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只在一念間——三監之亂的錯和周公攝政的私

周公旦是周文王姬昌之子、周武王姬發同母四弟,是西周初期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教育家,曾協助武王克商、成王治國,被尊為元聖和儒學先驅。三監都是周文王之子,分別是周武王同母之三弟管叔鮮、五弟蔡叔度、八弟霍叔處。

武王克商三年後因病去世,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引發朝中大臣及武王群弟猜疑。朝中大臣以太公望、召公奭為代表,太公望為姜王后之父、成王外公,顯然不希望周公危及成王王位;召公奭為周王宗室(一說為文王第五子),是武王在位時所依重的另一位重臣。殷地三監都是武王的同母弟弟,他們在自己的封國,掌握一定的軍隊,自然不會聽之任之。在猜疑和僵持一段時間後,三監舉兵清君側,引發了西周初年一大危機。這場較量,對管蔡霍三監來說是勇氣和智慧的考量,對周公旦來說卻是人性和理智的比拼。

一、突發局面使管蔡霍三監面臨勇氣與智慧的考量

武王克商後,分封三個弟弟鎮守東方,並讓管叔鮮、蔡叔度同時擔任武庚之相。這樣在武王看來,是對弟弟們的信任,也是防範殷人復辟的一招。武王身邊依然有太公望、周公旦、召公奭等人輔佐。對三監而言,雖然在東方舉足輕重,卻不可避免地淪為了地方諸侯。始料未及的是,克商三年武王便英年早逝,周公旦攝政。站到管蔡霍三叔的角度來看,這個事情顯然十分蹊蹺。一是攝政是個什麼概念。這在以前沒有過。到底周朝江山是由太子誦繼承,還是由周公旦掌握。有些史料說周公假天子七年,雖然周公並不一定稱王,但他掌握了天子一切權利,是實際上的王。二是為什麼是周公旦攝政。太公望、召公奭也是武王依重的功臣、能臣,太公望還是成王的親外公,輔佐成王為什麼把他們排除出局,並且這兩個人對周公攝政也深感憂慮。當然,周公攝政也許有武王遺命,但誰敢保證那是武王真實意圖?尤其對管叔鮮來說,難免還有更深的考慮——如果你老四覺得成王年幼,無法處理朝政,那麼按照兄終弟及的規則來辦,老大早逝、老二新喪,王位應該是我老三的呀,現在倒好,你老四把武王的兒子搬出來,把我老三排除在外,你自己卻實際掌握王權,等你站穩了腳跟把成王踢開自己當天子,那不是耍我嗎?三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太公望、召公奭雖有不滿,但他倆在朝中,朝政實際已經為周公旦掌握,恐怕有心無力。周王宗室的事,如果我們三個封國之君都不站出來還能指望誰?可一邊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弟,一邊是父死子繼的規則,維護規則如何面對兄弟,支持兄弟又如何面對先王?這不能說不是一種考驗,需要三監有足夠的勇氣站出來擔當護衛王室之責。應該說這一關,三監沒有太多猶豫,勇敢地選擇了擔當!可是,以他們一隅之力,如何對抗克商才三年兵精將能的周王室軍隊?如果他們舉兵身後武庚等殷人勢力怎麼辦?憑他們三個侯國的力量戰勝其中一方都不可能啊。也許只能試試先與武庚合作,與武庚合作最好的結果是能與周王師相持一陣子,果真能進入相持狀態,一方面可以與朝廷中的大臣協同,先達成清君側的目標,然後與周王師聯手徹底清除武庚的勢力,如此三人也算大功一件了;最壞的結果是,聯合武庚依然不是周王師的對手,被周王師輕鬆打敗,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結果只能是貽笑大方,成為周室的叛逆。許多時候,人生就是這樣,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之。應該說與武庚聯合風險很高,容易把周王室內部鬥爭變成敵我矛盾,激起周人齊心協力共赴國難的情緒,可是如果不聯合武庚那更沒戲,地方諸侯在中央說不上話,說了也根本就一點用都沒有,沒辦法只能是拿自家名聲和性命豪賭了。結果是悲慘的,三監與武庚的軍隊一觸即潰,被周王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管叔鮮、武庚迅速被誅殺,蔡叔度被流放,霍叔處被貶為庶民,管、蔡的封國被撤銷,霍的封國直接以霍叔之子為國君。這場從正義出發的清君側變成了三監作亂。那麼在這場較量中,有沒有另外的出路,比如三監與王室其它成員及朝中大臣搞好溝通,在王室內部達成某種協議?看來這很難,即使達成協議也是一張紙而已,並且如果沒有人願意以流血的代價來較這個真,那張紙又有什麼用。但不管怎麼說,也許與武庚合作從一開始就是錯誤,因為這樣一下子就改變了矛盾的性質,把王室內部矛盾變成了敵我矛盾,有的時候即使出發點是好的,做事也不能太著急,寧可慢一點也要守住底線。

