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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問我，在醫院工作，接觸過種種生死離別，有哪些人或事讓你為之動容。
當時我是茫然的，因為醫院裡每天來就診的人川流不息，我卻從未想過要停下腳步，去觀察他們，認真的去傾聽他們飽受病痛之苦背後的愛、堅守和希望。
但是，住在我們呼吸科病房的一對老夫妻，卻讓我有難以言說的情感觸動。
72歲的雷爺爺，本該是頤養天年的年紀，但多年的疾病讓老人看起來並不好，乾枯的皮膚耷拉著，就這樣木訥的斜躺在病床上。
他已經是個老病號了，長期臥床，不能行走，病區裡的喧鬧、寂靜，彷彿都與他無關。只是用渾濁的眼睛默默盯著天花板，彷彿整個世界就如同這一張病榻般大小。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聲音剛傳到，一個幹練的身影已經來到了床頭。陳奶奶，雷爺爺的老伴，烏黑的頭髮應該精心打理過，一點也不像是70多歲的老人。
她麻利的為病榻上的雷爺爺擦臉洗漱，嘴角微微上揚，關切又溫暖的微笑灑在老伴蒼老的面容上。
眼前的場景，像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清晨，太太輕聲喚著先生起床看看窗外那一抹陽光。
看老伴在身邊忙碌，雷爺爺原本無力的眼神漫漫掠過一層生氣，嘴角囁嚅著想說些什麼。
陳奶奶輕輕的俯下身子，用手撩起耳邊的頭髮，將耳朵儘可能的貼近老伴嘴邊，仔細傾聽著。
然後，嘴角愈發的上揚，隨即立起身，對我笑著說，“老頭子肯定是肚子餓了。”
那一刻，陳奶奶發自內心的微笑，讓我不由感慨，我們這個年紀涉世未深的愛情，有人動不動就表示“累覺不愛”，但在這對老人的感情面前，顯得那麼幼稚和浮躁。
外面已是初夏時節，處處瀰漫著溫暖，陳奶奶還是輕輕給老伴掖好被角，像哄孩子似的叮囑幾句，拎起飯盒回家給老伴做早餐。
臨行前再三感謝我們對老伴的照顧，輕輕帶上門，小跑著去趕電梯。
醫院和家之間的路，對陳奶奶來說，是她這些年來最熟悉的路，為了老伴的點滴需求，她不辭辛勞地往返了無數次。
我無法體會她在路途中的心情，只希望她依然眉頭舒展陽光燦爛。再見到陳奶奶時，她已經在收拾飯盒。雷爺爺吃過老伴帶來的早餐，閉著眼休息。
飯盒拾掇妥當，陳奶奶也終於有了片刻的休息，斜靠著床邊，不時用紙巾輕輕擦拭老伴的眼角，撣撣枕頭上的碎髮。
在病房工作數年，這些從不曾關注過的細節，讓我心生感動而不願抽身。老兩口平凡而瑣碎的病房生活，雖辛苦無奈，也很溫暖。
我們慢慢開始攀談起來，得知老人的女兒嫁到了外地，家庭和事業讓女兒無法長時間照顧到父親。
於是，陳奶奶多年來就是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老伴，她的身體和意志看起來都堅如磐石，讓病榻上的老伴穩穩依靠著。
“女兒也忙，沒辦法的，但住院這段時間，她每個禮拜都會回來，幫我分擔分擔。”說到女兒，陳奶奶趕忙解釋著，似乎生怕我會誤解什麼。
攀談期間，陳奶奶時不時會咳嗽幾下。我知道那是之前她照顧老伴時，勞累過度再加上身體受涼，患了肺炎，也住在我們病區一段時間。
我忍不住囑咐她幾句要多休息多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她嘆了口氣，眉頭也沒有先前那麼舒展，“沒辦法，老頭子離不開我，別人都不行。”
“所以你更不能倒下了啊！”我想勸勸她，卻進入一個似乎不太好的切入點。“是啊，只要他在，我怎麼都要硬撐著，有時候真怕他突然就……”
陳奶奶不再往下說，只見她眼淚已經落下。情感往往沒有言語那麼容易控制，多年的陪伴已成了習慣，若有一人先離開，該如何度過孤單的餘生。
後來的幾天，依然會看到陳奶奶忙碌的身影。她的頭髮依舊細心打理著，眉頭舒展著，嘴角上揚掛著微笑。
也許，今生牽了手，即使再難，也要帶上陽光一起走。陳奶奶，願你白天有說有笑，晚上睡個好覺。
- THE END -
編審：黨委工作部
攝影：王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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