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民《與妻書》感動所有人,卻獨負她:夫就義後兩年她抑鬱而終

1911年4月,辛亥革命爆發多日後,一個革命志士受人之託將一個包裹交到了一個孕婦手中。

看到包裹的那刻,已懷孕7個多月的陳意映頓時便有了不詳的預感,她顫抖著打開包裹後,首先映入眼簾便是一封《稟父書》和《與妻書》,那字跡她太熟悉了,正是丈夫林覺民的。

她將《與父書》交給公公後,便急切地打開了丈夫寫在手帕上的《與妻書》。

“意映卿卿(陳意映)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為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

這段翻譯成白話文便是:我今天是和你訣別的,我在寫這封信時,尚且還是凡間的一人;可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成了陰間的一鬼!

讀到這第一行,陳意映便已覺天旋地轉,一直以來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她將手帕攥在手裡捂住心口,撕心裂肺地慟哭起來。

良久,陳意映再次打開丈夫的遺書,淚眼模糊中,她恍惚聽見林覺民在耳邊說話:

“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雲,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司馬青衫,吾不能學太上之忘情也。語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

這段話是林覺民在告訴妻子:“和你相遇後,因為你讓我體會到愛和幸福的緣故。我便也開始祈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然而,現在國家的形式卻是到處充滿了殺戮、奸佞當道,每個人都在水深火熱之中。

林覺民《與妻書》感動所有人,卻獨負她:夫就義後兩年她抑鬱而終

古語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今,我也將我對你的愛,用來愛天下蒼生,所以我要去為國家蒼生而赴死,不能顧及你了。”

直到將這封長信全部看完後,悲痛欲絕的陳意映才確信:丈夫林覺民已經為國犧牲了。

林覺民一直在革命,只是,他從未敢告訴妻子和父親。林覺民知道,革命是隨時會有流血犧牲的,從與孫中山加入革命的那天起,他便已經清楚了自己的使命,也便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他不敢告訴父親和妻子,是因為他不想讓他們擔心,更不想他們因此被牽連。林覺民是懷著對妻子的大愛卻為天下蒼生犧牲的,但他不確定,作為妻子的陳意映是否能懂他的大義。

事實上,林覺民從不知道的是,他在革命的事情,妻子陳意映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有說罷了。不久前,他的突然從日本返回,還有他的那幾次讓她望風......

她早已知曉他的革命事業,否則,她也不會說那句:

"君今後有遠行,必以告妻,願偕行。"

林覺民到死也不知道,這正是她在間接告訴他:她願意和他一起革命,一起赴死。

對於一個深愛丈夫的女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絕不是與他一同死去,而是:他死了,卻獨留她在世間承受餘生的悲傷和艱難。

陳意映痛苦極了,她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哀嚎著,人世間最悲慘的結局為何要她來受。他走了,可她呢,可她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呢?

直到拿到丈夫絕命書的這一刻,陳意映才知道,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女子。她並不能為丈夫的大義感動,丈夫成就了大義,不負天下和蒼生,可獨獨負了她,她對他怎能沒有怨恨。

陳意映痛哭良久後,突然止住了哭聲,林父擦乾眼淚看向她:孩子,你想通了?

想通,想通真有那麼容易嗎?他是她的世界啊,世界沒了,還能有想通的那天嗎?他是她的世界,她卻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是國家、民族大義,從來都不是她。

陳意映呆呆站起身,然後猛地衝向牆,若不是公公拉住,她可能已經喪命了。明白兒媳的意圖後,本已悲痛欲絕的林父當即就跪下了:“孩子,你不要想不開啊,你肚子裡還有覺民的骨肉啊,爹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活著啊!”

良久,在公公的哀求聲中,陳意映似乎從夢中醒來一般,她淚眼看向公公,咬著牙點頭:“您快起來,我不尋死,絕不尋死。”

