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原來這痛苦，並不會伴隨著孩子的誕生而結束。
渾身散架，肚臍以下不時陣痛，便是想要昏過去，這陣痛卻讓劉玉娘不得不清醒著。
李存勖進來後，安撫了她一下，她勉強起身看了看那懷胎十月的麟兒。
哭聲嘹亮，可渾身卻是皺巴巴的，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扯著李存勖的袖子。
李存勖知道她擔心什麼，俯身在她耳畔道，“繼岌不會給王妃的。”
“高餘冠之岌岌兮……”
李繼岌，是這個孩子的名字，李存勖親自取的。
含義再明確不過了，岌為高山之狀，李存勖眼下就在攀登帝王業的高峰。
只是晉王的藩地還太小，但凡河朔三鎮齊心，擰成一股和他對著幹，他恐怕就得退出中原。
有生之年，可以做到何種程度，李存勖有野心，卻無把握，所以他只能儘量將這野心延續下去。
繼岌，便是這野心的延續。
只是，高山仰止，不僅讓人仰止，更令普通百姓害怕，害怕那高山會倒。
《孟子》一書裡就曾記載過老百姓的這種恐慌，所謂岌岌可危。
但那也不過是老百姓的見識罷了，王侯將相又怎會畏懼高山之岌岌？
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
李存勖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穿戴上帝王的冠冕，若他不成，還有李繼岌。
聽李存勖在耳邊解釋著這個名字的由來，劉玉娘眼淚自眼角滑落，這一場總算是沒有白費。
似是故意要給王妃難堪，待乳母餵了初乳，李繼岌停了哭聲後，李存勖去了外間邊逗弄著孩子，邊道：“看，阿岌多像我，真是我的好兒子。”
這自是在針對前幾個月，王妃懷疑劉玉娘有私情之事。
阿岌……阿岌……
劉玉娘呢喃著這個名字，終是昏昏睡去。
至於李存勖撫卹哀兵之事，大致是這麼解決的。
群臣這邊由郭崇韜牽頭，後宮兩位老夫人發令調撥一些內庫物資，再按正常程序，從外庫象徵性地撥了一些。
更何況晉王長子誕生，本就該作些善事，如此名正言順，又得人心，讓李存勖心情大好。
劉玉娘這邊就不太好受了。
初為人母，她才知道每一步都是如此艱辛。
她都懷疑，當初阿爹帶著這麼小的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嘗試著哺乳，卻痛到不行，阿岌又不怎麼能吃到，常常是她又急又痛、滿頭大汗，阿岌卻哭得不行。
曹老夫人讓她再堅持堅持，可堅持了一個月還是每每痛不欲生。
最後，還是安金姝給她尋了個理由，用麥芽退了乳，自此全然交由乳母來喂。
但真交由乳母來喂，劉玉娘心裡又空落落的。
這一個月，她也不願見李存勖，因天寒，不得洗漱，每日裡，只叫靜兒拿了篦子，細細挑去發上塵垢，以薰香燻之，饒是如此，她也每每覺得自己臭不可聞。
起初下惡露的幾天，她自己都嫌棄自己，更不肯讓英兒踏入半步，她知道她最是嘴碎。
如此折騰了一個多月，她才舒舒服服、裡裡外外洗漱了一通，臘月裡寒冷，怕她受風寒，整個浴室蒸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但不管怎樣，洗乾淨了，人總算是舒服許多，躺在新鋪的被褥中，她終是睡了個好覺。
只是迷糊中，似聽到有人在說什麼……
“要不要告訴夫人？”
“還是不要吧，夫人現在身子還未大好……，萬一……”
“不告訴夫人，夫人若沒準備，除夕宴上，豈不尷尬……”
她太困了，明知道是有大事，可還是架不住困頓，沉入了夢鄉……
天大的事，也等睡了這一覺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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