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澤湖與泗州城沉沒的前世今生

洪澤湖與泗州城沉沒的前世今生

趙汗青

洪澤湖,中國第四大淡水湖。在江蘇省西部淮河下游,蘇北平原中部西側,淮安、宿遷兩市境內,地理位置在北緯33º06′-33º40′,東經118º10′-118º52′之間,為淮河中下游結合部。原為淺水小湖群,古稱富陵湖,兩漢以後稱破釜塘,隋稱洪澤浦,唐代始名洪澤湖。1128年以後,黃河南徙經泗水在淮陰以下奪淮河下游河道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盱眙以東瀦水,原來的小湖擴大為洪澤湖。

洪澤湖湖面遼闊,資源豐富,歷史悠久,既是淮河流域大型水庫、航運樞紐,又是漁業、特產品、禽畜產品的生產基地,素有"日出鬥金"的美譽。

文史學家唐元海早在2005年就介紹:洪澤湖地區,在距今1億年至300萬年的時間裡,由於地殼運動發生斷裂,郯廬斷裂帶和淮陰斷裂帶,從湖西和湖東穿過,形成蘇北拗陷區,拗陷區西部邊緣在淮河入湖口處。近代以來,湖區斷裂仍有活動,地震裂度為7度。

現在的洪澤湖盆地呈淺碟形,湖底平坦,湖內海拔高程平均為10~11米,最低凹的湖底在7.5米左右,湖中有一個200平方公里的大淤灘,一般高程在11~12米。湖區地勢是西高東低,北高南低,湖盆由西北向東南傾斜的地形。湖區北部是崗窪相間地形,洪澤湖三大湖灣,溧河窪、安河窪、成子窪分佈在北部、南部為低山丘陵區。

在漫長的歷史時期,淮河氾濫帶來的泥沙,在河床兩側淤積成肥沃的平原。平原上的窪地長期積水後形成許多小湖泊。可以說,在洪澤湖形成之前,這裡是一個河湖相間的窪地,湖群眾多。分佈於淮河兩岸的小型湖蕩窪地,見諸於歷史記載的,淮河右岸有破釜澗(破釜塘)、白水塘、富陵湖、泥墩湖、萬家湖等;左岸有安河窪、安湖、影塔湖、沙湖等。這些左右岸諸湖窪,它們之間大都有水道相通。在這塊水草茂盛土地肥沃的地方,自古就是淮夷民族居住的地方。春秋時期,淮夷盟主徐國都城在洪澤湖北岸的泗縣境。《括地誌》雲:“徐城縣(隋置)北四十里有大徐城,即古徐國。”徐偃王治國有道,曾很強盛,後被吳所滅。

洪澤湖區開發歷史很久,自春秋後期吳王開邗溝,湖區東部常為南北航運樞紐。秦漢以後這裡逐漸被開發,東漢元和三年至永元六年(86~94年),下邳相張禹開發徐縣(今湖區西部)北面浦陽陂水利。陂水寬二十里,長近百里,東西有良田萬頃。張禹開水門,灌溉墾殖,成田千餘頃,收谷100多萬斛(1)。章和元年(87年),廣陵太守馬稜在湖東開發,“興復陂湖,灌田二萬餘頃”(2)東漢時,把江淮財富運往洛陽也經過這裡。三國時,魏吳對抗,曹丕曾由淮泗水路進軍長江下游。魏在淮河流域大興屯田,據記載,鄧艾在淮河下游修白水塘,塘立3堰,開8處水門,使白水塘與破釜塘相通,置屯田49所,溉田63萬畝《元和郡縣誌》。據《漢書.地理志》記載,臨淮郡(治徐縣,今泗洪縣東南三十里)有29個縣,268283戶,1237764人。

隋大業元年(605年),隋煬帝開通濟渠後,隋煬帝遊江都,途經破釜澗(在盱眙縣北30裡),時因大雨,洪水氾濫,遂改破釜澗為洪澤浦(洪澤即由此得名)。洪澤湖的名稱到明萬曆時潘季馴《河防一覽》書中才首次出現。

