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錯步步錯,12歲少女的第一口「豬肉」讓她墮入萬丈深淵

“我12歲接觸毒品。男朋友問我要不要‘玩豬肉’,我當時哪知道‘玩豬肉’是什麼,只是覺得新鮮,也沒問,就試了第一口。”在省女子強制隔離戒毒所(下稱“女子所”),未成年女性戒毒人員阿蘭說,“第一次吸完後很難受,三天三夜沒睡著。”

一步错步步错,12岁少女的第一口“猪肉”让她堕入万丈深渊

時值暑假,一邊是孩子們“放飛”自我,一邊是家長在擔心他們的暑期安全。這其中,未成年吸毒這一新的潛在危險更引發不少家長關注。如在不久前,福建泉州中院就披露了一宗案件:三男子在KTV包廂內過生日時,脅迫16名未成年學生吸食冰毒。

在女子所,十二三歲墮入毒網的女孩不在少數。據悉,自2008年《禁毒法》實施以來,該所累計收治女性戒毒人員達7000餘人,目前在所戒毒人員中,35歲以下約佔六成,另據該所歷年收治情況統計,所內戒毒人員吸食毒品逐呈低齡化新趨勢。

這與國家禁毒委發佈的《2015年中國毒品形勢報告》基本相吻合。報告顯示,“吸毒人員低齡化特徵突出”,在全國現有234.5萬名吸毒人員中,不滿18歲的有4.3萬名。值得注意的是,該委今年發佈的最新報告顯示,去年全國查獲25歲以下青少年吸毒人數同比下降了19%,青少年毒品預防教育成效繼續得到鞏固。

在所外,像阿蘭這樣的吸毒少女,圈內有個謔稱“溜冰妹”,在女子所,她們被警察們親切地稱為“小花”。警官們說,相比其他戒毒人員,這些曾受毒品毒害的受傷小花們,還有著她們這個年齡段獨特的性格特點、心理特徵和青春煩惱。她們因何沾染毒品?不幸遭遇有何共性? 如何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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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合群”,多在朋友引誘下嘗“第一口”

初見阿蘭(化名),她剛從外面表演腰鼓回來,妝都還沒來得及卸。雖然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但阿蘭臉上掛著笑容,看得出表演使她快樂。阿蘭個子不高,身材偏瘦,雖然臉上抹著濃妝,但透過五官和神情,明顯能看出年紀還很小。

阿蘭說,她是12歲時第一次接觸毒品,而“帶路人”是她在虛擬網絡世界中認識的年長她8歲的男朋友阿華(化名)。後來,通過阿華的關係,阿蘭又陸續認識了另一幫網友。一個月後,這群來自虛擬世界的“朋友們”決定走到線下,於是在酒店訂了間房,相約“見面聚聚”。

阿蘭的吸毒史由此開始。

“那天聚會,一共來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他們都是二三十歲的成年人,就我一個年紀最小。玩著玩著,我男朋友問我要不要‘玩豬肉’,我當時哪知道‘玩豬肉’是什麼,只是覺得新鮮,也沒問,就試了第一口。”阿蘭說,她此前並不知阿華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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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2001年的阿梅(化名)長著娃娃臉,愛笑、講話溫聲細語,她給人的感覺是個初中生。實際上,阿梅確實剛讀完初中就輟學了。“其實那時我還挺喜歡讀書,成績也還不錯。但走錯(吸毒)這一步,就把自己給毀了……”

阿梅說,她之所以吸毒,也是被一幫所謂的“朋友”帶上了“不歸路”。

“那是2013年的一天,同鄉小妹阿彩(化名)突然發短信給我,說失戀了心情不好,叫我過去她家陪她。”阿梅說。她口中的“同鄉小妹”小她一歲,兩人之前玩得很好,後來阿彩去城裡讀書後,兩人很久沒聯繫了。因是摯友相邀,阿梅“想都沒想就去了”。

阿梅說,一見面,兩人聊了很久。其間,阿彩還介紹了一個同樣過來她家玩的三十來歲男子阿炳(化名)給阿梅認識。三人聊著聊著,自然提到了阿彩的失戀事。講到傷心處,阿彩拿出一包神秘的東西,猛吸了幾口。

