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_鄧玉傑
隨著信用卡的普及，透支信用卡消費的人越來越多，銀行起訴的信用卡糾紛案件隨之增多，法院受理案件數量呈逐年大幅上漲趨勢。
近三年來，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共審理信用卡透支上訴案件56件，髮卡銀行起訴的案件為52件，佔全部案件的93%，訴訟比率及一審勝訴率較高；髮卡銀行不服一審判決結果提出上訴的僅2件，上訴率低，二審勝訴率高。持卡人起訴的案件僅4件，訴訟比率及一審勝訴率較低；持卡人提出上訴的案件54件，佔全部案件的96%，上訴率高，二審勝訴率低。
此類案件有一個明顯特點，就是訴訟標的額相對較小，但因逾期未還產生的金額卻較大。其中，欠款本金爭議較小，但對於利息基數和利息規則提出異議的比例較大。
之所以會出現糾紛，一方面是銀行對信用卡協議約定不明，髮卡銀行提示、說明不足；另一方面是信用卡持卡人對信用卡知識掌握不足，法律意識淡薄等。
在法院受理的信用卡糾紛案件中，銀行基本都是以被告拖欠信用卡賬單未還為由起訴至法院，主張被告歸還信用卡本金，並支付利息，逾期還款違約金、消費手續費。飽受詬病的信用卡“全額罰息”多次被提及，更是被推到輿論漩渦。
2018年6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銀行卡民事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徵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其中，針對全額支付利息條款效力等內容進行了約定，對過高利息、複利、違約金進行了調整。
這份被解讀為信用卡“餘額計息”的利息算法，或將打破信用卡“全額計息”模式，一字之差，對銀行信用卡業務的衝擊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全額計息架空償還部分
“我會盡量選擇全額還款，不然利息太高了。”一位受訪的中年女子對本刊記者說，按照“最低還款額”還款只會加重信用卡使用負擔，分期付款仍要額外增加手續費。
“只要還了最低還款額，就不會影響個人徵信，也能讓自己手頭寬裕一些。”一位20多歲的女子告訴本刊記者。
“信用卡只不過有50天左右的免息還款日，其他的計費都是很高的。”一位40多歲的中年男子談及他眼中的信用卡，“以前用，現在不用了，沒有那個需求了。”
當本刊記者問及計費方式時，大多數的持卡者都很難說清楚。雖然信用卡使用人們早已不陌生，但信用卡未償還部分該如何計算卻是一筆糊塗賬。
五大國有銀行及招行等多家銀行的信用卡章程中均體現了“全額計息”，值得一提的是，工商銀行採用的是“餘額計息”。
“全額計息”又稱“全額罰息”，即指在還款最後期限超過之後，無論當月信用卡是否產生了部分還款，髮卡行會對持卡人按照總消費金額計息，同時還可能被收取高額違約金。
本刊記者採訪瞭解到，很多人會有一個錯誤的觀點：有錢就多還一點信用卡，這樣利息才能少點。殊不知，只要你沒有全部償還本期透支額度，利息仍舊是按照總透支額度作為基數來計算。
“全額計息應該算作霸王條款，它違反了契約正義精神。”中國人民大學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認為。
本刊記者就“全額計息”的問題隨機採訪了6個人，他們一致認為，這樣的計息方式對持卡者來說並不公平。
“假設我刷了10008元，還了10000元，只有8元未還，按照‘全額計息’，我多虧哦！”河北三河市一位市民表示。
高額利息讓持卡者不堪重負
2018年3月，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發佈了《2017年度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審判白皮書》。浦東法院副院長金民珍透露，在受理的金融消費者糾紛案件中，信用卡糾紛數量最多，共19830件，佔60.82%，“信用卡糾紛增幅顯著。”
年僅23歲的秦女士便是因為無力償還信用卡欠款，最終被銀行告上法庭。她19歲時辦理了第一張信用卡，而後的四年中，又因辦卡送禮品的誘惑，總共辦理了5張不同銀行的信用卡，透支額度在5千元到1萬元不等。此間，她不停刷卡消費，每月到了還款日，便按賬單提示的最低還款額還款。
