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翻開東漢歷史,主線就是士大夫集團與宦官集團在相爭(外戚從出身來講介乎於兩者之間,今天不談外戚)。如果用現在的流行語去說,那就是官二代與窮二代在相爭。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翻開士大夫集團的履歷:或曰父親曾是郡守,或曰伯父曾是刺史,或曰爺爺曾是九卿之一。再牛點,乾脆就是世代兩千石、父親曾是三公,祖爺曾是三公。再牛點,乾脆是四世三公。至於那些爹是縣級、鄉級,或是爺爺叔伯是縣級、鄉級的人,都只能算地方上的小土豪,距離士大夫集團還遠著呢!

翻開宦官集團的履歷:雖然很少有人介紹他們的家世,但是就算一個字不寫,我們也可以猜出來,這種人,估計全是標準的窮二代。如果家裡有幾個閒錢,或是老爸當過小官,誰幹這種工作呢?誰捨得讓自己兒子幹這種工作呢?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因為士大夫集團控制著話語權,所以我們總覺得,宦官集團用人唯親。實際上,那些標榜為國為民的士大夫集團才是真正的用人唯親。否則,所謂的四世三公、世代兩千石、兄弟子侄都是高官是怎麼回事?

士大夫集團的激進派,一看到那些宦官集團的親屬想擠進上層社會,就是氣得要死要活。一看到宦官集團敢像他們一樣貪汙腐敗,更會覺得這世界實在是沒有天理了。

於是,士大夫集團中的激進派,冒著被宦官集團報復和被皇帝懲罰的風險,也要嚴厲打擊宦官集團的親戚朋友。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事例一:富商張泛依靠宦官的勢力在當地不可一世,岑晊和張牧勸說南陽太守成瑨把他抓了起來。後來漢桓帝大赦天下,成瑨不但沒有赦免張泛,直接把他殺了,還滅他滿門二百多口,殺完才向皇帝報告。皇帝聽到這種消息,自然是氣得抓狂了。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官員竟然就敢擅自滅門,還有沒有王法了?

類似的激進行為,永遠會受到士大夫集團的歡呼。敢這樣乾的人,就算死了也會被士大夫集團永遠敬仰。他們家族的地位,也會因此更上一層樓。如果沒有死,就會成為士大夫集團的精神象徵,社會地位自然會得到上升。

事例二:李膺因為喜歡打擊宦官,所以來拜望他的人,那是多得要把門檻都踢斷了。能進入李膺家的廳堂,都有“登龍門”一說。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而那些依靠宦官起家的人,為了更好地在仕途上發展,也常常會與宦官劃清界限,並積極地向士大夫靠攏。因為,一個人或一個家族,與宦官聯繫在一起,常常會受到整個官場的圍剿和抵制。

在這種背景下,那些依靠宦官起家的人,常常也會成為打擊宦官親屬的急先鋒。大宦官曹騰的養孫曹操一出場(二十歲時),就用雞毛蒜皮的罪名(違禁夜行),殺掉大宦官蹇碩叔父。

曹操擊殺大宦官蹇碩叔父的行為,傳統歷史都解讀為曹操不畏強權,實際上這就叫扯淡。違禁夜行,實在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既然宦官的親屬無法無天,蹇碩的叔父,怎麼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罪行,就讓官員當場活活打死呢?關鍵是,死了還白死。事實上,就是一個普通平民,讓官員這樣活活打死,也得有個說法啊?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因為宦官及其親屬都是邪惡的化身,所以官員對他們執法時,無論多野蠻的、多粗暴、甚至是明顯欺負他們,也是大快人心的。所以,看到皇帝庇護宦官時,都認為皇帝太昏庸了。

問題是,如果我們處於皇帝的角度去看,誰也會覺得,所謂地不畏強權的官員,在打擊宦官親屬時,常常就是對人不對事。總而言之,我就是要收拾你們這些依靠宦官暴發的窮二代;再總而言之,你們千萬別落到我手裡,落到我手裡,你咳嗽一聲也是罪。