唐代對水利工程興修十分重視。唐初時,因中原連遭戰亂,社會經濟遭到嚴重破壞,要復興經濟必須首先恢復農業,發展灌溉事業。據有關史籍統計,安史之亂之前,淮河流域淮南道水利灌溉工程只有四項,河南道有20頃;安史之亂以後,中原戰亂頻繁,農田水利工程減少,只有7頃,而淮南道水利工程增至13項。這時唐王朝貢賦所需,全賴於江淮地區,這是農田水利工程增多的原因之一。唐代在洪澤湖地區屯田事業也很發達,證聖時(695年),開置白水塘、羨塘屯田。大曆三年(768年),洪澤、射陽置官屯(3)。到長慶時(821~824年),大興白水塘屯田灌溉工程,調發揚、徐、青三州民工在洪澤東開青州涇、徐州涇、竹子涇、棠黎涇、大府涇等輸水乾渠,與白水塘相通。

北宋初年,洪澤地區的一些灌溉工程,似尚能灌田。到北宋熙寧年間,推行王安石新法,在全國興起的水利建設高潮中,山陽、淮陰引湖水工程,青州澗、渡塘澗,虹縣的萬安湖等得到了興修。

元代重視兩淮地區屯田水利,“今屯田之利,無過兩淮”(4)。先在芍陂屯田,至元二十二年(1286年),又“立洪澤南北三屯,設萬戶府統之”。“其直立處所,在淮安路之白水塘、黃家疃等處,為一萬九千九百九十四名,為田三萬五千”多頃(5)。元代兩淮屯田所獲,僅芍陂、洪澤兩處,就得到“歲米數十萬斛”(6)。

古代,洪澤湖地區,具有南北航運樞紐的地位,水上交通很發達,泗水清口,邗溝入淮口,通濟渠汴口,都在這一地區。唐宋兩代,為避泗州至楚州(今淮安市)二百多里淮河風浪之險,開闢的新航道工程有廣濟新渠、龜山運河、洪澤新河、泗州直河等。

洪澤湖地區,在成湖之前,歷經各代長期開發經營,逐漸形成田連阡陌,村鎮棋佈的農業富庶之區。泗州城、洪澤鎮、瀆頭鎮是湖區三大重要城鎮,除泗州城外,洪澤鎮、瀆頭鎮地處泗口和汴口之間的淮河岸邊,為水上交通要道和官路南來北往的驛站。隋煬帝遊江南,曾在洪澤鎮“浦宿”;宋代置巡檢司,清初設洪澤護鹽關等機構。

泗州設置,始於南北朝北周武帝宣政元年(578年),治所在宿豫縣(今江蘇省宿遷市),隋開通濟渠(唐宋稱汴渠)自板渚向東,至開封轉東南經商丘、宿縣、泗洪,至盱眙縣北入淮河。為了加強對汴渠漕運管理,唐開元二十三年(735年),徙泗州於汴口臨淮縣,遂改臨淮縣為泗州城。

泗州城南臨淮水,西靠汴河,唐宋兩代是漕運中心,有“水陸都會”之稱,據《帝年紀略》和《泗州志》記述,這裡是“北枕清口,南帶濠梁,東達維揚,西通宿壽,江淮險扼,徐邳要衝,東南之戶樞,中原之要會”,“天下無事,則為南北行商之所必歷,天下有事,則為南北兵家之所必爭。

自州治遷至臨淮以後,轄縣多達七個,少至三縣。“泗州直屬疆域,東至清河界洪澤九十里,西至五河縣潼河口一百二十里,南至盱眙縣淮河二里,北至宿遷界梅花道口一百五十里。轄七鄉五十三里,計有鎮集二十二個,是洪澤地區的政治經濟中心,也是我國曆史上交通發達,經濟繁榮,人口密集的港口歷史名城。

