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往焉而不知其所至，
去而來而不知其所止，
吾已往來焉而不知其所終。
東郭子請教莊子
說：“所謂的道，在哪裡呢？”
莊子說：“無所不在。”
東郭子說：“一定要說個地方才可以。”
莊子說：“在螻蟻中。”
東郭子說：“為什麼如此卑微呢？”
莊子說：“在雜草中。”
東郭子說：“為什麼更加卑微呢？”
莊子說：“在瓦塊中。”
東郭子說：“為什麼越說越過分呢？”
莊子說：“在屎尿中。”
東郭子不出聲了。
莊子說：
“先生的問題，
本來就沒有觸及實質。
有個市場監督官，名叫獲的，
他向屠夫詢問檢查大豬肥瘦的方法，
就是用腳踩在越往腿下的部分而有肉，
這隻豬就越肥。
你不要執著在一個地方，
萬物都是無法逃離的。
至高的道是如此，偉大的言論也一樣。
‘周全、普遍、通通’
這三個語詞名稱相異而實際相同，
所指的是同一種狀況。
讓我們一起遨遊於無何有之鄉，
混同萬物來談論，
一切都是無窮無盡的啊！
讓我們一起無所作為吧！
恬淡又安靜啊！
漠然又清幽啊！
平和又悠閒啊！”
《傅佩榮譯解莊子·知北遊 22·8》
本文是莊子論道的精彩之作。首先說明道“無所不在”，無從捉摸。若一定要問道在哪裡，表示沒有理解莊子所謂的道。道是究竟真實，凡是真實之物，皆有道在其中。此處要注意的是，說道無所不在，不等於“無所不是”，因為道不會隨著一物之變化而變化，一字之差，截然不同。換言之，說“是”，是肯定內存性，也就是道內存於萬物之中，說“在”，是肯定超越性，也就是道不受萬物所影響，以上兩點，至為緊要。
進一步來說明道的超越性，就是道與萬物不一樣，萬物有變化，有增、有減、有多、有少，道完全不受影響。道在萬物裡，所以“道是既超越又內存的”，道家因為這句話，才能夠讓道的特色凸顯出來，讓人悟道之後，感覺生命得到安頓了。
世界上充滿變化，不用害怕，不用擔心，不管今年幾歲，也不管身體如何，因為道永遠不變，人就不會被變化所幹擾。我外在跟著萬物一直變化，而內心不化，外化而內不化，內心完全不受影響，與道同在，所有的變化都不算變化。精神生於道，只要能夠覺悟，生命便能隨時保持一種安定與祥和的狀態，此為道家非常重要的觀點。
——傅佩榮
圖 | 蔡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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