士大夫集團的激進派,常常都被美化成不畏強權、為國為民的好公僕。實際上,他們嚴厲打擊的對象,通常都是宦官或宦官的親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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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這個敢殺大宦官賽碩的叔叔;那個敢殺大宦官張讓的哥哥;這個敢逼死大宦官侯覽的母親;那個敢殺大宦官徐璜的侄子。

我相信,那些宦官集團及其親屬,肯定存在違法亂紀的行為。可我只想知道,那些世代高官的士大夫集團就真的很清白?為什麼一說不畏強權的官員,常常就是他們如何敢於違背法律程序擊殺宦官集團親屬。而從來不說他們,是如何敢於違背法律程序擊殺世代高官的士大夫集團親屬呢?

親不親,階級分。一旦階級成分不一樣,再剛正的人也難以免俗。而東漢為避免士大夫集團專權又必須有一股力量來制衡士大夫集團,這就是宦官集團和士大夫集團天然對立的客觀條件。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而宦官集團對於他們的親屬,感情也是極為複雜的。

因為宦官集團不論怎樣權傾一時,在大家眼裡也只是異類。宦官集團對自己的親屬,也未必會有太深厚的感情。因為不論宦官們怎麼成功,他們也不會忘記,自己從小是被身邊的親屬推入了火坑。

宦官們成為大宦官後,就算會照顧自己的親屬,這種照顧肯定也是有限的。因為如果他們的親屬是真的愛他們,他們就絕不會走上這條道路。這條道路雖然讓他們獲得某種成就或榮耀,但是也讓他們身心傷痕累累,更讓世人總用不屑的眼光看著他們。

更主要的是,宦官們對自己的親屬再好,他們的親屬也常常會以他們為恥辱的。因為,作為宦官們的親屬會常常讓親屬們在社交場合抬不起頭。雖然他們享受著宦官們給自己掙來的利益,內心卻也時刻想與宦官們劃清界限。尤其當他們混得比較有身份時,這種感覺就會更加強烈。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這也就是曹操一出道,就用雞毛蒜皮的小罪,擊殺大宦官蹇碩叔叔的主要原因。因為曹操希望用類似的行動證明,他也是官(富)二代,絕不是那種靠自殘身體上位的窮二代。就算大家非要認為,他是靠自殘身體上位的窮二代,他也會用實現際行動,證明自己不是這種社會異類。

事實上,在曹操沒有真正爬上權力頂峰前,他永遠也沒有足夠的自信,承認自己的起家資本皆是源於大宦官曹騰所賜。當然了,人們在漫罵曹操時,最讓曹操難以接受的話語,就是罵曹操乃宦官之後。

所以,陳琳替袁紹起草檄文時,把曹操罵得狗血噴頭,但曹操感覺他最惡毒的話語就是,陳琳竟然拿他是宦官之後說事。更把他那當宦官的幹爺爺和宦官養子的父親說得極度不堪。以至於後來留下了一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典故。

東漢宦官集團的尷尬定位:缺乏認同又必須存在

但是,曹操終於爬上了權力的頂峰,他的子孫們也成為了傳說中的高祖文皇帝和烈祖明皇帝,所以他們終於有自信面對那段充滿矛盾的發家史了。

在這種背景下,我們終於在東漢歷史上看到了一個高大上的宦官形象。於是面對東漢歷史上的大宦官,誰也得承認,曹騰就是一個大好人。實際上,張讓等人的幹孫子如果也這麼爭氣,張讓等人在歷史上的形象恐怕也會瞬間高大起來。

雖然身處高位,卻沒有能夠與之親近的人或家族,僅僅作為皇帝身邊的一條狗而活著。對於這樣的一個階層,怎能指望獲得他們的真心投效?

承接上篇文章,這也是為什麼黃巾之亂時宦官們普遍收受賄賂卻不像皇帝稟告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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