泗州城舊有東、西兩座土城,中隔汴河,有汴河橋相連。明代初期始將二城合一,建成磚石城,周長九里三十步,城牆原高二丈,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遭倭寇圍攻,後加高至二丈五尺,據《泗州志》載,泗州共有五座城門,東、西、北各一門,南面有南門和香花門。香花門是為了迎僧伽大師真身從長安歸泗州而特建,為了防洪水侵擾,每座城門都建月城和門樓,城外大水,先堵月門,行人從月城堤上出入。城上建城鋪45座,每200戶看守一座,城上還建防敵炮臺六座。每座城門下都建有水關,香花門與北門水關相對應,宋代有漕船、舟楫出入,到明代後期,水關先後淤廢。

泗州城內外先後共建有名的橋16座,其中城內有8座:即優龍橋、回龍橋、天梯橋、通會橋(也稱汴泗橋)、永寧橋、走馬街橋、馬家橋、魏家橋。城外8座橋為:東門外板橋,西門外板橋,南門外濯清橋,北門外板橋,新橋、通濟橋、胭脂橋、浮橋(橫跨淮河,連接泗、盱兩地)。泗州城外有護城河,環城皆濠,濠外有堤,濠水相通。因溝濠縱橫,不僅橋多,各城門都有吊橋,以利通行。

唐宋以後,泗州城為歷代州郡所在地,唐朝淮東節度使,南宋淮南東路宣撫使,明代和清初期,廬、鳳、淮、揚、滁、徐的欽差以及監察御使,鳳泗兵備道,江北提刑按察使等官署都曾駐設在泗州。當年泗州街景整齊,商貿發達,根據《帝年紀略》和《泗州志》記載,泗州城內外,共有五個集貿市場,十五條大街,三十四條巷道。明洪武初年置泗州衛,都督府轄九千戶,人口約三萬多。在城內有州衙、都察院、巡監察院、理刑廳、泗州衛、館驛、倉廒、課稅局、陰陽學及郵傳總鋪等官衙單位;有儒學署、訓導署、學正署、社學、決科書院、龍泉書院、泗水書院等文教建築;還有漕糧中轉的常豐倉等倉儲建築。此外,在泗州城內還有鍾、鼓樓各一處,寺、廟、庵、祠等建築53處,還有壇、堂、亭、閣12處,表、坊、碑、碣等24處,還有唐代建造的靈瑞塔和明遠大師塔。

泗州城不僅有眾多建築壯觀的名勝古蹟,而且還有優美的環境,直到明代,泗州還有十二景:即“九崗山形蜿蜒,一字河流環帶,對岸盱山聳翠,面城淮水浮煙,瞻柏陵園蔥蔚,採蓮濠畔芬芳,關內漁舟詠月,堤前商櫓吟風,龜壁遙睇砥柱,鵝湖閒泛恬波,普照泛圖映日,皇華樓閣臨流。”(7)

泗州城依山傍水,崗阜翠綠,是一座“山水朝拱,風氣凝萃”,景色秀麗的歷史名城。宋代書畫家、詩人米芾知漣水軍,道經泗州,曾留有:“京洛風塵千里還,船頭出汴翠屏間”,讚美泗州優美環境的絕句。唐、宋、元、明各代,許多文人墨客,駐足泗州,留下大量膾炙人口詩文。

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開國皇帝朱元璋在泗州城北門外十三里處楊家墩,興建了規模宏大的明代第一陵——“三祖陵寢”(8),這就更提高了泗州城的地位,增加了泗州的繁榮。

泗州城歷經唐宋元明四代,繁榮興旺了900多年的歷史名城,為什麼到了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湮沒在浩浩的洪水之中,這與洪澤湖的形成和擴張有關。

