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勳復辟”（8）
上一篇文章，咱們說到張勳帶兵到北京，逼迫黎元洪解散國會，完全不把這個大總統放在眼裡。然而，一個糟老頭從天津到北京，張勳卻派親信前往車站迎接。
誰能勞動張勳大駕？
不是別人，正是戊戌變法時赫赫有名的變法派領袖之一的康有為，也是眼下鼎鼎有名的保皇黨黨魁。
康有為
康有為其實早就和張勳有所勾結，也早就參與了張勳的復辟大計。早在張勳領兵北上的時候，康有為已經在上海替小溥儀起草偽詔。當他接到張勳的電報後，立即喬裝打扮，從津浦路北上，到北京來為張勳的復辟出謀劃策。
他和張勳一夜密談後，還沒來得及離開張勳府邸，也不知道是哪裡走漏了消息，黎元洪居然知道他進京的事情，專門派人來請康有為去面談。這個時候，康有為哪裡敢去見黎元洪，忙藉口說身體不舒服，改天會親自登門拜訪，而後匆匆搬到法源寺躲了起來，誰也不見。
法源寺
1917年6月30日晚上，張勳再次帶著復辟派的陳寶琛和劉廷琛兩人，偷偷進入紫禁城，參加御前會議。會議結束後，興高采烈的張勳專門去了老家江西會館聽戲，似乎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就在張勳聽戲的同時，擔任京城警戒任務的步兵統領江朝宗突然接到守衛安定門和西直門的部隊打來電話，說有大批辮子軍要叫開城門，不知道是什麼意圖，請求江統領指示。江朝宗也不知所措，一方面讓他們先不要開城，另一方面，立刻趕去請示陸軍總長王士珍，請這位北洋之龍拿個主意。這個平素極有修養的北洋龍慌慌張張，終於告訴江朝宗，復辟就在目前，張勳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江朝宗聽完，大驚失色，連忙想出門去稟告大總統黎元洪。
步兵統領江朝宗
江朝宗還來得及離開王士珍家，一輛汽車突然停在門口，下來兩個軍官，請王士珍和江朝宗立刻去張勳府邸議事。正在這個時候，擔任京城守備任務的京畿第12師師長陳光遠和第13師師長李進才也趕來拜見王士珍，結果都被那兩個軍官攔下。對方表示：本來也要去請兩位師長，來得正好，一起去開會吧。於是，京城警備部隊的四個最高長官，統統被“請”到張勳府邸。
汽車開到張勳公館，只見戒備森嚴，房前房後都有大批辮子軍站崗警衛。四位將軍的侍衛都被攔在大門外等待，四個人戰戰兢兢進入公館開會。一進門，張勳就凶神惡煞般質問江朝宗：為什麼不允許守城部隊開門，放辮子軍進城。江朝宗看了一眼王士珍說：沒有陸軍總長點頭，我無權開門。張勳獰笑著問王士珍：聘老，你看如何？萬般無奈之下，王士珍只有拿起電話，通知守城部隊開城放人。於是，大批辮子軍如潮水一般湧入京城。
這件事剛解決，就有人來報，說國務總理李經羲緊急求見。張勳搖搖頭說，現在沒有工夫見他，不要讓他進來。接著，張勳站起來，大聲道：今天我要迎接皇上覆位，諸位要是有不同的看法，現在請說。面對著四周辮子軍的步槍和刺刀，王士珍和江朝宗等人哪裡還敢多說話，只能一聲不吭。
見沒有人反對，張勳大喜，要求在場所有的人都到紫禁城去。此時已經是7月1日凌晨3點左右，紫禁城的小溥儀也做好了重新升殿坐朝的準備。隨後，張勳指定王士珍和江朝宗作為民國的代表，梁鼎芬作為清室的代表，李慶津作為張勳自己的代表，一起到公府，逼迫黎元洪在“奉還大政“的奏摺上簽字畫押。此時的黎元洪就如同他的外號菩薩一樣，既不簽字也不說話。王士珍也低著頭不敢說話。只有梁鼎芬還在大言不慚勸黎元洪簽字，黎元洪聽了幾句，實在忍無可忍，怒斥道：你算什麼人，你沒資格和我說話。
