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
呂素華
三兒是我的發小。
當我看到路上三五成群的孩子時，我的記憶便翻動在與他一起玩耍的童年時代。
記得當年他在我家房子後第二排住著的，每天上學、放學都會路過我家門口。那時候沒什麼新衣穿，他就撿他哥哥穿小的襖，可到了他的身上就快過了膝蓋，特別不合身。冬天他戴著翻毛的羊皮帽子，一箇舊黃書包斜挎在右肩，走路的時候頭也是向右歪著，姿勢軟綿綿的，打不起精神，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因為他母親在生了他哥哥以後又懷了雙胞胎，三兒是雙胞胎之一，老二生下來就夭折了。所以都稱他是三兒，體質也一直也不是很好，我那時候給他起外號叫“三軟”。
每天放學回家，我都和三個男生同路的，其中就有三兒。我叱吒風雲的童年，與他息息相關。在男孩們“威脅”中我自學成才，會了“連環拳”和“九陰白骨爪”，有了“功夫”我才在敵眾我寡的當時，處於不敗之地。
打“大架一三五，小架二四六”，似乎是習以為常。因為沒有手機，沒有玩具，連電視機全村只有五六臺的年代裡，孩子們除了鬥貓鬥狗，就是打群架，當時打架好像成為生活中的一種樂趣了，特別是放學的時候。不是因為有多仇恨，只是找個方式搗蛋搗亂，僅此而已。
三個男生，一個我，走在無聊的放學路上，註定這條路上瀰漫著硝煙戰火，血雨腥風。一不小心就是一個腿絆子、一個不注意衚衕牆角三兒突然跳出來的大驚嚇、一不留神後背就被誰打一下……。
壩頭的冬天，找不到半點綠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枯黃緊貼著連綿起伏的山脈。村邊的大楊樹，乾枯的枝丫頂著厚重的喜鵲窩，在西北風裡搖搖欲墜。終於下課鈴響了，一股腦兒從學校四散開來，吵鬧著走在放學的路上。
我為了躲避戰爭，一個人遠遠地走在最前面，後面他們三個嘰嘰咕咕地笑著，這時我的書包被一粒石頭擊中，回頭一看三兒得意地笑著，一定又是他的惡作劇。
“三軟，給我小心點。”轉身又向前走。又有兩顆石子打在我身上，生疼生疼的，我的暴脾氣迸發了。
提著書包，返回去走到他們三跟前，閉上眼一個三百六十度大環繞，書包“啪啪”打到他們三個身上，睜開眼就看見三兒在我面前，一把抓住三兒的衣服，一隻手就上演了連環“抓”。其他倆個男生狼狽逃跑，三兒讓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別打了，別打了，下次不敢了。”三兒不住地向我求饒。我才放開他。
“一個個的，看下次誰敢欺負我，老虎不發威以為是病貓呢。”我為我的勝利發表感言。
三兒灰溜溜地回家了，第二天三兒的母親還找了我母親，心疼自己的孩子被我打了，母親責備我的時候，我沒有認錯，反而為自己一打三的行為而自豪。
這一架打過以後，他們三個對於我的行為格外小心謹慎。我每天放學路上研究著如果群毆不過，就單挑。一有機會第一個先打三兒，因為打他我勝算大一些。我用拳頭維護了自己“危機四伏”的小學生活，三兒也成了我那時候打架最好的陪練。
當然我們四個也有友好的時候，大雪下了整整一天，都快沒了膝蓋，艱難的放學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左右摔倒。三兒走在我的前面，讓我按他的腳印走，踩他們三個走過留下的腳印，我已經感覺特別的輕鬆，此刻心裡滿是感激。把一根繩繫著的倆個手套往北背後一擰，拿起雪球，扔向他們，於是激烈地打雪仗就上演了。一陣歡呼打鬧過後，被出門來找我們的父母一人屁股上挨一腳以後，乖乖回家了。
也記得那時候在學校中午不回家，都拿的凍蘿蔔啃，吃曬乾的鹹菜。不知怎的三兒凍得蘿蔔就特別好吃，每次他拿的都分給我們，自己吃最後剩的幾片。我早上去學校，母親做的飯在鍋裡燒著，可我就是等不及，背上書包就去了學校，母親在屋門氣得直喊。然後拿一個饅頭站在門口，等三兒上學路過捎給我。三兒把饅頭熱乎乎的從書包裡拿出來遞給我。
他說：“以後你吃了飯走，不會誤課，你看把你媽氣的。”那時我都沒有對他說一聲謝謝。
以後我依然早早去學校，因為我知道三兒一定會給我捎來母親的乾糧。
畢業的時候，三兒對我說：“看你上初中跟誰打架呀？實話跟你說，不是我打不過你，是不帶跟你動真格的。”
我毫不領情地回答：“嗨，你就吹吧！”
“別那麼厲害了啊，出了村可沒人保護你了？”三兒哈哈地笑著說。
三兒上初中唸了沒幾天就輟學了，他說要去外面打拼。一直沒有他的消息，過年過節也不曾回來看望父母。有一年聽母親說他做生意賠錢了，借了村裡人好幾萬還不了，人沒影兒了。當時我就想他一定是在哪裡努力掙錢呢，合適的機會他一定會回來還欠下的債。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二十幾年過去了，三兒依然沒有音訊。我們幾個發小經常說起他，有人說他已經成家了，就是礙於臉面不回家，還有人問過他的母親說，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與三兒一起長大，知道他不是壞孩子。他心地善良，沒有心計，性格靦腆且柔弱，其中肯定有許多的無可奈何。無論什麼原因，也該回家了，母親已是白髮蒼蒼，難道不想吃家鄉的莜麵窩窩嗎？難道不想與我們發小一起舉杯共飲歡聚一堂嗎？
三兒，人生短暫，不能給自己留下“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我們發小都等你回家，有什麼困難我們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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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素華，暱稱（暖暖），河北張家口人，把內心的情感幻化成文字來愉悅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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