北宋以前,淮河乃是一條清水河、下游河口段河床深闊,入海口在漣水雲梯關,潮波可達盱眙以上。宋孝宗乾道五年(公元1169年),樓鑰《北行日錄》記載:“至洪澤,過瀆頭,舟膠候潮,潮應,乘風過歐家渡。”《山海經》內東經指出:“淮水”入海淮浦(今漣水縣西北)。

從東漢建安年間(公元196~220年)至金章宗明昌五年(公元1194年),黃河大規模南泛奪淮之前,將近1000年的時間裡,洪澤湖地區大小諸湖並存而又處在相對穩定的狀態。1194年,黃河奪淮河下游入海,因為黃河是一條多沙河流,隨著大量的黃水入淮,同時也帶來了大量的泥沙,使黃淮匯流處的清口以上河段水位抬高,導致淮水下洩受阻,致使洪澤窪地積水擴大,富陵、萬家、泥墩、破釜、白水塘等大小諸湖蕩逐漸連成一片,匯成一個較大的湖泊。這是洪澤湖形成的開始階段。據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成書的《淮安府志》附圖可以看出,當時淮河下游湖群雖已開始匯聚拓展,但是湖區淮、湖、運並存的形勢依然存在。

黃河對淮河的影響加劇,洪澤湖形成加快,是從明朝中期開始的,明弘治七年(1494年),劉大夏主持治河時,堵塞黃陵岡,修築太行堤,截斷黃水北流各泛道,逼黃水南泛,主要走汴泗、睢泗、渦河入淮,使黃河泥沙在淮河下游淤積日益加重。

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河道總理潘季馴,主持治理黃河、淮河和運河。到隆慶四年(1570年)提出“築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河方針,歷經十八年,才全面完成從鄭州以下至蘇北雲梯關一線黃河兩岸提防。黃河兩岸提防形成以後,正如《行水金鑑》卷三十九所說:“全河盡出徐邳,奪泗入淮”。黃河失去了在淮北平原多股泛流這一天然“沉沙池”,四分之三的泥沙帶到了下游河道和河口淤積,在黃、淮、運交匯的清口一帶河身不斷抬高。黃河河床高於淮河,黃強淮弱。淮水在清口受阻,下洩不暢,逐漸在洪澤湖一帶聚集,湖面越來越寬闊,高家堰原來的土堤就成為山陽(今淮安)、高寶地區的防洪屏障。

在明嘉靖後期和隆慶時期,河患頻繁,不斷在徐、邳、睢一線決口。洪水橫流,加劇淮河負擔,每到汛期,淮河水位抬高,常常在高家堰一帶決口,不斷衝擊運河、淮揚和裡下河地區,災害連年不絕。

隨著清口淤積,淮水下洩困難,湖內蓄水量增加,靠原來矮殘高家堰土堤,已不能阻擋水東侵決溢為害。為此,萬曆六年(1578年),潘季馴第三次出任總河時,提出“蓄清刷黃”治河方針,在武家墩以南,越城以北,在原有高家堰土堤基礎上,築了六十里的土堤,切斷湖周汊流,抬高洪澤湖水位,使其專出清口刷黃,淮黃合流入海。這時的洪澤湖不僅起著淮河防洪作用,而且變成了攔蓄淮水與濟運治黃聯繫起來了。使洪澤湖開始成為淮河下游的一個大型水庫。

