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新觀之二:「虎牢之戰」絕非李世民指揮的

《龍耳東論史》系列

一千三百多年來的史學家、軍事家和政治家們,津津樂道地讚賞李世民在虎牢關以3500騎兵,打垮10萬勁敵竇建德,一舉二克,拿下王世充的洛陽城。

這個作為一個傳奇故事,在茶餘飯後開開心倒是可以。如果哪位軍事家真要以此作為範例去學習,那就非常危險!

我認真考證過,並查閱諸多戰例。不要說唐初那個時候是冷兵器時代,只有大刀、弓箭、長矛之類的武器。就說近代的飛機、大炮,一個“轟隆”就炸死一大片的年代,也沒發現以3500人能一仗打垮10萬勁敵的戰例。

諸位不信,且與我查閱史料:

中國紅軍在“偉光正”(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也沒有哪一仗是以3500人能打垮10萬國軍的。

日軍號稱精銳的師團,在飛機、大炮的攻擊下,也沒有哪一仗以3500人能打垮10萬國軍的。

國、共兩軍更沒有哪一仗是以3500人能打垮10萬日軍的。

再翻翻世界二戰史,在飛機、大炮、兵艦的年代,也沒有發現此類戰例。

於是乎,我對李世民虎牢之戰的“神奇”表示懷疑。第一,中國歷史從李世民開始,就可以“虛構”“造假”“歪曲”。以至於後世難尋真相。第二,歷代不乏吹牛拍馬之徒,編造英雄業績,神話偉大功績,也是司空見慣。第三,歷史是勝利者寫的,他愛咋吹就咋吹。我只是耽心,軍事家們不顧士兵的生命,去重演那段“神話”。

還好,我們查閱了許多戰例,看到軍事家比政治家和所謂的史家們更冷靜。他們沒拿士兵的生命和熱血當兒戲,去演示李世民般的神話故事。

我們對比一下,戰前李世民、王世充和竇建德的兵力和士氣吧。

王世充——這個在所有話本小說中都難逃庸碌狡詐小人嘴臉的人物,因其人品低劣,其軍事才能也每每被人有意無意的貶低。其實他絕非泛泛之輩。他是隋末最能掃蕩群雄的將領之一,梟雄李密就敗在他的手裡。與李世民幾番交戰,混亂之中李世民與唐軍主力失散,愛馬颯露紫中箭而死,敵軍已認出李世民,一擁而上,陪隨的邱行恭捨命相助才得以殺出重圍。有類似遭遇的還有大將段志玄,與主力失散被鄭軍俘虜,發力掙脫束縛才脫身,可見鄭軍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強勁的。

李世民強攻洛陽未果,改為長期圍困,但洛陽為隋朝東都,防禦甚嚴,足足困了8個月,洛陽依然未破。城中已嚴重缺糧,連樹皮草根都吃完了,餓死的不計其數,3萬戶人口只剩下3千戶。雖然不斷的有人想開城出降,但王世充防衛甚嚴難以得手。

李世民——這個號稱“英武神明”的人率兵圍困洛陽日久,史載唐軍此時已疲憊不堪,人心厭戰,不斷髮生軍士甚至大將逃亡之事,以李世民治軍之嚴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可見情況之嚴重。李世民不得已頒下強硬軍令:“敢言班師者斬!”以穩定軍心。據說高祖李淵聞知此事後,曾密詔秦王世民撤兵。

竇建德——是個仁義可風,不嗜濫殺,胸懷大志的農民英雄。他有軍事才能。虎牢之戰以前竇建德的表現,完全可以稱為名將,河間七里井之戰,以二千對三萬,大破隋將薛世雄,直接成就了他的霸主地位,一躍成為河北最強大的起義軍。

他有政治才能。剿滅宇文化及之後表演的那場政治秀就很高明,竇為隋朝仗義報仇的模樣,參拜蕭皇后,隆重為煬帝發喪,當然也順便接收了隋的傳國玉璽,天子儀仗以及一批隋朝舊臣,其中包括裴矩、虞世南等著名人物。裴矩更為他制定朝儀,修訂法律。竇建德的夏王從此不再是自封的了,從舊隋臣眼中的“盜匪”搖身一變成了“政府授權”的可以投效的主公,只差“禪位詔書”了。也就是說,竇建德的政治地位,得以確立。竇建德更以斬宇文化及人頭傳送遠嫁突厥的隋義城公主,並護送蕭後入突厥,由此跟突厥搭上關係,取得了突厥的支持。至此,竇建德兵鋒之盛,已完全具備逐鹿天下的實力。

