末代皇帝溥仪,也迷碟仙?

1940 年,伪满洲国奉天市的“章福记书局”收到了一封信函,内容是这么说的:“径启者:顷阅贵书局售有碟仙,本处欲订购二分,务祈用棉花包好,装于木匣内,速寄至新京宫内府内廷司房。其价款若干,务开请求书一纸,随所购碟仙一并寄来。俟收到后,即将款寄去。”

末代皇帝溥仪,也迷碟仙?

爱新觉罗.溥仪

1934 年的一则新闻报道提到,天津市有位16 岁少女受了“科学灵乩”的指引,竟默默地离家出走,要到南方去找知名的电影明星胡蝶拜师习艺──只因为碟仙给他指了“做明星”三个大字,一个北方女孩就能千里迢迢地远赴江南,碟仙操纵人心的可怕力量,于此可见一斑。

若从天津继续往北走,在1940 年,神通广大的碟仙曾跨越国界线,来到了亚洲东北方的一座大城。那里也有一个著名的历史人物,曾经把希望寄托在碟仙游戏里面,试图为自己的心灵伤痛寻求宽慰。

1940 年,约莫是四月底吧,伪满洲国奉天市的“章福记书局”收到了一封信函,内容是这么说的:

径启者:顷阅贵书局售有碟仙,本处欲订购二分,务祈用棉花包好,装于木匣内,速寄至新京宫内府内廷司房。其价款若干,务开请求书一纸,随所购碟仙一并寄来。俟收到后,即将款寄去。

“章福记书局”是光绪末年就有的老字号,创办于上海,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也发展到东北的奉天来了。章福记在民初中国刊印了为数不少的古籍,今天若在图书馆找民国时候出版的书,常会见到这个名字。

与其他同时代的出版业者一样,章福记基本上也是个商业书局,从经书到小说无所不印,在1930 年代中叶的“科学灵乩”热潮里头,他们会跟着跳进去做碟仙的生意,并不令人意外。

毕竟这种桌上游戏的制作门槛不高,碟子可以用买的,图纸可以用印的,再找几个心理素质强壮的工读生来做包装(毕竟还是个牵扯灵异的道具嘛),轻轻松松便能弄一条生产线出来,书局自然也乐意赚几毛钱。

不过,这回上门买碟仙的客人很不得了。

我们看信件内文,这封信显然来自于伪满洲国的宫内府。更有趣的是,这封信还指定书局要把两份碟仙道具,寄到“内廷司房”,也就是伪满洲国皇帝的私人办事机构──换句话说,想要向章福记书局购买碟仙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国的末代君王,人称康德皇帝的爱新觉罗.溥仪。

──皇帝想买碟仙!

而且不问价钱,就先寄过来吧,多少钱咱们回头再算,果真是皇家气派。

章福记书局收了信,旋即准备了两份碟仙,就往伪满洲国的皇宫寄了过去。但这家书局的人做事大概不怎么仔细,一个月后,他们再度收到了宫内府的来信:

今接到寄来碟仙二分,内中瓷碟压碎一件。见信再寄二分。此次千万用木匣盛好,勿使压碎!

……你看吧,都说溥仪是个落魄天子,眼前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种怠慢皇帝的事情,要是发生在秦始皇或明太祖的时代,管你章福记书局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伪满洲国的皇帝大概没这本领,他只能请人再修书一封,请书局包装得完整一点,再给咱们寄一次吧!

透过碟仙一解深切的思念

溥仪干什么要召请碟仙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很可能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根据随侍溥仪身边的皇族宗室,爱新觉罗.毓嶦的回忆:

碟仙怎么介绍到溥仪这里来的呢?这是头两年我们和溥仪一起学太极拳时,教拳的老师讲的。

太极拳老师姓陈,是我们汉文老师陈曾寿的弟弟,名字叫陈曾则,他字微明,以字行不用名。教拳之余好讲些“子不语”的神怪故事,讲的是有头有尾,绘声绘色的,大家也都喜欢听他讲。碟仙就是其一,他讲在上海有个人堂号叫“吹万楼主”,姓名不记得了,也是读书人,有个女儿死了,就是通过碟仙,父女二人唱和诗歌,诗歌还印成单行本。陈老师说碟仙本应该是三个人扶,但是扶熟了,两个人也可以。吹万楼主和他的女儿的唱和诗集,是他和他的太太两个人扶的。这本诗集陈老师带来了一本,它的内容都没有印象了。

“吹万楼主”与他的女儿,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哪?原来上海高家父女的碟仙故事,竟跟着一个太极拳师傅,传到了遥远的伪满洲国,甚至传进了末代皇帝的耳朵里去!

