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这里山连着山,像被大自然用绳子穿起来的一样,小孩们叫它一串山。古人起名讲究学问,把这里最高最长的山命名子午岭。一听这名字,立刻让人产生一种厚重感、使命感和沧桑感。这个名字内涵丰富。不只是这串山的走向在子午线上,肩负过重大历史使命的、如雷贯耳的秦直道,就是顺着子午岭修建的。

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子午岭脚下的小镇叫蒿嘴铺。地名的由来却莫衷一是。有一个故事流传最广。

故事说,在很早以前,这里有一个车马店。子午岭上有狼虫虎豹,也有土匪出没。过往子午岭的人,都要在小镇歇脚。养精蓄锐,以便第二天顺利过岭。情形有点像景阳冈上的小酒店。

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那时候,这道川里人烟稀少,蒿草长得比人还高。满目的蒿草黄蒙蒙的一片。有一天,一位大汉从前川走来时,因为疲惫,顺手折了一根蒿草杆拄着。酒足饭饱之后,他在店里歇息。仰面朝天躺下,却发现横梁裂开个大口子。大汉顺手把拄过的蒿草杆补了进去。

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从此以后,外界传出这里的蒿子可以盖房。那家第一个用蒿子补房梁的店铺就被叫做蒿子铺。这个名字被后人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在实施文字记载时,当地的先贤们避讳了尊称人物的“子”字,而用了近音字“嘴”,写成蒿嘴铺。

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蒿嘴铺地形特别。南北两山相夹,东面有子午岭横着。岭下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出,一直流向远方,流向视野的尽头。用山青水秀形容这里还嫌不够,我的形容是“山乖水巧”。

散文|子午岭下的小镇

我钦佩大自然的巧夺天工。这里山随水转,绵绵延延地围在镇子周围。围的很是艺术,既不呆板也不过分花哨。山川地貌有起有伏,有露有藏。不论从那个角度欣赏,藏藏露露、高高低低都很艺术。

阳山灌木苍苍,多生山杏山桃。桃杏树是最爱凑热闹的,很少见到形单影只孑然独立。大多是一片一片,枝繁叶茂。堆在高坡上、悬崖边和村庄旁。自生自灭,生生不息。花开了是一堆彩,果熟了还是一堆彩。即使冬天叶子落尽,那光秃秃的枝丫也曾不寂寞。鸟雀把巢筑在枝头,叽叽喳喳,像赶集一样热闹。

每当早阳从子午岭爬上来,阳山染了潮红,众多鸟雀就集聚在枝头沐浴阳光。那情景实在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我在蒿嘴铺读书时,常常驻足观赏,常常忘了早课,每每误了学业。

阴山则另是一番风情。冷冷清清,乔木森森。多以白杨白桦为主,白枝绿叶,端庄修长,挨挨挤挤地站在山坡上。月亮当空的夜晚,更有不一样的感觉。白杨白桦的身子白白的,像体态修长而丰满的女人,一竖一竖站在月光里。迷蒙而温馨,让人痴迷,让人想入非非,让人情不自禁。山岚融入其中,那种感觉不能言语。

水从子午岭上丝丝缕缕地流出来,汇成一河。河虽不大,也不曾冠名,水却清凌。单是那水色,就让人清静,让人耳聪目明,让人远离喧嚣,让人心旷神怡。它是蓝天白云绿树小草融合的颜色,清得让人寒冷。河水流经小镇时,绕了一个不大的弯子,有意给小镇留下一片宁静。

可是,河水不打扰小镇里的人们,而小镇的人们却常去打扰河水。姑娘们在园子里拔了菜提到小河去洗,三下两下,就洗出一河湾的鲜嫩。人们出工前收工后,都爱集中到河边闲聊。柴米油盐,农时地理……聊来聊去,总是聊不到镇子外面去。

孩子们瞅准机会,也会三五成群遛到河湾里来。他们在河边挖个小坑,把水引进来,捉些泥鳅养在里面。看泥鳅急得在里面打转,胜利的喜悦便点燃了收获的情绪。玩到最后,他们也都变成了泥鳅。

也有人捉螃蟹。在河边随意掀起一块石头,便有螃蟹惊恐逃窜。这时你要眼尖手快,用食指和拇指从两则抓住,出水之后翻在半空,这生灵便只有摇动八条折叠腿的份儿了。

鳖也很多,捕捉的方法叫踏鳖。河湾的稀泥里有冒泡的地方,穿双高腰雨鞋进去一阵乱踏,就有硬硬的感觉垫在脚下。这时脚不要动,两手沿着脚则插进去,端出来就是一只泥糊糊的鳖。将它四脚朝天晒在岸边的草丛里,你多会去收,它都在原地等着你。没穿雨鞋也有办法。折一段柳枝在冒泡的淤泥中一顿乱捅,或许鳖就能咬住树枝被你拖上来。

就连外面来的公家人也喜欢在这里游荡。几根稀疏的毛发梳在脑后,八字步踩得河边的石头吱吱作响,末了自己对自己说: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不过,我更喜欢河湾里的那些柳树。疏疏朗朗地长在那里,脚下是一片润泽的小草。草不高,是贴着地皮生长的那种。春天开米黄色的小花,也是疏疏朗朗的。在微风里闪闪烁烁,感觉是一群扑闪扑闪的彩色蝴蝶。

柳树是自然界的轻风所为。每年吹来的柳絮很多,绝不仅仅是这些。物竞天择,经过时间的巧手剪裁,保留了这些精华。星移斗转,它们已经是几人合抱的大树了。不同的是它们的形态,相同的是它们的寿龄。老得让人尊敬,沧桑得使人感叹。

有几棵大树已经被火烧得千疮百孔,烧出大大的树洞。这其中有雷劈,也有人为。树洞白天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晚上则是野兔野狐的窝。太阳照上去黑黑的,月亮照着也是漆黑一片。时间把树洞蹭得光滑美丽、蹭得岁月悠长、蹭得安然无恙,为生活提供了一个哲学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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