林覺民《與妻書》感動所有人,卻獨負她:夫就義後兩年她抑鬱而終

與妻書

這以後,陳意映確實沒再自殺,但她卻沒有一天不被浸潤在悲痛抑鬱中。這悲痛抑鬱,有時可以要人命,陳意映的命,便是被這悲痛抑鬱奪了去。

林覺民去世後,陳意映終日素衣素服、鬱鬱寡歡,她一面和家人躲避著清政府的追殺,一面承受著喪夫之痛和艱難的生活。

孕期,女人的激素本來就不穩,加上陳意映悲傷過度,情緒波動極大,林覺民死後不到一個月的5月19日,還不足月的陳意映就早產生下了次子林仲新。

林仲新長得像極了林覺民,陳意映每次看到他的小臉總止不住地流淚。坐月子的每一天裡,她的雙眼都泡在淚水裡。

她沒有林覺民想象中堅強,她終究只是個普通女子。

丈夫死後,他們昔日的恩愛日常便都不似從前了,這些回憶,經常在夜裡撕扯著陳意映的心,讓她一陣一陣地生疼。

她想忘了這些,可越是想忘,卻越記得深切,到最後,她甚至開始分不清回憶和現實。

陳意映與林覺民是包辦婚姻,但他們的包辦婚姻卻頗有新式婚姻的味道。

林覺民《與妻書》感動所有人,卻獨負她:夫就義後兩年她抑鬱而終

1905年,那年中國尚處於封建時代,光緒皇帝正在位。此時,包辦婚姻依舊是一條打不破的戒律,林覺民與陳意映就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拜了天地。那時他18歲,她15歲。

原本,他們都以為,這會是一樁沒有驚喜可言的婚姻。

可沒想到,東方花燭夜,揭開蓋頭後的兩人,竟都對彼此一見鍾情了。

門當戶對加上志趣相投的緣故,兩人很快便有了相見恨晚之感。

成婚後的兩人一直住在福州鬧市區,那是一座二層的小樓房,這座小樓有個非常詩意的名字名叫“雙棲樓”。

在這座樓前,他們還一同種著種名叫“蕉梅”的植物。平日裡,林覺民還打趣說,蕉是他,梅是意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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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棲樓裡的林覺民和陳意映卿卿我我,羨煞一眾凡塵男女。

陳意映是廣東截取知縣陳元凱的女兒,因為自幼熟讀詩書,閒來無事時她便會吟詩弄墨,她還曾寫過一卷關於《紅樓夢》中人物的詩歌。

而林覺民雖自幼喪母,但一直跟著父親飽讀詩書。即使無心當官,也還是成功考進了全閔大學堂讀書。還是少年的林覺民,便開始接受民主思想的薰陶,成為了追求自由平等的進步青年。

婚後,兩人還夫唱婦隨地悄悄開設起一所私立學校,而學校的大門開向那些家境貧寒的讀書人。林覺民將他們集中在福州城北的一個小教室裡,把西方學說灌輸給這群年輕人。

林覺民還在當教學先生的同時,在城南當起了“圖書館館長”一一建立一個閱報所。他把許多關於革命進步的書籍擺在裡面,希望能夠通過閱讀激起人們革命的鬥志,這些讀物中包括《警世鐘》《天討》《蘇報》等等。

他的這些行為得到了陳意映的鼎力支持,為了支持丈夫,她甚至還將自己的親朋好友拉人到課堂中,什麼小姑,什麼堂嫂,總共拉攏來了十餘人。

在妻子全力支持下,林覺民的教學更是絲毫不敢愈慢。

在教授國學的同時,還將西方國家的社會制度引人其中,用男女平等押擊封建禮這些思想,讓這十餘名“女學生”深深感到自己受到社會的束縛與壓迫,於是她們紛紛放開了裹著的小腳,進人新開辦的福州女子師範學堂進行學習。

生活裡恩愛的兩人,還在事業上如此默契,這真真羨煞旁人啊。隨著長子的出生,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更是要甜得滲出蜜來。

然而,就在兩人結婚兩年後,林覺民便做出了離家去日本留學的決定。

想了一夜後的陳意映決定支持丈夫,她說:“大丈夫志在四方,你去吧,反正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1907年,妻子支持下的林覺民前往日本開始了自費留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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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分居兩國後,林覺民對妻子的思念不減反增,他頻繁給妻子寫信,信裡滿是思念和愛戀。這期間,思妻心切的林覺民還執筆寫下了《原愛》,記錄兩人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

在文章裡,林覺民對妻子的讚美也從不吝嗇,他曾在公開發表的文章中這樣描述他的愛妻:

“吾妻性癖好尚,與君絕同,天真浪漫真女子也。”