他收徐元朗,滅孟海公,勢力大增。於是留範願守衛曹州,調孟海公、徐圓朗的所有軍隊向西救援洛陽。到達滑州,王世充的行臺僕射韓洪打門迎他們入城。繼後,竇建德攻陷管州,殺了管州刺史郭士安;又攻陷了滎陽、陽翟等縣,水陸並進,用船運糧,向西溯黃河而上。王世充的弟弟徐州行臺王世辯派遣手下將領郭士衡帶幾千兵馬與竇建德會合,共十幾萬人,號稱為三十萬,在成皋東原紮營,在板渚修築宮室,派人和王世充互通消息。

從士氣上看,竇建德新破孟海公,氣勢正盛。從兵力上看,自古以來河北多好漢,“天下精兵盡在趙代”,夏軍的戰鬥力遠強於王世充的洛陽軍,也強於唐軍(與李唐曾多次交手,都是勝多負少。看後來劉黑闥的戰鬥力就可以知道了)。夏軍從河北趕到虎牢,推進極快,唐軍牽制夏軍的主力根本沒有進行任何像樣的抵抗便被擊潰。竇建德的夏軍到了洛陽,對王世充被困之軍,無張是一副興奮劑。王世充的洛陽軍士氣頓時高漲。而對於洛陽攻堅戰中疲憊不堪的唐軍來說,竇建德10萬大軍的到來的確讓人震怖!

按常理講,李世民必敗無疑。

但是,最終的結果卻出人意料。李世民一舉克二敵。生俘竇建德、王世充。後世之人,對此戰勝負原因分析來,分析去,各不相同,爭論不休!

其實,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有時候只是一些極偶然的因素。

其一,李世民故意留馬千餘匹在河渚,誘竇建德軍出戰。竇軍輕視唐軍,出動全軍,在汜水東岸佈陣。自辰時直至午時,士卒飢餓疲乏,支撐不住,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士卒間又爭著喝水,秩序一片混亂。李世民見狀,下令出戰,直撲竇建德的統帥部。

其二,當時竇建德正欲召集群臣議事,唐軍驟然而至,群臣均驚恐失措,紛紛向竇建德處走避,致使奉調抵抗唐兵的戰騎通道被阻塞。竇建德急忙下令群臣閃開為騎兵讓路,但是為時已晚,唐軍已經衝入。竇建德被迫向東撤退,為唐軍竇抗部所緊追不捨。結果是:竇擒,王降。唐勝。

我們知道結果就行了,不必爭論勝負原因!因為,許多史料,已被唐太宗李世民當朝修史給“修”掉了。我們所看到的是“虛偽”的歷史。對這種虛偽的歷史,我們無法找到真正的勝負之因。

既然我們不能從史學者的角度來看此戰;那麼我們換個角度,從軍事家的角度來分析一下:

從兵力上講,當時唐軍五萬,據稱8萬。鄭軍至少三萬。夏軍10多萬,號稱30萬。

面對敵人優勢兵力,李世民的兵力明顯處於劣勢。他要分兵圍困洛陽,那麼他不可能以3500騎兵能取勝竇建德的10萬大軍。

李世民之所以取勝,是因為,參與虎牢之戰的還有唐軍的正面部隊。虎牢之戰的總指揮,也不是他本人!李世民後來“殺兄屠弟逼父”當了皇帝,他修改了史書。這些“光輝業績”就算在他的名下了。

我的分析和依據如下:作為一個軍事家,面對如此大戰,從戰略上講,必是外交、軍事、政治、經濟和糧草供濟等通盤籌劃的。絕對不是單一的,局部的打這場大戰。能通盤調度,掌握大局者,必是皇帝李淵。

李世民的這3500騎兵,充其量就是這盤大棋中的一個小子。用軍事術語講,就是“奇兵”。軍事謀略“奇正相生”,有奇,必有正。

李世民敢率3500騎兵突襲10萬大軍,不是他神經錯亂,就是他有正面部隊配合。那麼正面部隊是誰呢?難道是李元吉圍困洛陽的部隊?肯定不是!因為,分兵困守洛陽,本身就很吃力。

那正面部隊在哪?我們找不到,是因為李世民修史給“修”掉了。我分析,正面部隊還不止一路。起碼有東路軍和西路軍。東路軍的總指揮是屈突通,西路軍的總指揮是竇軌(或其弟竇抗)。負責東、西二支部隊的實際指揮者,正是奉父皇之命令前來助戰的李建成。李建成不顯山不露水不居功。他認為自己身為太子,再居功有何意義?不如推恩給部將,以結其心。故,朝庭封賞不記其名,李二修史不載其功。這段歷史就淹沒在字裡行間了。

