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可悲可笑的临终托付

在霍光死前,汉宣帝通过秘密调查,已经得知了皇后许平君被霍光老婆毒死的真相。但是他不动声色,平静地在等待着霍光的死日。公元前68年,霍光终于病倒了。宣帝不仅派出使者慰问,并且亲临霍光府上探病。

皇帝被迎进了病房,霍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行礼,宣帝赶紧将他扶住。霍光老泪纵横,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然后就命令家人全部退下,病房只剩下他和皇帝。霍光很长时间没说话,只是不停地咳嗽。

皇帝不得不主动地说:“大将军若是没有事,就安心养病吧。”

霍光于是对着皇帝耍起了太极,回应道:“陛下如何看臣?。

对于这样的问题,皇帝的反应极快:“大将军于汉有再造之恩,非伊尹、周公不足并论”。

霍光满满地说道:“陛下说的不是心里话”。皇帝说的当然不是真心话。霍光真不识趣,自己大权独揽几十年,临死也没有放下最高权力,并且包庇害死皇后的老婆,你怎么让皇帝说真心话。

然而宣帝是一把演戏的好手,他继续表演着:

“朕说的是真心话,大将军一片苦心,旁人不明白,可朕却明白!”

霍光于是进行了自我批判:“臣知道,有很多人都在心里说臣跋扈,说臣无人臣礼,说臣大逆不道!”

宣帝安慰道:“大将军请放心,若非大将军,朕如何能登上帝位!朕不会讲这些欲加之罪放在心上,大将军先进最重要的还是养好病,朕还等着大将军在朝堂上为朕排忧解难呢。”

霍光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他心中最关切的是如何在他死后如何让皇帝保全家人。但是他继续进行铺垫:

“臣年近七旬,幸得孝武皇帝赏识,孝昭皇帝与陛下信重,荣华富贵享受了一世,便是今日死了也不算夭,这些日子,臣总是在做梦,梦见孝武皇帝和孝昭皇帝,梦见臣的兄长,……陛下,昔日孝武皇帝欲为臣兄长治宅第事陛下知道?”

“朕知道此事。”

霍光继续说:“论及才能,臣实不如兄长十分之一,论及气度,臣便连兄长的百分之一也抵不上。兄长为国而不顾家,臣却贪心,要想家国兼顾……臣到如今这境地,念念不忘的便是家人了。”

皇帝终于明白了,霍光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无非是要保全家人性命。霍光知道,皇帝一定要报仇。

“陛下,臣死后,还请陛下年臣这数十年勤奋,虽无大功亦有苦劳,宽宥臣的家人,他们便有些不法行径,陛下……”他用眼睛哀求皇帝。

宣帝在被霍光盯了许久之后,说:

“朕的皇后是大将军之女,大将军的家人便是朕的家人”。

其实,这是句十足的假话,所谓霍皇后,不过是霍光强加给皇帝的。只有那个被霍光老婆毒死的妻子才是皇帝的家人。然而宣帝庄严做出承诺:

“大将军尽管放心,你的家人……除非是犯下了谋逆之罪,朕必然赦免他们。”

霍光终于达到了目的,缓缓地点头:

“如此,臣虽在九泉之下,也深沐陛下圣恩。”

霍光死了,死后的哀荣为人臣之极。

霍光的托付是可悲而可笑的。像韩信一样,霍光自己以市井之心对待皇帝,现在却要皇帝以君子之臣对己。

霍光死后的一年里,皇帝不动声色。他不是不要报仇,而是怎样报仇才不违背对霍光的承诺。诛灭霍光的家人必须有正当充分的理由。

有人向皇帝提出警告,放纵霍光家人,可能产生颠覆皇权的风险,也不是保全霍光家人的稳妥办法。宣帝自信得很,他相信自己能够把控局面,他要霍家由疯狂走向灭亡,因而对约束霍光家族的建议置之不理。

宣帝用立原皇后许平君的儿子为太子的方式向世人宣告,他已经掌握了国家的最高权力,丞相韦贤作为霍光的亲信,感受到了皇帝立许平君儿子做太子的真实含义,这是一个明显不利于霍皇后和霍家的重大信号,于是他辞去了丞相的职务。宣帝接着便任命御史大夫魏相为丞相,他以前上书批评过霍家,赢得了皇帝的信任。紧接着又以担任了太子太傅的邴吉为御史大夫,让疏广接替了太子太傅的职务。然后开始削多霍家的兵权,皇帝步步紧逼,霍家决定谋反,于是被人告发,皇帝终于等到了复仇的好时机,他将霍家予以族灭,这并没有违背他对霍光的承诺,可是霍光保全家人的愿望落空了。

班固将霍光与周公、伊尹相提并论,其实霍光算不上忠臣。当然有一点是对的。班固认为,霍光不学无术,不明大理,隐瞒妻子的邪恶逆谋,立自己的女儿为皇后,沉溺于过多的欲望,使覆亡的灾祸加剧。司马光一方面认为霍光对汉朝忠心耿耿,另一方面又自相矛盾地认为,威严权柄,只有君王才能享有,如果由臣下享有,长期不归还君王,则很少能逃脱灭亡的命运。以汉昭帝的贤明,十四岁就能洞察上官桀的奸诈行为,原来可以亲理朝政了,更何况汉宣帝十九岁即皇位,聪明刚毅,了解民间疾苦,而霍光却依然长期专擅大权,不知引退,反在朝中广植私党,致使君王积蓄怨愤于上,官、民积蓄不满于下,咬牙切齿,侧目而视,都在等待时机发动。霍光自己能够免祸,已然是侥幸了,何况子孙更加骄横奢侈呢!

一个揽权不放的人怎么能是忠臣呢?

司马光认为,霍氏一族被灭,汉宣帝也有责任。他说:

假如当初汉宣帝专用官阶和俸禄赏赐霍光的子孙,使他们富有,让他们享用大县的收入,定期前来朝见皇帝,也就足以报答霍光的盛德了;而汉宣帝仍然让他们主持朝政,授以兵权,等到事态严重,这才对他们加以裁夺,以至他们恐惧怨恨,生出反叛朝廷的阴谋。这难道只是霍氏一家自己招致的灾祸吗?这也是汉宣帝酝酿而成的。

真正是书生之见。扫灭霍氏家族这正是宣帝所要的结果。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当汉宣帝是圣人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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