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女記者和線人發生關係是一門藝術

一個嚴肅的中知AI

Ali Watkins,《紐約時報》的年輕女記者,

近日,她的私人通訊記錄被政府控制,

因為牽涉到與政府一位線人的男女關係,

此事引發美國社會和媒體界的爭議討論,

下文是《紐約時報》自己的報道,為方便閱讀,有所刪改調整。

紐約時報:女記者和線人發生關係是一門藝術

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所在地

2014年的時候,22歲的Ali Watkins還在讀大學四年級,5月春末,她收到了一串珍珠手鍊作為畢業禮物,手鍊來自於一個年長她許多的男人。

Watkins對這份貴重禮物並不感到意外。

她當時是華盛頓McClatchy報業公司的一名實習生,在國會山四處尋覓獨家新聞時,遇到了57歲的參議院情報委員會官員Wolfe,Wolfe後來成為了她的線人,不過他有時看起來別有心思——譬如情人節的時候送Watkins卡片。收到卡片時,Watkins向Wolfe解釋,說他們的關係是純職業性的,但這串手鍊表明,Wolfe並不這麼想。

Watkins向一位編輯尋求建議,得到的答案是,不過是串手鍊,又不是公司股票,並不算過分,不必擔心。

Watkins收下了手鍊。

長達三年的故事由此展開。

現今,這名年輕記者Watkins和政府官員Wolfe有關高級機密的交流已被列入一項聯邦調查,這項調查讓整個華盛頓的記者與線人都為之震驚——Wolfe,政府官員,於6月7日被捕,被指控在與Watkins及另外三名記者接觸一事上向調查人員撒謊。Watkins,《紐約時報》的記者,其郵件和電話記錄已被聯邦檢察官控制。

Watkins其人

Watkins和Wolfe關係的曝光,令許多記者感到震驚,畢竟他們曾親眼目睹Watkins由一個大學實習生,冉冉升起成為國家機密報道這一敏感領域的一顆新星。

與Wolfe相遇時,Watkins在天普大學讀大四。

她在賓夕法尼亞州東部的一個小鎮長大,在獲得夢寐以求的華盛頓McClatchy報業公司的實習機會之前,一直在當地一家報社當學徒工。

Watkins盯上了委員會兩週一次的閉門會議,“她經常是那裡唯一的記者,許多資深記者認為,花幾個小時在委員會戒備森嚴的辦公室外消磨是沒什麼價值的。”她在McClatchy的編輯James Asher說,這位編輯正準備為她給普利策獎評選委員會寫封提名信。

Watkins的一篇報道曾引發2014年的一系列揭發中情局對情報委員會監視的文章,當時中情局正在編纂關於該機構酷刑使用的重要報告。這篇報道使她獲得了McClatchy的全職職位,同時也拉進了她和Wolfe的關係,Wolfe給她發短信,說為她在系列報道中的表現而驕傲。

2014年10月,Watkins從McClatchy跳槽到《赫芬頓郵報》,Wolfe帶她去屋頂酒吧慶祝23歲生日,在夜幕降臨前,他們接吻了。

避免利益衝突是新聞工作的基本原則,與消息來源的親密接觸被認為是禁忌。在Watkins短暫的職業生涯中,她會不同程度地向僱主透露她與Wolfe的關係——有時會提及他的姓名職位,有時不會——同時會宣稱,在這段關係中,她不會將Wolfe作為自己的線人。

即使這段關係是危險的,也不足以阻止幾家新聞機構僱傭Watkins,或者讓編輯們把她撤出情報大戰。

“Watkins很在意她的手藝”,Watkins在《赫芬頓郵報》的一位編輯Stein說,“她費盡心思要寫好故事,寫出有血有肉的故事。”

Watkins的表現引起了BuzzFeed的注意,2015年,她進入該新聞網。從包括參議院委員會在內的情報機構中,沃特金斯挖出了一篇獨家新聞,引發其他新聞機構的爭相跟進報道:特朗普的前競選顧問Carter Page曾在2013年與一名俄羅斯間諜會面。

自2013年與Wolfe相遇後,Watkins先後在《政客》、BuzzFeed、《赫芬頓郵報》、《麥克拉奇報》上發表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相關報道,她的報道成為這些媒體普利策獎最終入圍作品的一部分。