以上分析,從史料上可以找到依據:唐朝武德三年七月,李淵命令李世民領兵8萬向東攻打王世充。同時派遣使者與竇建德言和修好,使他保持中立。唐軍進攻洛陽時,世充遣使求救於建德。建德許以赴援並邊使詣唐“請退軍潼關,返鄭侵地”。世民不予作戰並扣留其使者。武德三年十一月,建德率兵南下,李淵很快得報。二月丙午即派兵出土門,趣洺州,威脅建德後方。武德四年二月戊申,遣左侯大將軍竇抗率精騎三千,赴東都增援。四月己丑,益州行臺左肘竇軌帥巴蜀兵來會泰王,擊王世充。可見,武德四年三月建德率兵西救王世充時,唐軍方面早已成竹在胸,制訂了應戰計劃,作好了軍事準備。

因此,虎牢之戰勝利後,李淵給李世民的手詔中說:“聞獲建德”,“劃策者雖吾,平定者汝也”。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此次重大戰役的總決策總指揮是李淵。李世民當時僅24歲,僅僅是這盤大棋中的一個小子而已。

千百年來,有人把虎牢之戰寫成似乎是李世民當機立斷,作出了英明決策,這是與史實不符的。如果沒有正面部隊的東、西夾攻,僅李世民的3500人殺入10萬軍中,每人吐泡口水,也會淹死李二。更何況,當時的夏軍士氣正旺,兵鋒正盛;而唐軍士氣低落,畏懼夏軍之威。

正面部隊的東路軍實際指揮者是誰呢?據《大唐新語•節義》:“高祖命屈突仲通副太宗討王世充。”《舊唐書》卷59屈突通傳: “尋以本官判陝東道行臺[左]僕射,復從太宗討王世克。時通有二子並在洛陽,高祖謂通曰;東征之事,今以相思,共如二子何?通對曰:臣以老朽,誠不足以當重任,…加之思禮,既不能死,實荷再生。當此之時,心口相誓,暗以身命奉許國家久矣。今此行也,臣願先驅, 兩兒若死,自是共命,終不以私害義。”

由此可知,東路軍的總指揮是屈突通。

那西路軍的總指揮是誰呢?因為李世民“修史”修掉了許多史料,我們只能從敵營——竇建德這方面找反證。當竇建德受阻於虎牢時,謀士凌敬獻策:自率主力渡河西進,攻取懷州、河陽,留大將鎮守,而後鳴鼓建旗,逾太行,攻取汾陽、晉陽直插蒲津,威脅長安。

在地圖上標示一下,就發現,此路線很奇怪!何必要費如此周折,捨近求遠,千里迂迴,去威脅長安呢?何不以夏軍兵力之盛,與鄭軍內外夾擊,擊破唐軍主力,這是最穩妥的策略。

竇建德和凌敬都不是平庸之人。我們從謀士凌敬獻策,走背弓路線,反證有大唐的西路軍存在。從現存史料推斷,很可能是竇軌、竇抗兄弟。《舊唐書》卷竇抗傳.“從徵王世充,及東都平,冊勳太廟者九人,抗與從榮軌俱與焉,朝廷榮之,賜女樂一部,金寶萬計。”主要是指酬虎豐之戰所立功勳。

也就是說,指揮西路軍的竇軌、竇抗兩兄弟。也有學者說整個虎牢之戰的總指揮是竇軌。我不排除這個觀點。因為,竇軌是太子少保,是李建成的總代表。由此可知,至少,西路軍的總指揮是竇軌(或其弟竇抗)。

再看旁證。從 “世民帥輕騎先進,大軍繼之”來看,指揮大軍確實另有其人。這個人,就是整個大戰的實際指揮者李建成。我認同有的學者說虎牢之戰實際總指揮是竇軌。那竇軌是太子詹事,也少不了李建成掌控大局的影子。如竇軌代表李建成作總指揮,那西路軍的總指揮無疑就是竇抗了。

從反證、從旁證、從整個戰局的掌控等方面,都指向了一個問題,都說明了一個共同點:虎牢之戰絕非李世民指揮的。

神化皇帝、神化聖君明主,在封建社會是一種普遍現象。而對唐太宗李世民的神化尤為突出。客觀地分析虎牢之戰,李世民“英武神明”的軍事神話不攻自破。(龍耳東,作家、記者、編劇、史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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