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揮兵南下向梁朝發起了進攻,江陵危矣,梁元帝如何應對?

恭帝元年(554年),西魏走過了建國以來的第二十個年頭。在這一年,不甘一直受制於宇文泰的魏宗室元烈,圖謀殺死宇文泰奪回政權。宇文泰發覺後隨即以雷霆手段殺死元烈。西魏廢帝對此極為不滿,屢屢向周圍的人表達憤怒之情。對於宇文泰來說,這是個危險的信號。雖然魏文帝時代元氏和宇文氏攜手走過長達17年相安無事的美好歲月,但這顯然沒有化解元氏皇族對權力的渴望。對於皇帝的奪權傾向,宇文泰沒有手軟,他果斷廢黜之,另立魏文帝第四子齊王元廓為帝,是為恭帝。這個小小的政治波瀾並沒有對天下形勢產生太大影響。相對於已經衰弱到極點的元氏皇族,宇文泰更關注的是南方的梁朝。

梁朝現任皇帝是元帝蕭繹,平定侯景之亂後,蕭繹達到人生聲望的極點——儘管這個頂點在北方兩個可怕的鄰國看來不算什麼。他的外敵蜀中蕭紀、湘州王琳都已平定,長江中游郢州、下游揚州都至少在名義上納入其控制範圍。北齊在侯景之亂時劫走江北之地,曾一度威脅到建康的安全,但經過王僧辯和陳霸先的苦戰,江北的京口、六合等地重歸己有,江防形勢因此也穩定下來。蕭繹的自信心開始膨脹,在這一年,他竟然向西魏發出國書,要求依據侯景之亂前的地圖重新劃分魏梁兩國的疆界。言外之意,是想收回被西魏奪走的隨郡、安陸等地。如果把時間範圍擴展得更寬一些,那麼理論上西魏苦戰攻取的漢中、蜀中也都要歸還梁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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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廢帝

宇文泰很生氣。吃進來的東西,哪有吐出去的道理。蕭繹做出這樣的政治舉動,顯示了他十足的敵意。這無可挽回地把西魏和梁推向了全面戰爭的邊緣。宇文泰隨即想起了長孫儉。長孫儉是西魏東南道行臺僕射,荊州(西魏的荊州實際只有漢魏荊州的南陽郡,治所在穰,今河南鄧州市)方向的主要軍政負責人。他在鎮守荊州期間,對江陵政權的形勢看得很清楚,曾多次向宇文泰建議攻取江陵。宇文泰把長孫儉召回長安,詳細詢問江陵的形勢和攻略江陵的策略,長孫儉說:“蕭繹即位以來,雖然表面上與北方鄰國修好,但實際上懷有異圖,必須早作提防。

江陵城在長江北岸,防禦形勢非常不利,但蕭繹即位已經三年,卻不還都建康。國家已經攻下蜀中,實力大增,現在正是攻滅梁朝的絕佳時機。”同時他還向宇文泰做出了保證,荊州備戰已久,如果大兵南下,可以提供強大的戰略支撐。宇文泰非常滿意,攻取江陵的計劃提上議事日程。長孫儉奉命返回荊州,暗中加緊籌措兵器、糧秣等物資,為進攻江陵做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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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

在隨、陸之戰中投降西魏的梁朝下溠守將馬伯符聞聽這一消息,秘密向梁元帝蕭繹通報情況。梁元帝不信西魏將要進攻,對此置之不理。散騎郎庾季才以天象為藉口勸說梁元帝:“從天象來看,將有大規模的軍隊入侵江陵,請求皇帝遷都建康。這樣一來,即使江陵有失,範圍最多不過是荊、湘二州,沒有什麼根本性影響。”梁元帝也精通天文,他說:“如果上天要讓我滅亡,我躲也躲不過,遷都又有什麼用。”

事實上關於江陵的區位戰略形勢,早在蕭繹消滅蕭紀時就發生過激烈的爭論。爭論的一方以尚書僕射王褒、左戶尚書周弘正為代表,他們認為,南朝的傳統政治中心在建康,在江陵建都於法理和傳統上都不合適。再則,江陵城在長江以北,沒有大江之險可以依靠,一旦北方來攻,很難防禦。另一方則以蕭繹的原班臣子宗懍、黃羅漢等荊州人士為代表,他們認為,江陵是蕭繹的起家之地,已經經營數十年,如果遷都,必將帶來極大震動。同時,揚州地區特別是建康附近,在侯景之亂中遭到巨大破壞,已經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價值,不具備遷都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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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帝出行

恰巧在這時,極具象徵意義的長江百里洲又被江水沖積成100個(原本只有99個)。歷來百里洲滿百被視為將有新皇帝的徵兆。例如東晉末年時,荊州的軍閥桓玄為了湊出稱帝的祥瑞徵兆,把一塊江心洲一分為二湊足百數,但後來又被江水衝散,桓玄不久便敗亡。宋文帝劉義隆入京即位的前夕,本來是99塊沙洲,突然被江水多衝出來一塊。蕭繹據此宣稱,沙洲滿百,是上天在宣示他的合法性。

當然這些自然巧合與王朝興廢並沒有多大必然關聯。即便是古人,也應當明白這道理。蕭繹如此說,其實也是出於固守多年經營的老巢的考慮。如果貿然丟棄這塊根據地,千里迢迢遷都建康,殘破的舊都不一定比江陵好多少。然而正如那句老話,駑馬戀棧豆。棄建康而守江陵,實在是梁朝高層的巨大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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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玄

首先從地形上分析,江陵城在江北,其北面與襄陽毗鄰,陸路不過五百餘里,步兵急行軍最多5天即可到達,騎兵就更不用說了。東北面則是已經淪陷入西魏的隨、陸地區。隨陸失陷後,江陵與重鎮郢州的水道沒有遮蔽,隨時面對西魏威脅。這樣一個兩面受敵而又無天險的地區,一旦被敵方突襲,後果不堪設想。梁朝內部有一些人看到這樣的威脅,例如前湘州刺史王琳,其人由於受到蕭繹的猜忌,被改派為廣州刺史,他對好友李膺說:“我知道蕭繹不放心我,但是現在是危急用人之時,如果不想讓我鎮守湘州,可以讓我鎮守雍州(梁朝的僑置州,轄區在江陵和襄陽之間),以防備北方的威脅。”李膺很贊同他的想法,但怕得罪梁元帝,不敢陳說王琳的擔心。

其次從梁朝內外形勢來說。建康地區雖然屢遭北齊軍的威脅,但經過王僧辯、陳霸先二將的奮力抵抗,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且有長江天險可以作為捍禦,防守形勢比江陵要好很多。王僧辯和陳霸先在平定侯景之亂中迅速崛起,是此時長江下游的實際控制者,而且已經逐漸有尾大不掉的勢頭。如果蕭繹果斷東下建康,坐鎮京城,以其軍事實力威懾二將,長江中下游的局勢必然更加穩固。可惜蕭繹只看到了建康的殘破,而忽視了這座200多年古都的巨大政治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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