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徐志摩,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他浪漫傳奇的風流韻事,其次才想起他是一個詩人,想起他的名作《再別康橋》。
徐志摩的一生總是與浪漫分不開的,除了身體力行的浪漫故事,還有他浪漫的詩篇,徐志摩的詩歌語言華麗優美,再配以他寫給陸小曼的《愛眉小札》,簡直“濃到化不開”。
徐志摩是新月派的代表詩人之一,此派的詩人還有聞一多等,新月派受泰戈爾《新月集》影響,派名也是這麼來的。新月派詩歌講求音樂美、建築美與繪畫美,以《再別康橋》為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盪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整首詩在外形上看,四句一段,整齊劃一,像一座中正和諧的建築;音律上,嚴格遵守二四句押韻,讀來婉轉優美;說到繪畫,那更是浪漫主義的特長,“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滿載一船星輝”等都如油畫一般動人。
但徐志摩留學英美,受西方浪漫主義影響很深,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就如他自己所言:“我的筆本來是最不受羈勒的一匹野馬,看到了一多(聞一多)的謹嚴的作品我方才憬悟到我自己的野性。”
《再別康橋》是中國現代詩歌史上少有的傑作,有此一篇,徐志摩足以當得“才子”稱號。徐志摩其他詩作相比要遜色得多,在當時首次嘗試白話文詩歌的時代,讀來是新鮮得很,但時過境遷,現在看來,藝術價值要大打折扣了,一些比較知名的詩作如《雪花的快樂》、《偶然》等,並算不得傑作。
然而徐志摩還有一首詩,雖短短數語,足以與《再別康橋》媲美,也是個人認為他最好的詩作。那就是《沙揚娜拉》。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甜蜜的憂愁——
沙揚娜拉
《沙揚娜拉》是徐志摩寫給日本女郎的組詩,共十八首,但其他十七首跟此首沒法比,最終也都刪去,只留此一首了,徐志摩是相當明智的。
沙揚娜拉,是日語“再見”的音譯,徐志摩翻譯成這四個字,簡直是太美了,看完這首詩之後,每次聽到日語說再見,就有一種悠然的美感。
描寫女子的佳作太多了,之前文章提到過的《詩經·碩人》、曹植《洛神賦》、李白《清平調》等,但徐志摩這一首比之毫不遜色。
這首詩寫日本女郎,可謂形神兼備,梳著傳統日式髮髻的女郎,溫柔的一低頭,是很日式的平和清淡,涼風中嬌羞的水蓮花,非常傳神,好像少女就在面前一樣。兩句珍重,加上下一句的頂真手法,一唱三嘆,讓道別顯得更加憂愁纏綿,最後的“沙揚娜拉”四字一出,卻好像蘊藏了千言萬語,飽含深情。
詩的好壞,不在長短,僅僅五行詩,韻味悠長,如同一首短小精悍而意境深遠的古詩絕句,在全面西化的現代詩歌來說,在迴歸本國特色,吸收古詩營養方面,是非常值得借鑑與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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