如果你对溥仪在伪满洲国的生活有些大致的了解,你应该很能够体会他为什么会对碟仙产生兴趣──真的太无聊了。

这位傀儡皇帝在现实政治上头干不了任何一件事情,日常生活里面能自由活动的范围也极小,只要走出帝宫,他就会被一大堆侍卫跟宪兵严加“保护”。生活在这种环境,任谁都会想要从其他地方找点排遣吧。

大致因为这样的缘故,伪满洲国时代的溥仪,兴趣非常广泛,举凡网球、摄影、阅读、骑马、集邮、打拳、坐禅、养宠物、听唱片、讲究美食、赏玩人形娃娃……几乎一切能想到的娱乐活动都尝试过了。有一次,溥仪甚至命人到长春的大街上去,给他找两个说书先生来讲故事。反正伪满洲国政府每年给他八十万元内帑,算是颇为宽裕,溥仪会想拨几个闲钱去找点乐子,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回到1940 年“内廷司房”从章福记书局买来的那两套碟仙。溥仪究竟找了哪些人一起来玩呢?这一干人等又曾否请来什么厉害的神灵鬼怪呢?我们通通不得而知。

不过,溥仪对碟仙的兴趣大概没有持续很久。否则,今天有那么多种关于伪满洲国宫廷生活的回忆录,总该有一两个人会想起这种古怪游戏的经验才对。我们可以猜想,那两套碟仙道具,或许就这么被遗忘在帝宫的角落里。

不过,数年后的一桩伤心事,倒是让溥仪重新想起了碟仙。

1942 年8 月13 日的清晨,陪伴溥仪身边已五个多年头的“祥贵人”谭玉龄,在病榻上咽了最后一口气。如众所皆知,在伪满洲国时代,溥仪与皇后婉容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此前不久,他与另一个妃子文绣的离婚官司也闹成了举国皆知的新闻。更惨的是,溥仪对于感情生活的安排,还得受到日本方面的种种钳制。幸好,他自己选立的新妃通过了关东军司令的审查,还算是顺了自己的心意。

这位出身于满族他他拉氏的妃子,就是谭玉龄。

1937 年入宫的谭玉龄,对于溥仪可说是全心全意的奉献。据说她在临终以前一度陷入昏迷,好不容易醒来以后,第一句话就是关心皇上吃饭了没有。反过来,溥仪给她的待遇也相当不错,两人在帝宫里时常一同散步游戏,颇为惬意。在溥仪的孤独生活里面,谭玉龄的陪伴,应曾给他带来不少温暖吧。

末代皇帝溥仪,也迷碟仙?

谭玉龄

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谭玉龄的早死其实令溥仪颇为伤心,甚至数度为此在人前恸哭。溥仪不仅为她办了一场备极哀荣的丧礼,还一直保存着她生前留下的头发与指甲。这些遗物与谭玉龄的一帧照片,都放在溥仪的一只皮夹子里。而照片的背面写着这么一行字:“我的最亲爱的玉龄”。

如此这般深切的感情与思念,若有任何机会能与谭玉龄再见上一面,溥仪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大致因为这样的缘故,数年前玩过的碟仙通灵游戏,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溥仪找了一些亲近的人,要他们晚上一起来帮忙“扶碟仙”,试图召唤谭玉龄的魂魄。前面提过的毓嶦,也是其中一员。

根据毓嶦的回忆,溥仪自己并没有加入仪式过程,他只是站在桌子旁边,默默祷告。而仪式进行了一会,桌上的小碟子果真动起来了,大家赶忙记住碟子所指的每一个字,但所有这些单字,却都未能连成一个有意义的句子。

这之后,这帮人又连续尝试了几个晚上的碟仙游戏,溥仪还亲自用朱砂笔给摊在桌上的那张“灵乩图”添了几个字,试图协助碟仙与人界的沟通。可惜,溥仪心中念着盼着的谭玉龄,总没能像高吹万的故事那样,现身于那只碟子所指示的字字句句之中。

末代皇帝的许多盼望最终都空余遗憾。而那没有成功的碟仙仪式,以及不能再见的谭玉龄,想必也是他心底的憾恨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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