清代黃淮下游入海水道淤墊嚴重,黃水從清口倒灌洪澤湖。康熙十五年(1676年),淮河河身由原深6~13米淤淺到1~3米。 “清口與爛泥淺盡淤”,“洪澤湖底漸成平陸”(9)高家堰石工原一丈多高,已淤漫三尺,天然減水壩過水終年不斷,共衝出九道河。這時靳輔出任河督,他除奉行潘季馴“蓄清刷黃”,“蓄水濟運”政策外,還利用洪澤湖替黃河分洪,實施“減黃助清”辦法。從碭山毛城鋪至睢寧龍虎山沿黃等處建造了39座減水壩,當黃河暴漲,分水南下入湖,以加大洪澤湖水量,抬高洪澤湖水位,增強御黃能力。康熙十六年(1677年),靳輔主持挑浚清口,開挖張福口等五道引河;接著又培修高家堰堤岸,堵塞各決口,從周橋向南至翟壩接築土堤二十五里。康熙十九年(1680年),在高家堰洪澤湖大堤上創建六座減水壩。至此,洪澤湖大堤基本定型,北起淮陰老壩頭,南至洪澤縣蔣壩鎮,全長60.1公里。通過靳輔的系統整治,使洪澤湖進一步擴大,洪澤湖已成為一座大型人工湖。據中國地理與湖泊研究所,對康熙十九年淮河大水淹沒泗州城後,殘留的濱湖砂堤推算,當時洪澤湖水位高達18米左右,湖面積可達4000平方公里左右。

從唐宋時期,隨著南北漕運的發展,繁榮興旺了九百多年,淮河下游的一座港口——泗州城,在黃淮水災頻繁的襲擊下,於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終於被一場特大洪水吞噬了。根據史料分析,泗州城被淹沒的主要原因有三個方面,一是城址地勢低窪;二是黃河奪淮後的頻繁水災;三是明清兩代推行“蓄清刷黃”、“濟運保漕”政策所致。

關於泗州城址地勢低窪問題。從本文第一部分可知,泗州城地處洪澤湖西部,在成湖前,淮河兩岸均為湖蕩窪地。據《泗州志》記載:“考泗之從來夙稱水國,地勢低窪,聞諸父老言,唐李諄風建城時,卜泗終有覆盆之憂。”泗州不僅地形低窪,淮河河床也深廣,在南宋時期,在盱眙可看到海潮倒灌現象。

唐宋時期,泗州城地面海拔高程查無史料。我們只能從現在鑽探資料獲取。據1978年建成的盱眙淮河大橋施工技術資料記載,在靠近淮河主河道邊的小周灘、二淮河灘及蘆葦灘鑽探時,在8.1~6.7米高程的地面,遇到大量石塊、磚瓦片、爛木料等,這應為泗州城牆及房屋遺蹟。再對照《帝年紀略》所載泗州城廓圖,淮河大橋工程部分樁基礎,正巧在州城東門附近穿城而過。由此斷定,古代泗州城地面高程約為6.7米。

由於泗州城地勢低窪,在唐代建城不久,即遇到了水災,貞元八年(792年),泗州城就有被水淹的記載。為了防洪,北宋時開始築城。歐陽修在《先春亭記》中記述,景祐三年(1036年),泗州知州張殿承主持築城外防洪堤“九千二百尺……,高三十五尺,土石為堅,捍暴備災。”這次築堤用人力八萬五千個,用米一千三百石。防洪堤築好後,發揮了較好的作用。南宋以後,汴渠漕運蕭條,泗州城經濟地位下降,城外防洪堤年久失修。到了明代,西、南兩面護城堤已遭毀壞,僅東、北兩面尚存堤址。因泗州為帝鄉城池,又有明代三祖陵寢建在城北十三里楊家墩,泗州城又復甦起來。

城牆難抵擋住洪水侵襲,從明初將兩城合一,城外築防洪堤以後,雖然能防禦一般洪水,但遇到黃淮水同漲,洪澤湖水位提高,淮河洪水出路清口受阻,泗州城遭受洪水災害是難以避免的。據《淮系年表》、《帝鄉紀略》等記載,明正統二年(1437年)夏,河、淮泛漲,泗州城東北陴垣崩,水內注,高與簷齊,泗人奔盱山漂流。明天順四年(1460年),夏淮水溢,水自北門水關入城,水勢高至大聖寺佛座。正德十二年(1517年)夏,淮河發生百年不遇大水,淮水灌泗州,“漲至陵門,遂浸墀陛”(10)據明代衛前街水尺推算,以上大水年,泗州城內水位海拔高度應在9~10米左右,城內地面水深應在2~3米左右。為了提高城區防洪能力,從正德十二年至萬曆十八年(1590年),明代先後五次進行修城築堤。萬曆四、五年間(1576~1577),巡按御史邵陛命楊化、州守陳永直督修泗州城外石堤,堤長一千四百二十七丈(4566米),高九尺有奇(2.88米),闊一丈有奇(3.2米)。又建水閘於香花門和南門外,以洩城內、堤內積水。泗州城人民為感恩邵陛,除在城內建祠、立碑紀念外,還將此堤命名為邵公堤。

