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作家|劉慶邦×楊依菲:作家要找到心靈深處“難唸的經”

约会作家|刘庆邦×杨依菲:作家要找到心灵深处“难念的经”

劉慶邦寄語第三屆“北京十月文學月”

第三屆"北京十月文學月"於10月8日在十月文學院盛大開幕,去年文學月期間開啟的"十月簽約作家"計劃已推行一年。阿來、劉慶邦、葉廣芩、寧肯、關仁山、李洱、邱華棟、徐則臣等九位"十月簽約作家",最近一年的創作情況如何?他們對第三屆十月文學月又有怎樣的期待和祝福?十月文學院聯合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將在未來的幾期"約會作家"欄目中,陸續推出"十月簽約作家"的系列專訪。

本期推出“十月簽約作家”劉慶邦訪談。

作家簡介

劉慶邦,十月簽約作家。1951年12月生於河南沈丘農村。當過農民、礦工和記者。著有長篇小說《斷層》《遠方詩意》《平原上的歌謠》《紅煤》《遍地月光》《黑白男女》等九部,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走窯漢》《梅妞放羊》《遍地白花》《響器》《黃花繡》等六十餘種。

短篇小說《鞋》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神木》《啞炮》獲第二屆和第四屆老舍文學獎。中篇小說《到城裡去》和長篇小說《紅煤》分別獲第四屆、第五屆北京市政府獎。長篇小說《遍地月光》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提名。長篇小說《黑白男女》獲首屆吳承恩長篇小說獎。曾獲北京市首界德藝雙馨獎,首屆林斤瀾傑出短篇小說作家獎。獲《北京文學》獎十次;《十月》文學獎五次;《小說月報》百花獎七次等。根據其小說《神木》改編的電影《盲井》獲第53屆柏林電影藝術節銀熊獎。

多篇作品被譯成英、法、日、俄、德、意大利、西班牙等外國文字,出版有六部外文作品集。

現為中國煤礦作家協會主席,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一級作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北京市政協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屆全國委員會委員。

Q:十月文學院的“簽約作家機制”,是對作家作品生成機制的一次創新,成為簽約作家的一年來,您的創作情況如何?

A:簽約作家機制,對於推動作家的創作有很大的幫助。其實,在簽約的時候,我已經動手在寫一個長篇了。這部長篇,從去年10月15日開始,寫到了今年8月15日,整整十個月,在簽約後一年完成。這是我迄今最長的一部長篇,也是我的第十部長篇。我定的題目是《家長》,通過家長的角度寫教育,也通過教育的角度寫家長。現在這個時代,競爭激烈,很多父母想讓孩子出類拔萃,就不遺餘力地給孩子施加壓力。家長是可愛的,可敬的,也是可憐的,可悲的,可憎的。寫家長,也就是在寫普遍的人性。

很多人寫作時,不願意讓別人對號入座。魯迅先生的《阿Q正傳》寫出來後,許多人說可以從中看到熟悉的人,但魯迅先生說,他不是寫具體某一個人,而是把很多人的形象集中了起來。這樣,也就有了人性的普遍性。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歡迎讀者來對號入座,從我的作品中,找到自己的形象。

Q:您的小說,煤礦題材與鄉村題材各佔了半壁江山,這與您過去的鄉村生活經歷,以及煤礦記者的職業經驗,都是分不開的。但您曾經在一次訪談時說過:“小說是虛構的藝術,想象力才是作家最基本的生產力,小說的故事是在沒有故事的地方寫故事,是在故事的盡頭開始小說的故事。”怎麼理解文學中的“虛構”?

A:我們通常認為,文學與現實的關係很緊密,因為我們都離不開現實;同時,兩者的關係也是緊張的,作家對現實往往是質疑的態度。目前,有一種說法,說,現實已經非常豐富了,不用虛構就可以寫成小說了,而我不太認同。雖然物質環境是一樣的,但每一個人的現實,都是千差萬別的。這就要求,我們每個人要找到自己,要寫出自己“最難唸的經”,這樣,我們才能寫出自己最真切的生命體驗,也與別人的生活有了區別。

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所以,難唸的經一定是不同的,個性化的。我們作家,要找到自己“難唸的經”與心靈的聯繫,寫出每個人內心的衝突和憂傷。這樣,就不會再出現雷同的問題。你可以說,客觀現實只有一種,但文學中的現實,會因為主觀心靈、個人體驗的不同,對客觀現實進行修改,這種修改就是虛構。我的任何一部創作,都力圖通過適當的虛構,找到並傳達對生命最深切的體驗。只有有個性的東西,才具有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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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慶邦在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神木》

Q:您的最新作品,也是首部長篇非虛構作品,《我就是我母親——陪護母親日記》,是一部充滿真情的錐心之作,樸素的文字傳達出了生存本身的堅實、苦難與厚重。當下,非虛構寫作已經成為了一個熱點話題。您自己轉向非虛構作品的寫作,有什麼契機嗎?