此時的北京城，張勳的辮子軍其實只有5000多人，而北京的駐軍卻有4個師好幾萬人馬，再加上警察和憲兵，比辮子軍強大得多。如果北京的軍警能合起心來反對張勳，張勳根本進不了北京城，可惜由於王士珍、江朝宗、陳光遠等北京的軍事長官，一開始為了自己的地位權力，一味對張勳妥協，其中也包括黎元洪。到後來，張勳真的復辟時，他們又都被張勳扣下，導致北京的軍隊群龍無首，無法做出有效反抗。這一切，最終助長了張勳的囂張氣焰，使他終於發動了最後的復辟。
王士珍
7月1日上午9時，張勳和康有為從神武門到紫禁城內宮。用玉璽一連蓋了18道偽詔，由張勳親自副署後發出。其中第一道，就是溥儀以其個人名義發出的宣告復辟的偽詔，公佈了偽內閣成員名單：張勳為政務總長兼議政大臣；梁敦彥為外務部尚書；王士珍為參謀部尚書；張鎮芳為度支部尚書；雷震春為陸軍部尚書；薩鎮冰為海軍部尚書；朱家寶為民政部尚書；詹天佑為郵傳部尚書；沈曾值為學部尚書；勞乃宣為法部尚書；李盛澤為農商部尚書。同時，任命張勳為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馮國璋為南洋大臣兼兩江總督，陸榮廷則為兩廣總督。其他各省的實權人物，如張作霖、倪嗣沖、曹錕、閻錫山等人，都分別為各地的巡撫，繼續坐鎮一方。張勳也明白，自己實力不夠，這些地方大員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清晨開始，辮子軍控制了北京的電報局、電話局、車站、以及一切通往紫禁城的道路。中華門改稱大清門。警察挨家挨戶發放大清龍旗，要大家懸掛起來。假辮子和紅頂花翎又從舊貨攤上淘出來，整個北京一片烏煙瘴氣。從北京逃往天津的火車上人滿為患，很多人或許心裡都清楚，一場戰禍可能馬上就要來臨了。
復辟醜劇
張勳自以為控制了一切，其實卻犯了不少錯誤。比如，他對黎元洪估計不足。就在張勳忙著復辟的兩天裡，黎元洪的一切行為居然奇蹟般沒受到任何監控和制約。黎元洪不計前嫌，親筆寫了一道總統令，重新任命段祺瑞為國務總理，並派遣自己的秘書立刻送到天津段祺瑞的官邸，要求段祺瑞接令起立即復職，率兵平叛，並讓秘書帶話：你我之間的恩怨，無足輕重，今日民國生死存亡之際，望芝泉早日平叛，一切以大局為重。同時，他又給遠在南京的馮國璋發電報，說自己這個總統德不配位，無法阻止國體變更，復辟醜劇，無顏再為總統，望副總統馮國璋能代行總統之位，和段祺瑞聯手合作，掃平奸佞，再造民國，則元洪九泉之下，亦不勝感激。
黎元洪
黎元洪表現出來的這種剛烈，是張勳萬萬沒有想到的。手忙腳亂的張勳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殺黎元洪，他不敢，因為九國公使已經聯名發出通電，對北京正在進行的復辟行為絕不過問，但對於中國總統的安全則表示非常關心，甚至派出荷蘭公使警告中國外交部，不得傷害總統，而要予以保護，否則各國將採取嚴厲行為。這樣一來，張勳對黎元洪也只有採取監視的方式，不敢動其分毫。
面對這個局面，張勳又該如何應付天津的段祺瑞和南京的馮國璋呢？我們下一篇文章再接著說。
1.胡繩：《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2.徐海:《段祺瑞傳》
3.彭秀良:《馮國璋傳》
4.潘榮：《張勳真傳》
5.蔡東藩:《民國通俗演義》
“許述工作室”核心成員查佳峰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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