“阿彩只吸了一會,剩下的就放到我跟前的桌上,她自己就跑到床上躺著了。”回憶起第一次吸毒,阿梅顯得很平靜,“一開始我很好奇那是什麼,眼睛直勾勾盯著,阿炳就說,‘試試吧,去煩惱的’,我看了他一眼,想都沒想,就試了。”

因第一次吸食的量不大,阿梅並沒有覺得有多難受,反倒如阿炳所說,“人似乎輕飄飄的,好像什麼煩惱突然都沒了”。阿梅後來才知道,阿炳實際上是一個毒販,這些哄騙人吸食的套路,他張口就來。

“有了一次,就想二次。”阿梅說,她很快就跟阿彩、阿炳等人玩在了一起。到後來,他們經常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吸毒。“最開始幾天吸一次,過了噁心難受勁,又再吸。後來,癮越來越大。”

最近剛在所裡滿18歲的阿菊也是被一群所謂“朋友”所害。“她們說吸毒好玩、不上癮。而且,在我朋友的圈子裡,吸毒就像抽菸喝酒一樣正常,如果大家都吸你一個人不吸,就不合群了,就沒人跟你玩。”阿菊說。那年,阿菊也才14歲。

“未成年人吸毒很多是誤入‘毒圈’,在‘毒友’的引誘下吸毒。”廣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張警官告訴記者,而且在從眾心理的驅使下,很多人抱著“吸一口沒事”的心態,嘗試了“第一口”。記者此前採訪多名有20餘年吸毒史的“過來人”,他們在反思自己為何吸毒時也都提到,朋友的引誘以及從眾、攀比心理作祟是重要因素。

“有錢人才吸毒”“吸毒是時尚”“吸毒才能混進圈子”,聽著這些說辭,為了不讓人留下“不合群”印象,很多不諳世事的年輕人鋌而走險,最後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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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父母關愛,她們在毒品中尋找慰藉

未成年人吸毒,一方面是誤信狐朋狗友,另一方面則是家庭教育的缺失。 “我們發現,好奇心、家庭教育缺失和社會環境影響是未成年人沾染毒品的主要原因。”廣州市禁毒辦副主任、市公安局禁毒支隊支隊長雷虎表示。

女子所何警官說,她們調查也發現,所內的小花們中,很多都存在父母離異、缺乏關愛、年幼輟學等情況。由於心智不成熟又缺乏家庭監護,她們極易誤入歧途,選擇在毒品和毒友中尋找些許慰藉。

比如,阿蘭8歲時父母就離異了,此後她一直跟外婆相依為命。雖然外婆對她也非常關心,但這畢竟代替不了父母的愛,而且由於老人的觀念與“00後”存在較大的代差,爺孫相處起來還是有不少問題。而這段童年經歷,為阿蘭日後吸毒埋下了伏筆。

2013年,阿蘭12歲時,父親帶她來珠海打工。阿蘭說,那時父親在工廠打工,根本沒時間照顧她,而她在珠海人生地不熟,加上也沒有書可讀,經常一個人在家。這時,上網成了阿蘭最大的樂趣。在網上,她認識了阿華等人,進而走進“毒圈”。

後來,阿蘭因吸毒被抓了個現行。因當時未成年,警察很快把她放了。此後,她陸續又被抓了幾次。“被抓的次數太多了,我既記不得總數,也記不得時間了。”談起數次被抓的經歷,阿蘭顯得很淡然,似乎幾次被抓和被放,於她如小孩玩“過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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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阿蘭被抓了好幾次後,忙於掙錢養家而無暇照顧阿蘭的父親方知女兒吸毒的事實。

“我爸知道我吸毒後,也勸過好多,甚至還說要送我回老家,但那時候我哪願意回,更不願意聽他的話,心裡覺得你平時也不怎麼關心過我,跟那幫朋友玩才是真快樂……”阿蘭講完,停頓了下,眉頭緊鎖,內心似乎在糾結和後悔。

阿梅也有類似經歷。她說,最初嘗試吸毒是為了“去煩惱”,而當記者問及:“你那時才12歲,還那麼小,有什麼可煩惱的?”阿梅說,小時候她父母每天要去外面擺攤掙錢,白天她還沒醒父母就出門了,晚上她快睡了父母可能都沒回。“有時候,一家人幾天都碰不到一起吃飯。那時候我就很難過,以為爸媽不愛我……”