明代後期,由於潘季馴推行“築堤束水”政策,把黃河河床固定以後,使淮河出路受阻,造成淮河中下游水災更加頻繁,據萬曆年間陳應芳《敬止集.論水患疏數》記載:“隆慶三年(1569年),黃淮暴溢,橫決高堰,入灌諸湖,遂成巨浸,當數十年所僅見耳!”從此開始了連續水災年“屈指計之,隆慶五年(1571年)水矣,萬曆二年(1574年)水矣,四年大水,五年又水矣,以至七年、八年、九年、十一年、十四年、十五年、十七年、十九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三年無歲不大水矣!”

關於黃河奪淮帶給淮河流域的水災,從金明昌五年(1194年)到明萬曆以前,黃河在淮北平原多股分流入淮,每年把大約580多億立方米天然徑流量洪水注入淮河中下游河道、湖泊,淮河河道、湖泊容納不了,即漫溢氾濫成災。另外,黃河南泛奪淮河下游入海,把每年16億噸左右的泥沙帶到淮河中下游河道湖泊淤積,抬高了淮河水位,加上黃強淮弱,黃河水在清口倒灌洪澤湖,使洪澤湖水位抬高,一遇夏季大水,泗州城必遭水災之苦。

淮河水災頻繁,泗州城遭受的水災也隨著逐年加劇。據《明史.河渠志》、《淮系年表》、《泗州志》、《帝鄉紀略》等史籍記載統計,從唐開元二十三年(735年)至金明昌五年(1194年),共1059年,泗州城被淹事件29次,平均36年發生一次水災。從1194年至萬曆六年(1578年),洪澤湖水庫初步建成以前,共計384年,泗州城被淹事件達43次,平均8.9年發生一次嚴重淹城水災。黃河奪淮後比奪淮前,泗州城遭淹頻次增加4倍。

蘇北淮陰清口,是黃淮運交匯的地方,為了防止清口淤塞,保證漕運暢通,明清兩代推行“蓄清刷黃”政策。多次修築,加高延長洪澤湖大堤,使洪澤湖水位常保持高於黃河的水位。以全淮之水出清口刷黃濟運。據研究,洪澤湖區不同時期水位基準:在“明萬曆以後洪水是11.2~12.5米,康熙前期在12.8~13.25米。” (11)這兩個時段的洪水位,已經高於泗州城牆的高度,雖然泗州城有防洪大堤,洪澤湖大堤上還有五座減水壩洩洪,但是在這樣的高水位下,泗州城遭滅頂之災隨時都可發生。在明代還有怕危害祖陵的顧忌,多次修築防洪堤,在治水策略上也採取過“分黃導淮”和在洪澤湖大堤增設減水壩等措施,但都是亡羊補牢,無力迴天。到了清代,無“祖陵”之憂,為了維護漕運命脈,大搞“蓄清刷黃”和“減黃助清”,利用洪澤湖為黃河分洪,進一步提高了洪澤湖水位,使水淹泗州城事件更加頻繁,泗州城覆滅厄運已成定局。

