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大寶再見

突然死亡

敬天一覺得自己受詛咒了,為什麼他摔斷了腿,住在社區醫院裡療養,還能碰上怪案子?

“我如果死了,我兒子怎麼辦?”敬天一看著病床上呂老太的屍體發愣,呂老太昨天晚上跟他說的話,言猶在耳,但現在陰陽兩隔。而呂老太心心念唸的兒子呂大寶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老太太怎麼想不開自殺了呢?”醫生喃喃自語。“啥?”敬天一急了,“我保證呂老太肯定不是自殺的!她要是死了,她兒子怎麼辦?”呂大寶忽然哇的一下就大哭起來:“我媽死了?那誰給我做飯啊?”邱小福終於發揮作用了:“大寶!我剛剛在外面看到有大馬!我們去看大馬好不好?”一聽有大馬可看,呂大寶立刻又高興起來,拉著邱小福就往外跑:“看大馬!看大馬!”邱小福被呂大寶扯出去的時候,對敬天一說:“報警!”

敬天一一聽大馬就渾身一激靈,前幾天邱小福抽風說要培養他的貴族氣質,硬拉著他去騎馬,結果把腿摔折了,骨科醫院床位不夠,他在骨科醫院接完骨頭就轉到了這所離家比較近的社區醫院。剛沒的呂老太是他的鄰居,八十多歲了。呂大寶是呂老太的兒子,五十歲了,因為出生的時候被產鉗夾了頭,影響了智力發育,心智僅相當於五歲孩子。呂老太除了呂大寶之外,還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她大女兒在國外定居帶孫子,二女兒還沒退休,小女兒跟她住一個小區,小兒子是大企業的中層領導。呂老太自從孩子們各自成家,老伴兒去世後,就跟呂大寶生活在一起。因為年紀大了骨頭脆,半年前買菜不慎把盆骨摔壞了。因為呂老太愛熱絡,敬天一剛搬來,就跟他們母子混熟了。敬天一還記得他剛住進來的那天,呂老太帶著呂大寶在病房呆了一下午。呂大寶喜歡馬,而社區醫院門口經常有人牽著馬收費拍照。

呂老太非常健談,拉著敬天一就開始說:“還是家裡孩子多好!要是就我一個人,真整不明白大寶!他小弟手底下管著兩百多號人,那麼忙,還三天來一次給大寶洗個澡,身上換下來的衣服,他二姐下班過來拿回家洗,他小妹兒媳婦剛生完孩子坐月子呢,還天天給我們送一日三餐!但這姐妹兄弟再好,能有當爸媽的上心?我老頭子快不行的時候,我跟他說,絕對不死在大寶前頭!”“哎,我如果死了,大寶可怎麼辦啊?”呂老太又傷感地嘆道。

死因成謎

他們一大家子人都匆匆趕到了社區醫院。敬天一不太好摻和進人家事裡,就趕緊退出病房。

“咦?大寶呢?”小女婿的聲音穿過人群。“大寶在醫院門口看大馬呢!”敬天一趕緊接話。敬天一出於職業習慣,在住院前幾天,把這所很小的社區醫院摸排了一遍,地處偏僻,到處是監控死角,掛號室常年沒人,護士臺的護士經常埋頭看手機,院門口左側有牽馬拍照的,右側有老年人下象棋,醫院保安從早到晚揹著手看人下象棋,配藥室偶爾會不鎖門……總之,這所社區醫院處處都是漏洞。

敬天一回到病房,開始仔細梳理這半個月來所知道的關於呂老太的一切。呂老太和呂大寶起得比較早,敬天一住院也沒什麼事兒,就起得比較晚,快到九點才起床,過了沒多久,邱小福來了,他們兩個在十點的時候出門去買外賣。等他們買完外賣,回來的時候是十點半,路過呂老太病房的時候,呂大寶正在推呂老太,還求助敬天一:“你們幫我把她叫起來!”

呂老太趴在床上,敬天一大驚,邱小福上前查看,發現呂老太已經氣絕,臉皮和嘴唇鮮紅,還有苦杏仁味兒,顯然是氰化物中毒。敬天一清清楚楚記得呂老太告訴他,自己不會死在呂大寶前面,所以呂老太自殺立不住腳,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是有機會獲取氰化物的,有沒有可能是他們謀殺了呂老太?