後來,當深陷毒品漩渦,為了不讓父母發現自己吸毒,之前渴望跟父母有更多相處時間的阿梅,反而故意和父母錯開時間出行,還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但紙終包不住火,有次阿梅等人在阿彩家聚眾吸毒時,被警察抓了個現行。

“父母得知我吸毒後都哭了,那一幕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很難過,覺得對不起他們。後來,他們來所裡看我,看他們頭上好多白髮,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為了養育我,是這麼的辛苦……”談及過去,阿梅悔恨不已。

與阿蘭、阿梅經歷類似,阿菊的父母也是長期在外打工,對她缺少關心,這導致她性格偏激、易怒。後來,剛讀完初一,阿菊就輟學了。2014年,她隨父母來佛山打工,3個月後,因與父親吵架,她憤而離家出走。

“那是2014年的端午節。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在外面玩,沒回家,回來後我爸就罵我,我和他吵了起來,一氣之下跑了。”阿菊說,離家出走後,她隻身來到東莞投靠同學,並在一家電子廠打工。“後來,我爸短信聯繫我,說如果我還不回,他就打電話報警,我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但電話裡我們又吵了起來。”

與家人相處不順,阿菊將無處安放的情感寄託到了在東莞新認識的一幫朋友身上。吵完架當天,她接到朋友電話,就跑去酒店和她們“散心”。阿菊至今仍記得那一天的場景:“玩了一會,有人拿出一個用礦泉水瓶制的簡易工具,圍在一起吸。她們告訴我這是吸毒,吸完後人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剛好吵完架心情不好,我就試了。”

記者採訪還發現,除普遍家庭監護缺失外,“早早輟學”、缺乏學校教育,也是這些未成年吸毒者的一大共性。由於缺少必要教育,採訪中阿蘭她們甚至常聽不懂提問,需要用“大白話”與她們溝通。這不由讓人擔憂,在現實生活中,像她們缺少教育的孩子,確實很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者欺騙。

比如,當記者問及阿梅“這麼小哪來錢買毒品”時,她說:“我吸毒從沒花過錢,都是朋友免費給的。”採訪中,類似觀點她說過幾次,從她講話的神態和語氣不難看出,她至今仍有些得意。或許,她至今仍在感謝提供朋友的“免費”毒品,認為這是對她的愛和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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癮在、毒友在,眼睜睜看自己越陷越深

對阿蘭她們來說,進入“毒圈”有千萬種“理由”,但被她們所忽視的是,毒品帶來的快樂只是暫時的,而痛苦卻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如影隨行。

阿蘭說,第一次吸毒後雖然毒品帶來的快感使她覺得“很嗨”,但她卻難受地三天三夜沒睡覺。“三天吃不下東西,只喝點水。”她告訴記者,後來她也慢慢意識到毒品的危害,也多次主動嘗試戒毒,但每隔幾天毒友又會找上門“帶她玩”。

“礙不住他們的蠱惑,加上我自己其實也有癮,嘗試過十幾次戒毒,都不成功。”阿蘭說,“要我說,毒品就是魔鬼,帶來的快樂,虛假又短暫,但痛苦卻是每時每刻的……我現在常睡不著覺,很後悔,希望能戒下來,以後再也不要沾毒了。”

第一次吸毒後,雖然“覺得把所有煩惱都發洩出來了”,但阿菊的身體卻敲響了警鐘,“很難受,想吐吐不出,幾天幾夜睡不著、吃不下,每天只能喝點水……”“每年都恍恍惚惚,上班也提不起勁,到後來就被工廠開除了……”

阿菊說,身體難受的時候,她也有過戒毒的念頭,但癮在、毒友在,根本脫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自己越陷越深。“現在想想,如果那晚不跟爸爸吵架,離家出走,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奉勸大家遠離毒品,這東西沾上容易脫身難……”

進入女子所,是這些迷途女孩們新生的開始。為保護好這些受傷的花朵,該所專門成立了“小花班”,通過一套特色心理教育、一個親情修復計劃、一次學業知識考核、一場成人禮儀式等“四個一”特色教育,幫她們積極戒治,重塑生活希望。

比如,針對小花們生性活潑但缺乏安全感、待人熱情但缺乏同理心等心理特點,女子所為小花班配有專屬的班主任和心理諮詢師。班主任會定期對她們開展個別談話,掌握小花們的基本情況,為她們解決生活的困難,並及時疏導其不適應情緒。