A:我的首部非虛構作品,原本是我的日記。我在寫日記的時候,沒有想到發表,也沒有想到寫成非虛構。我寫的初衷,是母親生病了,我請假去日夜陪護母親,每天記錄母親做了什麼檢查,吃了什麼藥,打了什麼針。前後加起來三個多月,我每天記日記。我記下這些,是為了更好地照顧母親。日記裡,除了母親的病情變化,還有母親講的好多故事,我覺得很有意思,就記下來了。因為農村變化很大,有變化就有故事。我還記下了開封的風土人情,以及對一些現象的思索。

後來,母親去世十多年後,有一天我整理書櫃,找到了記在筆記本上的日記,就拿出來看看。我讀得很感動,很傷懷,很放不下,於是,就這麼一天一天地讀下去,突然想到,這些是不是可以發表?於是,我就把它們從筆記本,抄到了稿紙上。結果,得到了大家的高度認可,也獲得了各種年度獎項。我覺得,這對母親,也是一個很好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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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慶邦最新作品《我就是我母親》

Q:您對於自己的下一部作品,現在有創作計劃了嗎?如果有,下一本書將會有哪方面的突破?

A:下一部我打算寫一個系列,寫“叔叔輩的故事”。我寫作幾十年,有時候覺得沒什麼可寫的了。但是驀然一想,我在村裡,有一百多個堂叔,可不得了!他們每個人都有故事可寫。我會挑其中比較有趣的人,寫十來個故事,短篇或者中篇。這些寫下來,構成一本書。在我的長篇完成後,我已經開始寫了第一篇,我大叔的故事,《葉落桃園》。他曾是國民黨的軍官,建國後,他潰逃到了臺灣,過了很多年才回大陸。我寫得非常動感情。我不是想為叔叔們樹碑立傳,而是想寫人生的況味,人性的複雜,通過每一個人的獨特故事,來承載我們的時代,寫時代打在他們心靈上的烙印。我的叔叔輩們,正好經歷了從建國到改革開放的歷程,他們是我們村的主幹力量,村裡的支書,會計,都是他們。我寫得興致勃勃,我想寫的各種細節,有時候一個短篇都容納不下。我對自己說,不要著急,一定要寫充分,這麼好的題材,不能浪費掉了。

Q:您與十月文學月或者十月出版社是如何結緣的?有沒有什麼精彩的小故事跟我們分享?

A:我非常感謝十月雜誌,十月文藝出版社,他們一直在扶植著我,我與他們也有著不解之緣。我重要的中篇小說,都是在《十月》發的,如《神木》《東風嫁》《到城裡去》。我的長篇,也是十月文藝出版社出得最多。我已經得了七次《十月》的獎。 十月文學院成立後,我也是各種活動的積極參與者。揭牌那一天,我代表北京作家作了發言。後來,在十月文學院的安排下,我和夫人一起去了尼泊爾加德滿都的作家居住地,在那裡生活了半個月,有不少的收穫,被我寫成了散文。這些都讓我非常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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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慶邦在“十月作家居住地·加德滿都”

Q:上一屆的十月文學月發佈了“十月簽約作家”計劃,您也一定參與了其中的一些活動。哪些活動給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A:有一個簽約作家的對談活動,阿來、紅柯和我,三人對談。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這次活動,我印象非常深。我對紅柯的去世,感到非常遺憾。他是簽約作家之一,比我們都年輕得多,正是創作的盛年。他在活動上表示,簽約之後,他打算寫一部新的長篇,叫《鮮花盛開的村莊》。結果,今年剛過了春節,他就去世了。通過這個機會,我也想對紅柯的去世表示我的惋惜。印象深的,還有阿來講的幾句話,說他很高興能成為十月文學院的簽約作家,這有助於他開闊視野,對他的創作也有好處。同時他說,他還要保持警惕,在北京不要趕時髦,要堅持一個作家的獨立思考。他說得非常好。這是我印象最深的兩點。您對本屆十月文學月有怎樣的期待和展望?十月文學月的活動我參加了兩屆了,今年是第三屆。它是一個文學的節日,是作家和讀者的盛會。對於推廣作品,作家和讀者的交流,都非常有幫助。特別是,它對於北京全國文化中心建設,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我一直相信,建文化中心,要首先建文學中心。所以,我希望十月文學月持續地辦下去,越辦越好,通過積累,獲得越來越多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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