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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昌區，這個重慶最西邊的區。
從這裡，往西走，跨過去就是四川。關於“成渝腹心”那樣的表述，文字上千篇一律。然而，就這樣來看，這些表述或描述，未嘗能像一道地方菜餚那樣，弄得那麼明白。
羊肉湯。
對，我指的是榮昌羊肉湯。
在其他有的菜名，或者是門店的招牌上，也有可能寫的是“盤龍羊肉湯”。不過這點差別，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這鍋羊肉湯，須得是在榮昌這塊地盤上。
榮昌這塊地盤不是很大。方圓不到1100平方公里，數字聽起來不小，然而運用數學乘法，30X40就是1200，橫豎也就是三四十公里。
然而關鍵的是，榮昌的羊肉湯，完美符合了位於川渝之間的位置特性，就味道來說，既有重慶的直爽，又有成都的綿柔。表面上看，誰也不得罪。
而說起這道佳餚，有兩點令人不得不說。
第一呢，雖然在榮昌說的是羊肉湯，但重點不在於湯，而是湯裡的羊肉。
第二呢，與其他地方的羊肉或羊肉湯，在吃法上的最大不同，是榮昌吃羊肉湯一般先上純湯，待湯燒開之後，再將之前已經煮熟、切成片狀的羊肉或羊雜，倒進湯裡，燙熱蘸著佐料吃。
羊肉或羊雜，原本是無味的。然而作為調料的那小盤蘸水，卻是貨真價實的新鮮辣椒豆瓣。成都的溫和，碰上重慶的火辣，成就榮昌羊肉湯的這種“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吃法。
2
一切是有緣由的。
相之於成都簡陽羊肉半遮半掩的羊羶本味，榮昌羊肉很多時候都讓人懷疑，吃到肚子裡的是不是貨真價實的羊肉。
沒有羶味，一丁點羶味都沒有，這便成為了是否是正宗榮昌羊肉館的檢驗標準之一。
這背後的原因，卻是榮昌羊肉餐館的大小老闆們，對去除羊肉羶味的各種湯水調配的不停琢磨。
放胡椒，是最基本的技法；在烹煮羊肉的湯中，有幾十種中藥材，也是一種說法。外表大大咧咧的羊肉湯，到了榮昌這裡就變得溫文爾雅，可見這貌似平凡的一碗清湯，藏了多少不平凡的真功夫。
再對比武隆、或渝東南一帶的紅燒羊肉，或“碗碗羊肉”，典型的熱火熱湯、現煮現吃，場面上看起來熱鬧喧囂，但是在等待煮熟的這個過程中，卻是有些微妙的尷尬。
榮昌羊肉，或榮昌羊肉湯，就省去了這個等待的時間。客人一進店堂，熱湯就端上桌了；待落座下去，寒暄兩圈不到，鍋裡的湯就滾開，成片的已熟的羊肉或羊雜，便在翻滾的熱湯中，歡喜又急切地等待筷子的擁抱。
當然，如果不急的話，吃肉之前先喝碗湯。盛湯之前，碗底勾幾粒蔥花、芫須，這樣正宗又美味的吃法會更令人心情愉悅。
3
和外地朋友話談榮昌羊肉湯，如果話不說完，就有典型的耍流氓嫌疑。
作為朋友，自然是要將榮昌羊肉湯的幾點趣味擺一擺：
其一，羊肉湯只是一個招牌，上了桌子才會驚喜地發現，能吃的不僅是羊肉，或湯。還有大大小小，雜七雜八的，大桌子菜。比如，泡姜炒羊肝，粉蒸羊排骨，羊肉粒螞蟻上樹，紅燜羊蹄……這也十分符合榮昌人的性格，沉穩而憨厚。口頭上，只是喊你喝羊肉湯，但難以預料的是，口頭之外的內容會如此豐富。
其二，到了榮昌，提到羊肉湯，可能會發現，大街小巷，打著羊肉湯名號的館子不少。理論上，家家都很正宗。畢竟，在一個以羊肉湯聞名的地方，新開一家羊肉湯館，除了膽子要很肥，烹飪技術也要很過關才行的。因此，隨便找一家，都可能與美味偶遇。
其三，便是喝不喝酒的問題。真正的榮昌本地人請你吃羊肉湯，通常都會備酒。按理說，吃羊肉喝白酒，有點像看青梅騎竹馬這樣的標配。更何況，面對如此美味的羊肉，如果缺少了高粱白酒，那就瞬間從一個地道的重慶人，變成了一個地道的成都人。
只不過，如果客人執意不飲酒，榮昌人也沒有辦法。他們一般客套幾下，便不再固執地勸了。從這點性格來看，又有點像成都人。
4
二十年前，剛來到榮昌，第一次吃榮昌羊肉湯的那天，電視里正在播放一則白酒的廣告，“喝杯X酒，交個朋友”。
二十年來，酒沒有喝多少，喜歡上榮昌羊肉的朋友，卻越來越多。
隆冬時節，三五朋友，圍坐於一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鍋周圍。直至現在，似乎還能偶爾嗅到那股越過時光撲面而來的羊肉湯的鮮美，似乎還能想起，若干年前的敖家巷羊肉館，N多年前的警民橋羊肉館，或是海棠廣場旁邊的顏記，或是東邦附近的曾記……
窗外寒風呼嘯，室內暖意融融。彼時不分羊肉或蘿蔔，青菜或土豆，歡顏笑語之間，最是飽含了情誼的臉龐，最是赤誠的情感流露，最難忘，也最動人。
也正是因為這份記憶，昨晚下班之後，忍不住去了小區旁邊的小羊肉館，點了20元的個人單份，老闆照例輕聲地問：“加份羊血嗎？”
在榮昌吃羊肉湯20年了，仍然還有人像20年前那樣，提醒客人加份羊血——其實，這才是榮昌羊肉湯招牌裡隱藏著的骨灰級精髓所在。
正如某個朋友所說，貨真價實的吃貨，是絕對聽不得“加份羊血”“酸辣羊血”這樣的字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這裡還有那麼多的往事，為榮昌羊肉湯作厚重鋪墊。“加份羊血嗎？”短短5個字，卻令平靜的情緒忽然如暴風雨般翻湧攪動，顧不了斯文，也裝不了矜持，只有直截了當用3個字發洩全部的情感，那就是：
動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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