據統計,從明萬曆六年(1578年)至康熙十九年(1680年),共102年,在這個期間,泗州城遭水災淹城事件達29次,平均3.5年就發生一次淹城事件。每次大水淹城,都會發生街巷行舟,房舍頃頹、民多逃亡的慘景。清順治六年(1649年),六月,淮河大水,泗州城東南潰決,水灌入城,水深一丈多,不少人被淹死。十月水退,城內房屋已倒塌一半,街道上乃有大片積水,“路徑阻絕,唯有南門至州署前耳”。有人警告說:“泗之城郭人民不即陸沉為沼者,僅持一堤耳!倘修飭少疏,蟻穴一潰,全城魚矣,不可刻防也(12)泗州城已到了十分危險的處境。康熙十九年(1680)年六月,淮河上下游地區,連續70天陰雨,“淮、黃並漲,有滔天之勢”(13)“六月,淮大溢,外水灌注如建瓴,城內水深數丈,檣帆往來可手援堞口。嘻,甚矣哉,官若浮鷗,民皆抱木而逃,自是城中為具區矣……(14)

泗州城湮沒地下已經300多年了。在明清兩代,由於受社會經濟和科技發展水平的限制,在強大自然力面前,只好採取犧牲局部,換取漕運暢通的治水政策。統治者不惜花費巨大的人力財力,大築洪澤湖大堤,這樣做的結果,不僅是城毀人亡,還使三千多平方公里土地被淹。“千秋功罪,誰人評說“。在封建王朝時代,淮河兒女面對悲劇,只能發出對蒼天的詰問和無奈的嘆息。

1982年,江蘇省淮陰市曾對明祖陵地面淤土清理至原始地面進行測量,實測海拔高程為11.57米。據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總理河道劉天和所測陵地與淮河水面高差,推算明代以前淮河岸邊地面高程是6.56米(這個數與淮河大橋鑽探得數基本吻合),而淮河水面高程應為4.39米,蘇北黃海廢黃河口高程為4.5米,從這兩個數字可以說明,在南宋時,在盱眙段淮河裡有海潮倒灌現象是可信的。

泗州城城牆海拔高程,據1974年江蘇省泗洪縣水利局調查時,實測南城牆炮臺牆頂海拔高程在10.7米左右。現在洪澤湖底平均海拔是10~11米。這說明,經過700多年黃河南泛,不僅黃淮洪水淹沒了泗州城,而且由於黃河泥沙對洪澤湖區的淤積,還埋葬了泗州城。

註釋:

(1)《後漢書.張禹傳》卷74

(2)《後漢書.馬援傳》附馬梭傳

(3)《太平寰宇記》卷124

(4)(6)《元史》卷—00,“兵志、屯田”

(5)《元史.昂吉兒傳》

(7)《泗州志》

(8)三祖陵:朱元璋祖父朱初一,曾祖父朱四九,高祖朱百六的葬地。

(9)《靳文襄公奏疏》卷一《河道弊壞已極》

(10)明代劉天和《問水集》卷六

(11)1983年華北水電學院研究生張衛東論文《洪澤湖水庫的修建——十七世紀及其以前的洪澤湖水利》

(12)《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鳳陽府部匯考四》卷830

(13)《明實錄》萬曆二十四年十月

(14)清康熙二十七年莫之翰撰《泗州志》

京劇《泗州城》則是一出最典型的武旦戲。泗州城水母幻化人形,欲與書生烏延玉成婚。烏騙取水母身上的明珠,逃出洞房。水母大怒,率領水族興動波濤,淹了泗州城。觀音菩薩遣眾神將與之搏鬥,終將水母擒獲。這出戏最能展現武旦的功夫了,在格鬥中要刻意安排京劇特伎——打出手。水母在眾神將的夾擊下,困獸猶鬥。在出手鑼鼓伴奏下與天兵鬥法。刀槍棍棒滿臺飛舞,拋、真、踢、接,目不暇接。水母以拍槍、挑槍、踢槍、前橋踢、後橋踢、虎跳踢、烏龍絞柱踢、及連續跳踢等高難度舞蹈動作表現驚險的戰鬥場面。極具戲劇的觀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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