留學日本的兩年裡,一到放暑假,林覺民便飛也似地回到妻子身邊。每每這時,小別勝新婚的兩人總是分外難捨難分。

1911年春天,還未到暑假時,林覺民竟提前回到了家,這讓林父和陳意映很是驚訝。林父從兒子異常凝重的神情裡猜想,這裡邊一定有大事將發生。

而陳意映也從丈夫偶爾走神的種種反常中,察覺出了異樣。

面對父親和妻子的疑惑,林覺民只推說是學校放櫻花假便不再說什麼。

實際上,此時的林覺民早已經加入了同盟會,他此次回國,就是為了參與即將在幾日後的起義。

陳意映記得這次回國後的丈夫跟平日完全不一樣,他不再有時間陪她,即便此時的她已經懷了身孕。他頻繁地外出,即便在家裡,也總是心不在焉。晚上睡覺時,她總能感覺到丈夫不斷地翻身。

陳意映隱隱約約覺得,這一切,都與他曾經和自己說過的“同盟會”和“理想”有關。

她在等著他跟她說什麼,夫妻之間,原本應該沒有隱瞞對麼,但陳意映等來的卻都是丈夫的欲言又止。

這個世界上比“糟糕結局”更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懼”,這未知的恐懼讓陳意映喘不過氣來,但為了丈夫她始終沒問。

1911年4月9日,林覺民動身了,陳意映很想和丈夫一起去,她想大聲告訴他:天涯海角,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都願意去。

可話到嘴邊,她依舊沒有出口。林覺民卻似乎看出了她要說什麼,他定定地看著妻子說:“你身子重了(懷孕),行動不便,待在家裡,等我。

那天,目送丈夫率領著20多人乘馬車離開的陳意映從未想過,這一別竟是永別。不久後,林覺民等在起義中被捕,逮捕後不久,他們便從容就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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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意映在這些過往的回憶裡來去,這走不出的回憶之城,已將她困住,她在回憶裡一遍遍咀嚼著傷痛......

每每夜深人靜時,便是陳意映思念的苦痛最甚之時,明明白天已經很辛勞了,可夜晚她卻怎麼也睡不著。

無數次似睡非睡中,她看見了他,他向她走來,嘴裡說著他在絕命書上寫下的話:

“初婚三四個月,適冬之望日前後,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吾與(汝)並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

無數次,她分清了那是夢,他已經死了,為了國家、民族大義犧牲她死了。

沒有丈夫的日子裡,除了難熬的夜,還有艱難的生活,艱難的生活裡,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對,全由她一人和公公擔著。

“你說你是因為愛我,才將對我的愛,用在了天下蒼生上,你想讓千千萬萬如我這般的女子能有平安喜樂,可你想過我和孩子的平安喜樂嗎?”黑夜裡,陳意映無數次對著絕命書問。

由於過度操勞和痛苦抑鬱,這樣的日子僅僅兩年後的1913年,陳意映便抑鬱而終了。時年,她年僅22歲。

陳意映去世僅僅兩年後,她和林覺民的長子也隨他們而去了。

林覺民死後,被作為烈士與其他71烈士被並稱為“黃花崗72烈士”被葬於烈士墓園。一百多年來,他們的事蹟感動了無數中國人,他的《與妻書》也曾讓無數人感動落淚。這群為了國家民族大義捨棄個人的英雄,值得所有人緬懷。

林覺民《與妻書》感動所有人,卻獨負她:夫就義後兩年她抑鬱而終

72烈士的這場革命,不僅打擊了清王朝的腐朽統治,削減了帝國主義國家的囂張氣焰,還在傳播了民主思想的同時,推動了民主革命進程。

而他們身後,為他們的大義犧牲的家人,也應得到世人的緬懷,他們或許是被迫和“大義”關聯上的,但他們的犧牲卻是實實在在的。

任何時候,都請別忘了這些曾為國家、民族犧牲的烈士和他們的家屬。

末尾,附上從陳意映角度寫的一首歌《覺》:

當我回首我的夢,我不得不相信,剎那即永恆。再難的追尋和遺棄,有時候不得不棄。愛不在開始,卻只能停在開始。誰給你選擇的權利, 讓你就這樣的離去,誰把我無止境的付出都化成紙上的一個名字,如今,當我寂寞那麼真,我還是得相信剎那能永恆,再苦的甜蜜和道理,有時候不得不理。

致敬烈士和烈士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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