據朋友稱,去年秋天,Watkins與Wolfe分手,當時她還在為《政客》報道情報委員會,她短暫地與該委員會的另一名工作人員約會,這段關係未被報道過。

如今,這個來自於小鎮的年輕女記者已經騎著一輛摩托車逛遍了華盛頓,上拳擊課,有兩隻寵物Husky和Kellan,還給它們買了嚼棒。

Wolfe其人

Watkins在她位於華盛頓亞當斯摩根小區的後院裡舉辦的燒烤聚會上,一位頭髮花白的男子十分突出,他已有兩個孩子,Watkins向人介紹說,這是她男友Jim。

James Anthony Wolfe的父親是肯塔基州的建築工人,服役四年後,他進入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當時還是Ronald Reagan執政,他負責委員會的安全工作長達30年,在此期間慢慢贏得了民主黨和共和黨官員的信任,在一些敏感情境下,大多數人被要求迴避時,他還能留下坐著。

Wolfe很享受工作的機密性質,給自己的私人郵箱地址取名為“jimwolfe007”,而且人又和藹可親,尤其是,當有員工被懷疑洩密了,一般還是由Wolfe安排他們和FBI談話接受調查的。所以同事們得知他被指控,都很驚訝。

不過有一位同事表示,起訴書中有一項倒是不那麼令人驚訝:婚外情。

Wolfe的私人生活十分混亂。

2004年,他與第一任妻子Leslie Adair Wolfe離婚並被指控,Leslie Adair Wolfe申請保護令,根據法院記錄,她說Wolfe“口頭威脅、推搡、勒她脖子、朝她臉上吐口水”,拽住她頭髮把她拖到走廊裡。這些指控後來被檢察官撤銷,被撤銷的指控還包括2009年,Leslie Adair Wolfe稱她的前夫強行闖入私人住宅。

如果有這些嚴重指控有任意一個成功起訴,Wolfe就會失去他的機密工作許可。

Wolfe的律師Benjamin Klubes、Preston Burton稱,他們的當事人“一直對虐待第一任妻子一事持否定態度。”

2013年秋天,Wolfe與Watkins相遇,當時他正處於第二段婚姻中,妻子叫Jane Rhodes Wolfe,是FBI前特工。

接受調查時,Wolfe的第二任妻子與他分居於康涅狄格州。

12月份,Wolfe默默退休了。

華盛頓名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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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kins跟她的朋友說,她2014年秋離開McClatchy報業後才開始與Wolfe約會,她遵循基本規則:和Wolfe說,“你不是我的線人”,如果他開始說起自己的工作,那她會偶爾打斷他。

不過Watkins自己也承認,有時情況很複雜:她會在腦海中記下他提到的花邊新聞,和他八卦國會山,提及某件事來觀察他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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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Wolfe和Watkins帶領幾個朋友參觀國會大廈

Wolfe,左一;Watkins,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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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關係在華盛頓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裡生成發展。

在華盛頓,年輕的、雄心勃勃的記者們憑藉與有權力的、通常也是年長的線人的關係來爭奪獨家新聞。

Wolfe的工作敏感:他是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安全主管,負責管理和分發由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等機構提供的高度機密材料,早在Watkins出生之前,Wolfe便已擔任此職。

Watkins的同事說她是一個極有天賦的人,在聯邦政府中人脈廣泛。

“華盛頓人都處於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絡中,”《攔截者》華盛頓分部領導人、Watkins在《赫芬頓郵報》的前編輯Ryan Grim在採訪中說:“你會對此進行謹慎防範,但你總得屈服於人性,她是個好記者,我相信她的判斷。”他又說:“依我所見,這事兒說白了就是特朗普政府控制了一名記者的記錄,又去誘使媒體報道她的性生活。政府的做法令人震驚。”

Watkins說她知道Wolfe混亂的離婚事件,不過她認為那些虐待指控並不成立,她真正擔心的倒是她與Wolfe關係可能會對自己事業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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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和線人之間的關係是一種藝術,而非科學:

對華盛頓的記者來說,和線人吃飯、深夜外出都是工作的一部分,不過墜入情網被認為是不對的,這會使記者的報道被懷疑帶有偏見。

Watkins最初向《赫芬頓郵報》的一位編輯Amanda Terkel尋求意見,編輯警告她說,批評者會以記者的私人關係為論據抨擊報道。《赫芬頓郵報》的編輯們對Watkins源源不斷的情報很滿意,因為Watkins說,Wolfe並不是她的情報來源。