她一直認為，只要按最低還款額還款就沒事了。但她卻不知道，沒有全額還款，即便已還款部分仍舊會產生利息，而且信用卡取現沒有免息期，還要支付手續費，所有的利息都是按日計算的。就這樣，因為她的不知情，隨著時間推移，利滾利的算法，使其最終連最低還款額也付不起了。這些額度並不高的信用卡，讓其最終揹負高達18萬元的債務。
秦女士並不是個例，而是眾多被信用卡套路者之一。
十年前，辦理信用卡的資質要求還是比較嚴格的，而透支額度一般只有幾千元。可隨著信用卡的普遍化，申請信用卡的審核資料越來越簡單化。如今，銀行工作人員都會極力推薦客戶辦理信用卡，不管你有沒有信用卡，她都會說出辦卡的一堆好處。
當記者來到農行辦理手機號碼變更業務時，工作人員便開始推薦信用卡鑽石卡、白金卡等等，並稱額度極高，少則三五萬，多則十萬。而當記者諮詢年收入一項如何填寫時，工作人員更是透露：你可以多填，填的越高，信用卡下來的額度越高。但涉及持卡者權益的信息卻不曾告知。
信用卡透支過程中除了產生不堪重負的債務，更有一部分人被劃入“黑名單”，在銀行的徵信系統出現問題，導致買房、買車貸款批不下來，甚至影響生活的方方面面。
餘額計息或將打破“霸王條款”
未來，大部分銀行施行的“全額計息”方式或將迎來變化。
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銀行卡民事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徵求意見稿)中提出兩套方案：方案一，已償還最低還款額的，持卡人可按未還部分計息。方案二，如髮卡行要全額罰息，必須盡到合理的提示和說明義務，否則持卡人可按未還部分計息；髮卡行雖然盡到合理的提示和說明義務，但持卡人已償還全部透支額的90%，也可按照未還部分計息。
由此可以看出，最高法明確支持餘額計息，而非全額計息。
“對消費者而言，這有利於降低消費成本；對銀行來講，短期內雖然可能減少一部分收入，但長遠來看，卻並非沒有好處。”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曾剛表示，在未能全額歸還信用卡欠款的客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一時疏忽，有的未還款額只有上百元，甚至只有幾十元。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按照全額基數計算利息，勢必會影響用戶體驗。如果按照未還部分計息，則既符合實情，也照顧了用戶感受。
信用卡“全額計息”飽受爭議，李曉東訴建設銀行案被列入典型案例，讓主張“餘額計息”的持卡者看到了希望。
中央電視臺主持人李曉東於2012年11月在建行西直門北大街支行申請辦理了信用卡，激活後該卡一直處於正常使用中，該信用卡的賬單日為次月7日，到期還款日為次月27日，免息期最長為50天。2016年3月，李曉東在建設銀行規定的記賬週期內消費了18869.36元，至同年4月27日還款日止，建設銀行自動從約定還款賬戶中扣款18800元，因約定還款賬戶中餘額不足，尚欠69.36元未還。2016年5月7日賬單日，建設銀行通知李曉東已產生317.43元的利息。
李曉東認為建行信用卡“全額計息”的規定不合理，將建行告上法庭，要求法院確認銀行該規定無效，退還利息。
一審敗訴後，李曉東上訴。2017年12月28日，北京市二中院作出二審判決，認為建行“全額計息”的賠償數額過分高於持卡人違約造成的損失，應予以適當減少，要求建行北京分行返還多扣劃的錢款253.75元。
至此，一場信用卡“全額計息”風波告停，卻讓“餘額計息”走入了大眾視野。
“最高法及時出臺《關於審理銀行卡民事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徵求意見稿)，首先能夠回應消費者的訴求，其次也讓司法公正有統一的裁判尺度。”北京市法學會電子商務法治研究會會長邱寶昌說，未來如果最高人民法院的這個司法解釋出臺，則會叫停這種“全額計息”模式。他認為，銀行作為金融服務的提供者，涉及到千家萬戶金融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儘管合同條款由服務提供者制定，但一定要強調條款的公平和公正，同時要讓消費者有充分的知情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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