氰化物中毒幾秒鐘就可以致人死亡,呂大寶應該一直和呂老太在一起,他是目擊證人,他看到了什麼?

傳家之寶

前來調查的警察像幼兒園阿姨一樣詢問呂大寶:“大寶,弟弟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你媽媽睡著前發生了什麼事兒?”可惜呂大寶嘴一咧:“就不告訴你們!”敬天一在門口發呆。邱小福說:“有沒有可能是誤服?”敬天一靈光一閃:“誤服?”如果沒兇手的話,呂大寶又是什麼角色呢?

就在這時候,呂大寶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糖,開始給大家分糖:“吃糖。”所有人都內心沉重,也就敬天一和邱小福真把糖吃了,是彩色水果糖,敬天一吃的是黃色的,邱小福吃的是綠色的。呂大寶從糖盒裡拿出一顆紅色的糖,要進呂老太的病房:“紅色是媽媽的。”大家當然不能讓他進,呂大寶就坐在地上哭鬧起來。

“殺人大抵是為了錢或情。呂老太這麼大年紀了,應該不會跟情有關係,那麼就是錢了?看她也不像有錢的樣子,難道有什麼傳家寶?”以後續消息來看,呂老太家還真有傳家寶!

邱小福坐在敬天一的病床上,開始從頭說起:“先說法醫初步解剖結果,證實是氰化鉀中毒,沒有檢查到有強迫服用的痕跡,呂老太社會關係很簡單,退休老工人。她是沒什麼錢,但像這種年紀的本地老太太,祖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傳家寶。”“她有傳家寶?”敬天一問。邱小福接著講:“呂老太姓呂吧!你看本市地圖,會發現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地方叫做呂家佃,這地方在解放前可非常有名,整個呂家佃方圓百里的良田都屬於一個姓呂的大地主,不過解放後打土豪分田地的時候都被分了,呂家也就沒落了。

“言歸正傳,時間還得追溯到清朝末年,那時候太平天國鬧得比較厲害,湖南有一個窮秀才姓呂,因為養不活自己,沒辦法就投了軍。這個呂秀才寫字非常漂亮,因機緣巧合,他成為了曾國藩的師爺。曾國藩平定了太平天國之後,慈禧太后很忌憚他,曾國藩為了讓慈禧太后安心,就忍痛遣散了湘軍,自己去了天津任直隸總督。呂秀才就拿著曾國藩給他的一大筆銀子,在呂家佃購置了大片良田,娶了兩房夫人,優哉地做起了大地主。他那兩房夫人,接連給他生了好多孩子,呂家由此開枝散葉,成為了獨霸一方的豪門。解放後,呂家敗落,家產也散盡了。不過據說,呂家留下了一個無價的傳家寶。呂秀才離開曾國藩的時候,曾國藩給他寫了一幅書法,曾文正公的書法,現在可值很多錢啊!”

“書法在哪兒?”敬天一總算可以插嘴問一句話了。邱小福攤攤手:“大家都說有那麼一幅書法,還都說書法上寫的是‘天下為公’四個字,不過誰也沒看到過。呂家人把這幅書法看得比家裡所有東西都貴重,呂老太的爸爸事先把曾國藩的書法藏到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只把位置告訴了呂老太。呂老太的爸爸五幾年的時候死的,死前沒有吐露任何關於書法的信息。不過奇怪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呂老太也沒說把書法拿出來。我猜測如果那幅書法真的存在的話,應該藏在一個非常穩妥的地方,否則的話,早就被發現了。呂老太半年前不是把盆骨摔壞了嘛,從那開始就考慮起後事來了,她特別擔心自己死後,呂大寶沒有人照顧,於是呂老太就想給呂大寶留一筆錢。呂老太該怎麼辦呢?”“賣那幅書法唄。”敬天一很自然地回答。

“前不久,呂老太放出話來,說要賣那幅書法,正在物色買家。”邱小福總算講完了。敬天一沉思了片刻:“這都是據說,有誰能確定呂老太真有那幅書法呢?”