《赫芬頓郵報》的其他記者也在政府有各自的合作伙伴,並悉心經營著這些關係:比如編輯Sam Stein就與奧巴馬政府的一名員工結婚了。

BuzzFeed的人說,對她的個人生活,他們只有模糊的感覺:在求職面試中,Watkins對編輯Miriam Elder說,她正與一位在國會山從事涉密工作的人約會,不過這人並不是她的線人,她也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和頭銜,這個話題就沒繼續下去。(Elder拒絕置評,但沒有對這一說法提出異議。)

BuzzFeed的總編Ben Smith說,他相信Watkins說的話,Wolfe不是她的線人。Ben Smith曾在一份郵件中表示,不能原諒和線人約會的行為,不過對一些記者和報道領域內線人約會這事,他也表示了些微的寬容:“記者和編輯又不是神職人員”他寫到,“編輯應當就人就事進行合理調度。”

2017年5月,Watkins再次跳槽到《政客》,並繼續與Wolfe保持著關係。她和自己的朋友說,自己被僱傭的時候和《政客》的一位編輯Paul Volpe說明了,自己正和情報委員會的一位工作人員約會,不過並沒有提供Wolfe的姓名職務。《政客》的發言人Brad Dayspring說,“在她的任期早期,並沒有透露她的私人關係。”

各方都稱,Watkins的編輯們事發後才首次知道她這位約會對象的名字。這也是兩人關係會造成嚴重後果的第一次印證。

端倪初現

2017年6月2日的早晨,處於震驚中的Watkins向《政客》的編輯們講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

6月1日,她收到一份匿名郵件,發件者自稱是政府工作人員,希望與她會面。

兩人約在杜邦環島酒吧,喝酒時,發件者向Watkins詢問了俄羅斯間諜報道的消息來源。

此後,他背誦了她最近去西班牙度假的行程,包括在她希思羅機場和加那利群島的停留細節。同時指出,他知道她的行程旅伴:Wolfe。

這名男子說,他已暫時調往華盛頓從事洩密調查,要求Watkins幫助他指認那些向媒體洩露機密的政府官員。

男子說,如果此事在《華盛頓郵報》上出現,“你的生活會翻天覆地。

Watkins後來返回了酒吧,拿到了帶有男子名字的賬單,Jeffrey A. Rambo,駐紮在加利福尼亞的海關和邊境保護局的特工。

兩名前司法部官員證實,去年,有政府工作人員被調配去搜尋洩密者——這是川普政府的頭等大事——不過一位現任官員說,並沒有證據表明,Rambo曾供職於FBI。

我們已經通過電話聯繫上了Rambo,他拒絕置評。一名邊境保護局發言人說,此事已提交給該機構的職業責任辦公室。

《政客》的人對為什麼邊境巡邏員會盯上一名記者感到好奇。不過編輯們也對Watkins的約會對象居然是她所負責委員會的一名大官感到震驚。

如果說,《政客》的編輯對這段關係持保留意見,那也並沒有反映在對Watkins的任務配置中:接下來的六個月,她繼續跟進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相關報道,包括與 Corey Lewandowski(Trump的競選經理)的閉門會,和John Podesta(Hillary的競選委員會主席)的會面。

露水姻緣

8月,Watkins告訴朋友們,她和Wolfe分手了。因為Wolfe被她和Rambo的談話嚇到了,並拒絕向政府報告他倆的關係。

秋天,Watkins又開始與委員會的另一名工作人員約會。她說自己已經在《政客》的一位編輯那裡報備過,那位編輯並沒有反對,不過《政客》發言人Dayspring說:“《政客》的編輯並不知道這段關係。”

於此同時,Wolfe也沒閒著。據知情人士透露,他給了另一位負責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年輕女記者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同時大晚上給她發一些短信,包括晚上10點問人家在做什麼呢,那位女記者沒搭理他,此後再也沒從他那得到什麼情報。

Watkins告訴一些朋友,她不想這麼幹下去了,但她的編輯們渴望得到關於Trump涉俄調查的獨家新聞。(《政客》在一份聲明中說,自從Watkins披露她的約會對象是Wolfe後,其工作就得到了相應的安排調度。)

不過在推特上,Watkins很樂於和讀者分享她追蹤情報委員會的樂趣。

“中情局跟我說,我簡直對他們有情感依賴”去年12月的時候,Watkins寫道,那時候她正準備加入《紐約時報》,“我要離開他們了才發現這話有點兒道理。”

正式調查

12月,在進入《紐約時報》工作之前,Watkins告知報紙的國家機密欄目編輯Amy Fiscus她和情報委員會員工的前段男女關係,以及她和Rambo的會面。編輯將此情況轉告給了《紐約時報》華盛頓分部總編Elisabeth Bumiller。

