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玉簪念一生」所謂心愿,不過心中執念罷了……


青葵騰地直起身子,攥緊旁邊的桌布,卻始終不敢向前邁上一步。

只是慘白著臉,看著前方的青石地板,那兒躺著的,是她日盼夜盼的夫。

“怎地,你不滿意嗎?”

角落裡,忽而出聲,言語中帶著滿滿不解。

“……”青葵豁然抬頭,狠狠怒視著那人,或者說妖物。

“你瞪我作甚?你不是要你的夫君回來嗎,如今不是回來了。你不是想讓你的夫君永遠陪著你嗎,現在他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的心願,我已達成。那你答應我的……”

“住口,你個兇手!你,你竟殺了他。”

青葵的纖指如利劍般直指那處角落,對著角落裡的那團煙霧,怒火中燒。

“我哪裡做的不對嗎?你這樣生氣?”

“我要我的夫君歸家,要他永遠相伴,是要活著的夫君,而不是對著一具冰冷的屍體,懂嗎?”

“懂了。”

語畢,黑霧漸漸消散,於角落走出一人。

“娘子,我回來了。”

頭戴白玉簪,嘴角噙著笑,身上著青衫,正是青葵的夫君。

青葵有些詫異,看向先前躺著人的石板處,卻空無一人,纖塵不染。

抬眸看他,卻望入了一片不可見底的深淵。唇邊浮起的溫柔笑意,彷彿告訴她,方才不過錯覺。

時辰尚早,天還未亮,青葵還在半睡半醒間,迷糊地轉了個身子,手隨意一放。

卻搭在一具溫熱的身體上,柔荑還被人握在手中,輕柔撫摸。

青葵卻因這有別往日的對待而驚醒,猛然坐起,卻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眸。在灰朦天色下,嘴角微彎的弧度分外顯眼。

“娘子,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微涼的大手撫上青葵冷汗涔涔的額頭,輕輕將汗水擦拭,揉揉她的頭,對著她溫柔說道:

“天還尚早,娘子可要再歇息會?”

“顧郎?你,你怎麼在這?”你不是該在新納的小妾處恩愛不渝嗎?

青葵將被窩裡的手握緊,以防自己因他的離開而失態了。

“娘子,從前的事,都是我不對。以後,我只疼愛娘子一人,日夜陪在娘子身側,再也不會離去,可好?”

青葵側首看著身旁正在撫琴之人,他嘴角含笑,眼瞼微闔,淙淙如清泉般的琴音從他指尖流出。琴聲賞心,俊男悅目,青葵卻微微怔住,總覺著有些不對勁兒。

手勢稍停,茶水未歇,滾滾熱茶將青葵手背燙傷。

她卻渾然未覺,只是皺眉看著眼前為她輕柔上藥之人,滿心困惑。明明他就是她的夫呀。

曾經他左擁右抱,對她背信棄義,成負心漢是真。如今他噓寒問暖,將她寵於心上,作痴情人亦是真。

可是,究竟哪個,才是他?

“白鈺,你走吧。”

“嗯?”

白鈺看著背對他的青葵,聽見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

“你是怎麼發現的?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不。恰恰相反,你做的很好。也正是因你做的太好,所以你不像他,我才會生疑。”

“做的太好?”

“我的夫君,他不是什麼好人,他對我,也不算很好。我們的恩愛,只是建立在門當戶對之上。如今,我家財富已散,我也紅顏老去。這樣的我,他又怎會寵愛有加。所以,你不是他。”

“可你的心願,是想要他回到你身邊,日夜相伴,永不分離。”

“所謂心願,不過是心中魔障罷了。”

“……”

白鈺被困在簪中已數千年,未涉凡塵,於人世情慾,一概不知。

他只是為了報答青葵的解救之恩,因而答應達成她的心願,對其許下妖的諾言。

他聽從青葵的話,把她的夫君帶回,後又幻作她夫君模樣,陪在她身邊。只想著待她百年後,他再離去。

可現在,她就趕他走了。兜兜轉轉,他才發現,他並不知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白鈺,我恨你,卻也謝謝你。”

我恨你,因你殺了我曾所愛之人,即使他早已不再愛我。

謝謝你,因我遇見了你,即使早知你會離開。

青葵端詳著手中玉簪,這是母親留給她的,如今,卻也只剩這一物了。

看著鏡中有些蒼白的容顏,緩緩將玉簪插入髮髻,卻依舊不減病色。

無奈笑了笑,將玉簪抽出,隨意放在妝臺上。

看見簪中升起了黑煙,再聽見那黑煙竟會說話,青葵有些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沉默不動,靜靜聽著。

當黑煙說她可以許一心願時,她想起了夫君顧郎的臉,所以,她說了那些話。可當她看見顧郎的屍體時,心中暗藏的快感,成了害怕。

後來,他成了她的夫,對她百般寵愛,極盡溫柔。

青葵看著他,哪怕他嘴角一直掛著溫柔笑意,他的眼卻始終幽暗。

縱然這般,他是妖,他深不可測,他殺了人,她依舊如飛蛾撲火般,不計後果地,沉溺在他刻意營造的溫柔假象,不願清醒。

可當青葵坐在銅鏡前,又一次發現,她眼角泛起的皺紋,鬢邊夾雜的白髮。她已經不再年輕。

所以,她必須清醒,他必須離開。

她的心願,是在他漫長的餘生中,只求莫忘了她,記住她最美的模樣就好。

「完」

「一支玉簪念一生」所謂心願,不過心中執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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