可疑糖盒

敬天一和邱小福正在分析案情,冷不防聽到外面一陣吵鬧聲。“放過我!別抓我!媽媽救我……”是呂大寶在叫。只見呂大寶的小妹夫和一個警察滿頭大汗追進來,往床底下鑽:“大寶,把糖盒給我們吧!”糖盒?邱小福靈機一動:“放著我來!”

只見邱小福大聲說:“大寶!大寶!我要吃糖!我要吃……綠色的糖!”果然,呂大寶探頭探腦地從床底下往外爬:“別急!給你綠色的糖,黃色的是天天的,紅色的是媽媽的。”警察和小妹夫作勢要搶糖盒,邱小福連忙使眼色讓他們別動。

呂大寶分完糖之後,又把糖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裡。邱小福忽然指著窗外大叫:“大馬!”呂大寶也兩手指著窗外:“大馬!”敬天一趕緊從邱小福的零食裡拿出一盒糖,拆開包裝,揹著呂大寶扔給邱小福,邱小福迅速地用手指頭夾出呂大寶口袋裡的糖盒,放進自己的口袋裡,把敬天一扔來的那盒糖輕輕地放進呂大寶的口袋。

邱小福把糖盒交給警察,問道:“氰化鉀在這盒糖裡嗎?”敬天一指著糖盒:“看還有紅色的糖嗎?紅色的糖給媽媽!這是謀殺!”警察打開一看,裡面還剩下兩顆紅色的糖,不禁呼出一口氣:“還有兩顆,我得馬上回去化驗了!謝謝你倆了!”警察走後,敬天一看著邱小福:“如果紅色的糖裡有氰化鉀,呂大寶只讓媽媽吃紅色的糖,那麼說明,其實兇手未必來過醫院。”

“借刀殺人?兇手調換了呂大寶的糖,那他應該十分了解呂大寶和呂老太,他知道紅色的糖,呂大寶只給呂老太吃。”邱小福思維很敏捷。“熟人。”敬天一沉吟。沒過多久,邱小福就打探到,法醫已經在紅色的糖裡提取到了氰化鉀。案發的過程可以推理出來,有人替換了呂大寶的糖盒,那天呂大寶和呂老太在病房裡玩,呂大寶給了呂老太一顆紅色的糖,呂老太吃了後,氰化鉀中毒身亡。為了不嚇到傻兒子,面朝下栽倒在床上。

邱小福說:“警察正在以曾國藩書法為切入點開展調查,我要沒記錯的話,呂老太跟我們說過,她有一個表弟,她好像就託這個表弟去打聽有沒有人想買曾國藩書法呢!”敬天一點頭:“曾國藩書法如果真的存在的話,會在哪裡呢?”邱小福說:“明天我去打個尾牙,旁聽警察審問那個表弟!”

第二天晚上,邱小福來看敬天一。“我今天梳理了一天,”敬天一寂寞壞了,“如果曾國藩書法真的存在,那麼呂家解放後,怎麼可能不被找到?這裡面有貓膩。”邱小福喝了一口水:“你的說法跟楊向道一樣,楊向道就是呂老太的那個表弟,他信誓旦旦地說,都傳呂家有曾文正公的書法,但是從沒有人看到過這個書法!呂老太託他物色買家,他還很興奮,覺得終於可以一睹廬山真面目了,但是呂老太死得突然,也沒告訴他東西藏哪裡了。楊向道遺憾得都哭出來了。”“至於嗎?”敬天一一副嫌棄的表情,“你們確定他說的是真的?”邱小福兩手一攤:“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們都認為他說謊。”

敬天一興致上來了:“什麼意思?”邱小福接著說:“這個楊向道還挺時髦的,在網上連載歷史紀實。他寫的東西點擊率還不錯,名字起得也挺唬人,叫做《清末第一師爺——呂祖蔭的故事》,講的就是這個呂家佃的呂秀才。但說實話,呂家家譜都被燒了,他這個東西只能當小說看了。在這部小說中,曾文正公一出生,身邊就有這個開掛的呂秀才,呂秀才跟在曾文正公身邊,出謀劃策,曾國藩家書都有一半是呂秀才寫的……”敬天一聽得目瞪口呆。