Fiscus和Bumiller兩位編輯在採訪中表示,他們不覺得Watkins的前段感情經歷會成為他們僱傭她的阻礙,因為Watkins說了,他倆相處的時候,Wolfe並不算她的線人,並且,Watkins也將不再負責情報委員會這一塊。他們也沒去詢問Watkins的前僱主,她是怎樣處理與Wolfe的關係的,Bumiller也沒再將Watkins和Wolfe的關係告知其他報社領導。

去年12月14日,也就是Watkins入職的前幾天,她被兩位FBI特工找去詢問有關Wolfe的問題,之後,她立刻將這次談話彙報給了《紐約時報》華盛頓分部的編輯。今年2月,Watkins收到一封信,她沒有告訴編輯這封信的情況:這是司法部的一份通知,通知她調查人員已經沒收了她的一些電子郵件和電話記錄。

控制記者的私人通信被認為極為出格的,一般發生這樣的事是會上新聞的,媒體機構也通常會抗議這樣的行為。不過在私人律師的建議下,Watkins對這封信隻字不提,直到4個月後才告訴《紐約時報》,那時候她的同事中廣為流傳著Wolfe即將被捕的消息,在《紐約時報》當時的一份聲明中,發言人Murphy稱,報社“當然是願意早知道。”

調查近況

Watkins自稱與Wolfe分手4個月的時候,被《紐約時報》僱傭,當時是12月份。《紐約時報》目前正在調查她的工作履歷,以及那段關係對她報道的影響,同時對她向編輯隱瞞自己收到一份郵件的決定進行評估,如上所述,郵件內容是通知她她的記錄將被控制,這個決定是在她律師的建議下做出的。

目前,《紐約時報》拒絕就其內部審查置評。自Wolfe被捕以來,Watkins為《紐約時報》和其他出版物所撰寫文章的準確性並沒有出現差池。最近,她離開單位去度假了,這假期是此前計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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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

關注與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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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Wolfe的指控引人注目的地方在於,它集合了特朗普總統的幾個關注點:他自上任以來一直抱怨的洩密問題;被他嘲諷為“深層政府”的華盛頓根深蒂固的官僚主義;他最愛攻擊的靶子即新聞媒體;對他與俄羅斯關係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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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lfe與其律師

特朗普對記者說,聯邦調查局逮捕的是“一名非常重要的洩密者”。

而Wolfe的律師則抗議說,他們的當事人被指控撒謊,而不是洩密,再說他還沒有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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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Watkins通訊記錄的控制令第一修正案的支持者們感到震驚。他們解釋,既然沒有任何洩露機密信息的指控,聯邦採取這種罕見而激進的手段是不合理的,這可能會削弱記者報道政府不當行為的能力。《紐約時報》發言人Eileen Murphy稱:“重點在於,記者的個人通訊記錄被沒收了,這個問題我們認為所有美國人都應當關注。”

被沒收賬戶中有對Watkins和Wolfe的三十多位朋友和同事的採訪,其中許多人在採訪中是要求匿名的,以便能夠坦率地談論敏感問題。Watkins拒絕透露採訪記錄,不過倒是和別人透露過一些細節。對此,Wolfe的律師拒絕進行詳細評論,只是表示:“Wolfe正在法庭上抗議對他的指控,而不是在報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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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kins和Wolfe的男女關係引發了許多新聞媒體的擔憂,媒體認為,Watkins的行為讓記者,尤其是女記者,容易被無故指責為利用性交換訊息。並且,媒體支持者們本來可以直截了當地反對聯邦扣押Watkins的電話和郵件記錄的,這關係讓事情複雜了起來。

“顯然,Watkins高度不道德的行為給新聞捍衛者帶來了問題”《紐約郵報》記者Michael Goodwin本月評論,這個觀點與其他批評Watkins的右翼評論家一致,“她不值得大家捍衛”。

其他

2月15日,就在司法部寄出信的兩天後,Watkins向她在華盛頓分社的同事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她曾經帶了份巧克力給大家分——“那東西來自於一位從不認為在情人節那天帶著巧克力去吃晚餐是件詭異事兒的老線人,那次情人節日程真是又蠢又不走心。”她寫道。

據知情者透露,所謂的情人節晚餐對象並不是Wolfe,而是另一位華盛頓的國家情報界人士。

“可嘆啊,”Watkins在便條最後寫道,“把巧克力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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