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吃過的人!

那些年我們吃過的人!

對多數人而言,吃人是野蠻不開化的行為。但吃人不是某種不可饒恕的罪孽,而是資源嚴重匱乏的結果,在人類早期社會中一度起到了重要而積極的作用。

直到新石器時代早期,人類發明了農業,不再面臨廣泛飢餓,組建了政府,社群規模變得龐大,吃人的風俗才逐漸淪為傳染惡疾的陋習、原始野蠻的罪行和神話傳說的橋段。

但在那些文明難以觸及的角落裡,吃人的習俗直到很晚才被洗褪,成為我們最獵奇的新聞。

大多數人都會把吃人與野蠻不開化聯繫起來。這類見聞在大航海時代最多,食人這個詞在西方各種語言裡都派生自西班牙語的“Caníbales”,就是“加勒比人”——這是一個生活在小安的列斯群島的原住民族群。殖民者一邊冷酷地屠殺他們,一邊興奮地講述原住民用融化的黃金灌進幾個西班牙人肚子里宰殺吃掉的故事。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者還在南美見證了更廣泛的食人傳統,被他們籠統稱做塔普亞人的原住民會在部落衝突之後將戰俘的屍體剁成肉塊,架在篝火上烤熟吃掉,婦女們安之若素地揹著屍塊回家做飯。

事實上,在西方文明全面滲透之前,太平洋上為數眾多的熱帶島嶼,特別是美拉尼西亞,許多原住民文化都普遍存在著食人風俗。

在今天作為度假勝地的斐濟尤為著名,這些火山環礁的小島非常缺乏土地,使得群島上的諸部落常年處於殘酷的敵對狀態。每一場衝突之後,他們會將戰俘用棍子敲死,或者用刀子割喉,然後在地上壘砌火堆將屍體烤熟——部落中的酋長和祭司地位尊貴,不宜直接觸碰食物,會由僕人用特製的食人叉將人肉餵給他們吃。

斐濟人的食人習俗可能延續了2000年以上,直到19世紀末才被西方人遏止,類似的風俗也出現在臨近的瓦努阿圖、新西蘭、新幾內亞,乃至更遠的蘇門答臘。

像這樣吃掉戰俘毫無疑問是對敵人最徹底的羞辱,也是一種霍布斯的詛咒:熱帶的島嶼和叢林,環境險惡,資源匱乏,部落只堪維持最小的熟人規模 ,其它部落只是純粹的競爭者,與會說話的猛獸無異,捉來吃掉是最好的處置。

除了戰爭羞辱,食人還有其他動機:在許多信奉萬物有靈的原住民中,親友的屍體蘊含靈魂,要把它吃下肚才能重返部落。比如新幾內亞的安伽人(Anga),會用竹管捅入死者的腹部收集體液和脂肪用於烹飪,以求將死者的力量傳遞給家人,然後把屍體製成臘肉長期供奉,繼續庇護整個部落。

島上東部的福爾人(Fore)則為食人賦予了更重大的意義,他們會將死者完全肢解,包上香蕉葉,燜火烤熟了分著吃,不同的部落成員會分到不同的部位:肌肉分給男子,腦子和內臟分給婦女和兒童——結果在20世紀中葉,招來了庫魯病的大流行,南部的某些村子裡女性幾乎死絕。

從1957年開始,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丹尼爾·蓋杜謝克(Daniel Carleton Gajdusek)前往新幾內亞調查此病,之後與巴魯克·布隆伯格(Baruch Samuel Blumberg)共同發現了它的病原,因此獲得了1976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造成庫魯病的是朊病毒:朊就是蛋白質,這種蛋白質不能複製自己,但是能將機體內某些正常的蛋白質也改造成朊病毒,使神經系統海綿樣退化,最終致命,頻繁地同類相食就是它最主要的傳播途徑——瘋牛病是它更著名的案例。

同類相食在人類早期是如此普遍,不僅出現在每個民族最遙遠的記憶中,還深深地刻在我們的基因中:幾乎所有現代人都在第20號染色體上有一個與朊病毒高度相關的PRNP基因,能抵抗朊病毒的侵襲——這個基因非常多樣,推算有長達50萬年的歷史——這意味著我們每個人都是食人者的後代,在更新世晚期的嚴寒中,吃掉俘虜的敵人和死去的親人,足以幫助我們度過最嚴酷的歲月。

而我們的堂兄尼安德特人很可能對朊病毒更加敏感,甚至因為吃我們感染了朊病毒,於是像感染庫魯病的福爾人一樣迅速消亡了,這也是對他們滅絕原因的一種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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