“家庭缺失是未成年誤入歧途的重要原因之一。”何警官說,該所專門收集整理了未成年人信息簿,搭建小花們和家屬的聯絡渠道。如警察們會幫小花們主動聯絡家人,在傳統節日如春節、母親節安排小花們向父母親人打電話問好,並讓小花們養成書寫家書和親情週記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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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針對很多小花年幼就輟學了,沒有系統地學習知識這一情況,該所還為她們安排系統教育學習課程,並要求做到一課一作業,對學到的知識及時掌握和總結,所內教師對階段性學習成果進行考核,考核合格頒發畢業證書。

考慮到很多小花會在所內戒治期間成年,該所還會在小花們年滿十八歲的當月,為她們舉辦一場特殊的成人禮。成人禮包含了升國旗、國旗下宣誓、許生日願望、歡歌慶生和成人感言。“十八歲是人生的關鍵點,舉行成年禮可以幫助孩子們更加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長大了,有了更多責任了。”何警官說。

“在外面,生日時會有一幫朋友聚在一起慶祝,但這種快樂很短暫,更留不下什麼很深印象。但經歷一次成人禮,真會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得懂事了。”阿菊說。

品花樣翻新讓社青少年毒情更趨複雜

“當前吸毒人群呈現出明顯的低齡化趨勢”,雷虎認為,加強對青少年這一群體的毒品預防教育,是當前禁毒工作的一大重點。

今年“6·26”國際禁毒日當天,廣州南沙警方將禁毒課堂搬進KTV。“KTV等娛樂場所是青少年生日party、朋友聚會首選,但人員複雜,暗藏陷阱。”南沙警方禁毒警察林警官說,在這類場所,不少人喝嗨唱嗨後“吸毒助興”,很難有效監管。

記者調查發現,一些娛樂場所由於缺乏監管,正成為吸毒者的“溫床”。雷虎說,當前,一些場所見利忘義,染毒未成年人外出夜不歸宿,有的賓館不顧社會責任,照樣給未成年人單獨開房住宿;KTV裡魚龍混雜,更是暗藏涉毒風險。

除此之外,不時湧現的新型毒品,也讓青少年吸食毒品的情況更趨複雜。

如日前發佈的《2017年中國毒品形勢報告》就披露,一些不法分子通過改變形態包裝,生產銷售“咔哇朝飲”“彩虹煙”“咔啡包”“小樹枝”等新類型毒品,花樣不斷翻新,具有極強的偽裝性、迷惑性和時尚性,以青少年在娛樂場所濫用為主。“新型毒品恰好迎合了青少年好奇心強、追求新鮮刺激的心理。”林警官說。

毒品偽裝性更強的同時,販毒手段也日趨科技化與智能化。有分析指出,毒品蔓延至青少年,便捷的網絡提供了溫床。如不久前,廣東警方端掉了一個跨國武裝販毒團伙,該團伙在聊天軟件上傳毒品照片,在網上大肆販賣,通信聯絡使用隱語、暗語,交易採用微信、支付寶等在線支付方式,販毒活動更加隱蔽。

有調查顯示,近年來QQ、微信等社交成為未成年人接觸毒品的主要途徑,不法分子在網上販賣新型毒品,通過快遞郵寄或直接見面方式交易。

針對這些難題,我省也進行了有益探索。如全省每年打造一千所省級毒品預防教育示範學校,全省13市、85個縣區建成261個禁毒教育基地。去年以來,全省共組織開展4萬餘場次預防宣傳活動,覆蓋全省130萬教師和2000餘萬在校學生。

為築牢家庭防毒陣線,去年以來,省婦聯以“不讓毒品進我家”為主題,以家庭為主要陣地,婦女兒童為重點對象,開展形式多樣的禁毒宣傳教育活動。

業內人士表示,預防未成年人吸毒,不僅要進一步加大宣傳力度,還要進一步淨化社會場所、網絡空間環境。同時,對利用、教唆未成年人走私、販賣、運輸、製造毒品,或向未成年出售毒品的,法律可從嚴從重處罰。

【記者】祁雷 吳珂

【校對】藍淑茹

【作者】 祁雷;吳珂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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