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輕輕劃過紙張，留下的陣陣墨香沁人心脾。白雲裡的故鄉再次在筆與紙的穿梭中展開：獨坐於木樓上，天邊雲悠悠然，雲山之巔，一群大雁飛向遠方。錯落的稻田吹來秋天的鬱香。聚舍的房屋，永遠停留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
走在鄉間小徑上沉思著，我聽見風走過的聲音，吹著高高的樹葉颯颯作響，一隻老鷹立在樹梢，沉靜的看著開闊地山谷，一棵蒼老的核桃樹，根部被紅泥不完全的裹著，我看見松鼠順著樹枝帶走了成熟的核桃，餘下的成了他們冬天的希望。從樹頂上升起的是一縷炊煙，我凝視，它彷彿要向高處飄升，又似被微風吹散，它是我的相思，不熄滅，也不停留，只飄散於風中，流向白雲，讓白雲留在我的故鄉。
我憶一個女人，在天還矇矇亮時，萬物仍沉浸於酣睡中，她靜靜地走在前往菜地的小路上，腰上吊著的揹筐使她的背佝僂著，單薄的肩上扛著生硬的鋤頭，傳出一陣疼痛。陪伴她的是一陣清風，吹過衣襟便不再回頭，還有鳥鳴，在樹上嘰嘰喳喳後大地又迴歸了一片寧靜。菜地裡又只留一個孤獨的背影，和昨夜驟雨初息後大地一片稀泥。傍晚，陪伴她的是一片蛙聲，令人感到瑟瑟，還有夜蟬，也不曉得這個夜需要安靜。她伴著風吹雨打梧桐的寂寞獨坐窗前，任憑殘弱的燈光在屋內搖晃。睡眼惺忪，拿著我的衣服縫縫補補，翻來覆去不漏一個破洞，他是我至親,至愛的媽媽。一生穿梭于山與泥土之間，在白雲裡的故鄉只為我留一個念想,她勤奮、善良、溫和。
母親的純樸，善良與執著，是烏蒙多年的哺育，她的堅守應了烏蒙的純性。有一次母親去菜地時，我一顛一顛的跟在她身後。走在白雲下的草徑，爬過一個又一個的山包，因歲月的摧殘母親染上的病疾也使腿腳不靈便。我發現她的軀體好像在無限長大，腳下比例的重量好像一塊拳石。她的每一個步伐都如此艱難，我看見她喘著粗氣，張大的喉嚨好像有團火隨氣管噴出，那是火辣的疼。把唯一能夠呼吸的地方死死地堵住。媽，我知道此時你是煎熬，你眼睛裡流露出的卻是不得不堅持，你看向我，眼神更加堅定。
到菜地好一會了，我注意著母親，眼神專注的看著菜地，在遍地的黃花和翠綠中度過一天的時光。她把鋤頭舉過頭頂，使勁地挖入泥土，把一塊塊泥丸翻回地面，又盡力地碾碎，勞作的姿態，是如此的優美柔和，強勁，微風吹過，留下的是一陣清爽，看向母親，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入她的眼角，浸入眼睛。那是一種像腐蝕劑一樣地侵蝕、疼痛。她緊閉雙眼，忍著痛，也顧不得用衣角擦拭，只是任憑汗水的折磨，然後隨便眨一下眼睛，也不管其他的，手上的活兒還是不停。“媽，你歇會兒吧”，我勸道。她說:“歇會兒就歇會兒就幹不完了，你們還指望這些莊稼讀書呢”！此時我沒有再說，只是呆呆的盯著地上的黃泥和雜草。蚯蚓鑽出新挖的土壘，山野漂浮著勞作人的聲音，母親在菜地裡也好一陣子了，白雲已飄滿於藍天。
夢醒時分，惺忪的人兒躺在床上，誤認燈光為月光，搓著雙眼，視線模糊間，我看著母親拿著我穿破的衣服縫補，針線穿過衣縫，穿衣服的這一面穿過另一面，又從另一頭縫到眼前。針線隨針遊動，不離不棄。夜深人靜了，只有貓頭鷹在低吟，我知道她害怕，但仍是久久凝視著，生怕漏掉一處破爛。她用眼睛同微弱的燈光抗衡，我知道那是無法掙扎的痛，直到一件像樣的、留了母親的味道的衣服放在我床頭時，她安然的笑了。撫摸著我的臉頰，眼裡是滿滿的溫柔。她也把我刮醒了，我假裝睡著，看著她帶著沉重的步伐，扶著桌椅上了床。我坐起了身，她便看著我說:“別人家的小孩兒讀書都是坐車，你和你弟每星期卻要走四五個小時的路才到家，是我太沒有用了，要是我有點本事，你弟的腳就不會爛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生怕每吐一個字，就讓她感到心酸，但我還是說了，卻加重了他的傷悲。我說:“媽，你想二姐嗎？你為啥不讓她回家呀！”她說:“咋個不想呀，你二姐都好久沒吃肉了，但回家的車費幾十塊，都夠她用一個星期了，這點錢你爸不好找。”我看向她，眼珠子也浮現出了淚光，順著臉頰流在了我的心，每一滴都涼涼的，打在內心，似乎也有些重量、很痛。
母親的一生，絕大多數在菜地，大部分在縫補中度過。我看著她鋤草、挖地、除蟲，我也看著她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針孔，吃力地穿針，我看著菜地一年年肥沃，衣服時常更新，而母親卻一天天變老，我知道她在用她一生的時光，換我一世的幸福！
翠綠搖曳是楊柳，粉眉欲墜是桃花。白雲裡的故鄉，靜謐、沉默。日出的輝煌，日落時默片般的黃昏，日落後的皓月當空，星辰萬里，每一處都是你的身影，而每一處都是我追憶的似水年華。白雲裡的故鄉，飛鳥定與朝霞齊飛，流入夢裡佳期對我訴說白雲的記憶，從此便傾我一生一世戀。
我有一個戀愛，我愛那白雲裡的故鄉，那兒總是有母親留下的身影。母親離開了帶有況味的泥土，卻永遠離不開帶有灰塵的衣服。她從一個淳樸的農民成了環衛工人，一切只生怕因經濟誤了我的學習生涯。她永遠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也永遠只為我。
母親，當晨曦染紅了田野時，我看到了你，當月夜斜射窗臺，我想起了你，天邊白雲飄飄，我也看到了你。我還看到了我的故鄉:明亮的燈光與月爭輝，明淨的玻璃在白雲底下與太陽光閃亮，鄉間泥路搖身一變為白色小道，我看見一對老人走向林間小道的盡頭……
在沒有鄉音的城市，我欲尋一片佳地，欣賞故鄉純潔的白雲，傾聽那裡人兒的歡笑。母親，去年春節飯桌上沒有你，你在那座城市是不是還在吸食者灰塵？給那裡的人們一個快樂的春節，我知道那的人行道一定乾淨無塵，而白雲裡的故鄉仍然是一片歡聲笑語，爆竹聲中又過了一年……
部分圖片來源“慶七一 感黨恩”美術作品寫生展
大關縣第一中學 張珧
指導教師：張海山
編審｜徐 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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