二、在人性與理性的衝突中周公最終選擇了理性成就了偉大的人格

對周公旦而言,王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離自己這麼近。長兄早逝後,二哥註定繼承祖業,這些年自己為了祖宗的事業殫精竭慮,但從來沒有對王位有一絲奢望。現在太子年幼難以擔負治國重任,從保祖宗基業的角度看,由周公旦繼位為王是最佳選擇。但在嫡長子繼承規則下,周公想繼承王位談何容易?朝中重臣太公望,那可是王后之父、太子親外公,還是克商第一功臣;還有召公奭,那也是一個大能人,同樣是宗室成員,並且對武王忠心耿耿;至於在各自封地的兄弟們,他們可是都有自己的封國和軍隊,他們會怎麼想,尤其是老三管叔鮮,王兄去後他是長兄,他能答應嗎?

此時,最明智的做法是擁立太子繼位,打消武王的疑慮,拿到輔佐大權。周公是睿智的人,他選擇擁立太子,把輔政大權牢牢抓在手裡,並且採取了攝政這種排他的方式。面對朝臣和群弟的質疑,周公選擇了以靜制動、持重待變。如果說周公真的沒有私心,局勢完全是可以改變的,比如可以把輔政權分出一部分來,吸收太公和召公參與輔政,而不是搞自己一個人攝政;比如可以當著王室成員和大臣的面,明確表態等成王多大年紀時歸政於王,穩定眾人的預期;比如在三監之中,也許管叔會考慮更多,但與蔡叔和霍叔應該是溝通無障礙的,完全可以先讓他們兩個弟弟明白自己並無私心,然而周公沒有這麼做,直到三監和武庚發兵了,他才去給太公和召公表明自己沒有危及成王的想法。史實是東征開戰前,周公成功說服了太公和召公,爭取到他們的支持,但是太公和召公究竟是相信了周公的無私呢,還是面對殷人叛亂危及剛剛建立的周王朝而統一了思想,這恐怕值得思考。

從打敗三監軍隊後對三監的處理中,也可以看出周公內心的矛盾。誅管叔除其國(管叔是否有後,如有後是戰死、被誅還是沒有處理史料沒有記載),放蔡叔除其國(幾年後封蔡叔之子蔡仲於蔡國),貶霍叔並直接將其國交給霍叔之子繼承,從法理看,管叔年長權重為首惡,蔡叔霍叔系從犯,這麼處理完全說得過去,從中也能看到周公治國治法之能,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了周公對這件事的認識,他並沒有完全把責任推到三監身上,而是反思了自己之過,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賢。

打敗三監和武庚後,周公又率軍對東方一些參與叛亂的方國進行了討伐,進一步擴大了周朝的疆域,鞏固了周朝的統治。修建成周洛陽,分拆殷人勢力,制定禮樂,教化萬方,形成了周朝治國鮮明特色。尤其是在局面穩定後,又毅然把王權歸於成王,贏得了後世儒家和歷朝統治者一致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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