“楊向道雖然寫東西信口開河,但人看上去倒是蠻老實的,不過,警察一眼就看出楊向道沒說實話。他說從來沒有人見過呂家所藏的曾國藩書法,這是真話。但是他接下來說呂老太沒給他實物,也沒告訴他書法藏哪裡,就有問題了。不過警察沒有戳穿他。他說謊很有可能是因為他跟呂老太的死有關係,但也有可能是他想獨吞那幅價值很高的書法。”

法網恢恢

法醫那邊效率很高,檢測出兩顆紅色的糖中混有氰化鉀後,又進行進一步的成分分析,在糖裡還提取到了微量的尿素。“尿素?”敬天一問邱小福,邱小福用力點頭。

楊向道是化肥廠退休的技術員,雖然氰化鉀管控很嚴,但他屬於能接觸到氰化鉀的人,而且尿素是化肥原料,他可能用什麼手段對氰化鉀進行提純,但因為環境和原料所限,他沒有辦法剔除汙染純度的尿素。

果不其然,楊向道是謀殺呂老太的兇手,是他替換了呂大寶的糖盒。難不成是為吞佔曾國藩的書法?背後的故事,可沒那麼簡單。為了鍛鍊自己的偵破能力,敬天一沒讓邱小福轉述筆錄,而是自己苦苦思索。“呂老太託楊向道賣書法,那說明這幅書法是存在的,既然存在,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人看到過呢?也許這幅書法從呂秀才開始,就藏起來了!”邱小福不說話,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加一分。

敬天一很滿意:“曾國藩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那本家書也是好多人的行為準則,他的一幅書法,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為什麼要藏起來?有沒有可能,那個書法根本就不是曾國藩的?這真正寫書法的人在當時是個禁忌,所以被藏起來了,呂秀才畢竟是外鄉人,為了在本地好立足,就打了個曾國藩的旗號,況且呂秀才如果真是深受其器重,為什麼不回湖南到這裡來呢?”

邱小福說:“東西肯定存在,當時的確是個禁忌,給你個提示,反賊。”敬天一大腦飛速轉動:“曾國藩最有名的就是平定太平天國,不會是洪秀全的書法吧?”邱小福聳聳肩:“還真是洪秀全的。”邱小福說:“楊向道的作案動機是為了永久地掩蓋呂秀才是太平天國的人,根本沒當過曾國藩師爺這個事實!要不然的話,他寫的那個《清末第一師爺》不就被打臉了嗎?雖然他那個就是編故事,但人家認為自己寫的就是史實。”“你把細節補充一下吧。”敬天一覺得自己完成任務了。

“洪秀全寫的是‘天下為公’四個字,藏在了呂家佃磨坊的石碾子裡面!這個石碾子現在還在村口,磨坊解放前也是呂家的產業。解放後,雖然抄家,但石碾子那麼重,也沒誰去動!後來有電動的了,石碾子沒什麼人用了,但好歹是個地標,這麼多年了,就一直在那兒。呂老太和楊向道是偷偷摸摸把石碾子裡的墨寶取出來的。拿出來一看,楊向道心就涼了。他一直以為是曾國藩的書法,沒想到是洪秀全的,而且跟這幅墨寶一起藏在石碾子裡的,還有呂秀才的自白書,上面說,他是湖南的一個秀才,因各種原因投了太平天國軍,南京城破的時候,他從寶庫裡偷出一些金子,跟難民一起逃出城去,來到此地安家落戶云云……呂老太催促楊向道盡快找買家,楊向道不想讓墨寶和自白書公之於眾,就起了殺心。”

“就因為這個?”敬天一難以置信。“那你以為呢?”邱小福也無可奈何。“呂大寶怎麼辦呢?”敬天一問。“他大姐回來了,要把他接到國外去過一陣子。”邱小福說,“其實永遠長不大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面對複雜的成人世界。”“他生在好人家了,有幾個人,就算是骨肉至親,能這麼幾十年如一日地對待一個傻子?”敬天一說。

的確,人各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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