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知青和他的蛇精初戀(故事)

1969年,張達從鄭州八中畢業後,到伏牛山深處的大劉莊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是那代人的共同命運。按照政策,插隊滿兩年,就可以參加招工招兵招生。知青點的牆壁上,用白石灰水歪歪扭扭寫著:“紮根農村一輩子!”可十幾個知青熬到兩年頭上,就開始陸續走人。

下鄉知青和他的蛇精初戀(故事)

插隊進入第五個年頭,只剩下張達與蚊子。蚊子本名溫士海,身材瘦弱矮小,嗓子眼也細,說話喻嗡嚶嚶;他又愛暗中算計人,冷不防叮你一口,所以得此雅號。張達走不了是因為父親的問題。張達很小的時候,他就死了,印象十分模糊。但他的右派身份,清晰地留在張達的檔案裡。蚊子也是背家庭黑鍋,他爺爺解放前是個燒酒坊的資本家,出身不好再加上海外關係,幾次招工在政審關被刷下來。

這年秋天,大同礦務局到這裡招工,主要照顧插隊滿四年的知青。可老知青們並不領情,寧願繼續啃黑饃喝稀湯,也不肯去吃礦務局那細米白麵。插隊日子雖然艱苦,畢竟還有走的機會,下井挖煤可是一輩子嘍!哈哈,這對張達來說可謂是天賜良機,心想下雨不打傘,輪(淋)到頭上啦!不料,招工錄用通知書沒發給張達。張達跑十幾裡山路去公社打聽,是不是發漏了?負責招工的胖男子坐在辦公桌前,翻過招工名單後,撩起浮腫的眼皮冷冷道:“你政審不合格!”張達像兜頭捱了一悶棍,兩眼一黑差點栽倒。

插隊這幾年,春種秋收、打麥揚場、犁樓鋤耙,張達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從城市青年變成了地道的山裡漢子,皮膚驗黑粗糙,手腳關節粗大。社員們對他的表現交口稱讚,只是因為家庭問題,連下礦井挖煤人家都不要。他心裡充滿了絕望,精神也崩潰了。

這天晚上,張達跑到村外的懸崖上大哭一場,把一瓶高梁白酒仰脖子灌下,眼睛一閉跳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小屋的床上,一個女孩守在旁邊。張達大吃一驚,急忙坐起身來,驚訝地瞪大眼睛問:“你是誰,我這是在哪兒?”女孩嫣然一笑:“我叫香粉,我爹叫朱茂才,也是大劉莊人。”到大劉莊的第一天,大隊治保主任孫老黑,就領著知青們在村裡轉悠,介紹哪家是貧下中農,哪家是地富分子。他指著一個院牆豁牙的小院說:“這家老頭叫朱茂才,是個壞貨!”知青們倒吸一口冷氣。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裡,竟隱藏著階級敵人,後來發現,這些人早被整得沒有脾氣,無論男女老少訓斥,都垂手侍立低眉順眼。朱茂才是個黑瘦的莊稼老頭,很難想象當年如何提著盒子槍,如狼似虎追捕咱們地下黨的。

張達在大劉莊已經生活好兒年,從沒見過朱茂才這個閨女。張達掙扎著告別香粉,回村裡一打聽,驚得頭皮發麻。原來在張達沒來之前,香粉被孫老黑強姦後上吊自殺,就埋在山坡下。香粉縱然是鬼,也對我有救命之恩,張達便暗中買些火紙,打算前去祭奠一番。白天怕被人看見,晚上摸黑到山坡下。

剛到那裡,就看見香粉笑盈盈地站在那間小屋門口。屋內收拾得很整潔,空氣裡有一種淡淡的女孩常用的雪花膏味,充滿著溫馨。張達當時一點不覺得害怕,況且他們又同命相連,故很是談得來。此後,每次吃罷晚飯,等天黑定,張達就悄悄向山坡下走去。不知不覺間,雙雙墜入愛河,初戀如火一般熾熱。那年月,有知青的大隊這類事情屢見不鮮,不是男知青愛上俏村姑,就是女知青迷上莊家院的黑小夥。

幾天後,張達在大田勞動。有人告訴他,孫老黑帶著一幫人,上山要挖香粉的墳!彷彿睛天響了個霹靂,張達被震悟了,扔掉手中的鋤頭,發瘋似地向山坡下狂奔。那座孤墳已經被掘開,從那薄木棺材裡躥出一條青蛇,正被人們圍在中間。它見張達來了,立刻仰起頭露出求助神態。張達心中充滿悲傷和憐愛,淚水湧出了眼眶,撲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叔叔大爺們,你們積福行善一次,千萬不要傷害它,它沒有招誰惹誰呀!”人們手中的棍棒僵在半空,眼睛裡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孫老黑指著張達鼻尖吼道:“張達,你小子是被這個蛇精纏住啦!”張達頭“喻”的一聲響,突然意識到人們身後有個瘦小的身影。蚊子把我告發了,這小子是惟一知情人!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腳下突然颳起一股旋風,頓時黃塵瀰漫,吹得睜不開眼看不見人。旋風過後,依舊風和日麗,那青蛇已經騰空而去。人們被這恐怖的場面驚呆了,半天才醒過神來,拔腳就跑。孫老黑被嚇傻了,兩眼發直,四肢僵硬,連路都走不成,被人攙扶著踉跟蹌蹌往回走。他到家後臥床不起,半個月後就死了。醫生說,是嚇破了苦膽。

這年底,蚊子以“可教子女”的身份,拿到了一張招工錄取通知書。他低著頭心懷愧疚地喃喃道:“張達,原諒我吧!我沒有別的表現自己的辦法……”他已經不再記恨蚊子,因為蚊子活得比他還艱難,何必再同室操戈?

離報到時間還有半個月,蚊子仍留在青年點參加生產勞動。當時,男勞力們都上山炸石頭修大寨田。中午輪流回去吃飯,張達 蚊子兩人沿著羊腸小道往下走。陡峭的山坡上長著厚厚茅草,從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沒有聲響,常常等發現時已經躲閃不及,非死即傷。蚊子走在張達身後,見一塊巨大的青石正悄然無聲地向他襲來,蚊子猛地向前跨步把他推出險境,蚊子卻被砸倒在地……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張達抱著那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緩緩向山下走去,淚水模糊了眼。

1977年10月20日清晨,收音機裡播出一條重要新聞:大學恢復考試招生!張達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興奮得差點暈過去。張達決心搭上這末班車,夜裡通宵達旦複習,人都累瘦了一圈。張達帶著兩腳黃泥走進考場,最後被南京大學錄取。說來也怪,張達妻子也屬蛇,眉眼酷似香粉,從她身上總能看到那逝去的倩影。也許,這就是緣分,上天註定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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