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深山獵熊

這一日臨近傍晚時分,孟籬跟隨村裡的打獵隊伍回來,一進門就看到牧林生和素娥夫婦愁眉苦臉地坐在院子裡,牧林生默默地在做蓑衣,素娥邊擇菜邊抹淚,氣氛顯得格外壓抑。

聽到推門聲,兩人同時抬頭,見到是孟籬,素娥連忙別過頭擦乾淨眼淚,然後轉過頭看了一眼孟籬手上的幾隻野兔和野雞,笑道:“籬兒回來了啊,今天又獵到了不少呢!”說著起身去接孟籬手中的東西。

孟籬點了點頭,看著素娥臉上強裝的笑容,忍不住蹙眉問道:“義母,發生了什麼事嗎?”

素娥連連搖頭說沒事,催促著說孟籬累了一天,讓她快去歇息歇息。孟籬見她有意隱瞞自己,當下也不強問,先回了自己的房間。因感念牧林生夫婦的救命之恩,孟籬便拜了他們為義父義母,先在這裡住下,日後再作打算。

回到房間,孟籬躺在床上,把這幾個月在牧家村的日子快速篩了一遍,確認沒漏什麼破綻,不由思索是什麼事讓夫婦倆如此愁苦。原本她一直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但是幾個月的相處,除了村民有些詫異她的身手,倒也沒有其他異常發生。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孟籬坐在那也不動筷,只是沉靜地看著牧林生夫婦,看得夫婦倆侷促不安,最終,兩人經不住孟籬詢問的眼神,便把事情原委告訴了孟籬。

原來,今天上午,狩獵隊伍出門後沒多久,被叫去議事的村長牧守仁回來後召集全村村民到村東頭的曬場上,給全村人通告了一個甚為不妙的消息:十日後,八月十五,是當今皇帝的五十壽誕,牧家村所在的蘭古縣縣令要求縣內每村在三天內準備一份壽禮為皇帝慶賀!

一聽到這個消息,村民們頓時炸了鍋:皇帝過壽還要百姓送禮,這不是明目張膽地搜刮民脂民膏嗎!真是無恥至極!

在孟籬的記憶裡,如今的四大帝國,以南鴻帝國最為強盛,穩穩地壓制著與其北部邊境接壤的其他三個帝國,這一切還要歸功於數年前北境軍中突然崛起,短短几年時間就一舉登上特封一品鎮國大將軍之位的北境統帥蕭天卻蕭大將軍。

然而,從前任遺留下來的記憶以及這個月在牧家村的所見所聞,孟籬敏銳地感知到這些強盛不過是虛有其表,帝國的根基已經腐朽不堪。

這些年,邊境不僅安穩下來,還奪回了被佔領的幾乎全部領土,但連年征戰,國庫已然空虛。而整個帝國上層社會因長久的安逸愈加窮奢極欲,官場腐敗成風,土地兼併日益嚴重,導致民怨四起,聚集到大城鎮的流民越來越多。

以孟籬對歷史的瞭解,她感覺到這個龐大的帝國如今其實已經是搖搖欲墜,大廈將傾,眼前的太平盛世只不過表面上的苦苦支撐,崩潰是遲早的事。

然而罵歸罵,這無恥的命令還得執行,因為民不與官斗的思想還是尤為沉重。牧家村三十幾戶人家,大都是獵戶出身,這可著實愁壞了近百號牧家村人。村長牧守仁讓各家各戶湊一湊,看能不能湊出點什麼名堂,堵住那個貪官縣令的嘴。

一家三口沉默地吃完了飯,孟籬打了聲招呼,說出去走走,便出了院門,邊走邊尋思著怎麼幫牧家村度過這一關。

孟籬第一個想到的是偷,以她前世的經驗加上目前的身手,去京城大戶人家家裡逛一圈小弄一筆倒是不成問題,只是這樣來歷不明的財物,牧家村人很有可能不會接受,而且萬一被人識破,還會給他們帶來無妄之災。

第二個比較兇殘,直接去暗殺了縣令!孟籬自信以她精通地各種暗殺手段,三天的準備功夫,保證能神不知鬼不覺,只不過這種方式也是治標不治本,萬一換一個更貪婪的縣令,牧家村以後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也許,那頭黑熊倒是可以一試。

孟籬走到了村口的一株大榕樹下,靠著樹幹坐了下來,抬頭仰望著星空。原生態的夜空,沒有現代的燈火璀璨,熱鬧喧囂,讓孟籬心生一種別樣的清寂之感,腦海裡開始快速編織獵熊計劃。

孟籬想起的那頭黑熊,是半個月前的事了。當時她和村長的長子牧如青帶著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一起去村北二十里外的玉壺山打獵,結果碰上了一頭極其狂猛的黑熊,被它追得在山裡迷了路,差點命喪熊腹,最後還是孟籬辨出了方向,然後使計激怒黑熊把它引到一個預先做好陷阱裡,才堪堪救了大家一命。

想起那頭黑熊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搬石撞樹輕而易舉,沒有現代武器的孟籬還是有些隱憂,只是牧家村待她不薄,牧林生夫婦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不能不報。而牧家村的情況她也基本瞭解,短期內要拿出像樣的貢品,除非拿出村民所有的積蓄,否則可能還要遭受那個縣令的盤剝。

那頭黑熊如此生猛,獨霸一方,像成了精似的,想來它的皮毛不會差,熊掌熊膽也算是珍稀之物,用這樣的貢品也符合牧家村獵戶村的身份,雖然有些兇險,不過可以一試。

孟籬也想過是不是叫上牧如青他們幾個一起,人多好辦事,不過一想到黑熊的兇殘,還是決定獨自前往,免得陷他們於險境,自己孤身一人,脫身應該不是難事。

打定了主意,孟籬的視線重現聚焦到了夜空中,看著繁星點點,想起了那些野外夜訓和執行任務的日子,也不知道小隊其他人現在怎麼樣了,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死無全屍的消息了,也不用再頭痛清理門戶的任務了吧。

兩行清淚,沿著秀美的臉頰無聲滑落嘴角,這是孟籬來到這個世上第一次流淚,為那個已經回不去的世界。

次日,天剛剛擦亮,孟籬就帶上狩獵的裝備悄悄離開了村子,前往玉壺山。這玉壺山在牧家村西北方的二十里外,因其山下有一個形似酒壺的碧綠深潭而得名。整座山脈連同周圍的森林覆蓋十分龐大,聽牧家村的老人說過還沒有人穿過整個玉壺山,甚至還有山林深處曾有妖怪出沒的傳說。

孟籬對這些傳說倒是不放在心上,不過有其他類似黑熊那種近乎變異的霸主級動物,倒是可能,希望不會那麼倒黴吧,孟籬心想著。

一個時辰後,孟籬站在了玉壺山腳下的樹林外,稍作休息然後檢查了一遍帶的裝備,弓箭、匕首、帶探勾的繩索、特別定做鐵鍬、用一種與現代的花椒相似的植物所制的辣鼻粉、乾糧、酒、水還有火摺子,這都是近來跟村裡人一起打獵時,慢慢組建的專用狩獵包,檢查完孟籬便開始進山了。

前世還在特種部隊的時候,孟籬就沒少在深山老林裡待過,所以對玉壺山這種還不算太過險惡的地貌環境,倒是遊刃有餘。一路上,孟籬邊做標記,邊做一些簡易的陷阱,以備不時之需。

半個多時辰後,孟籬來到了上次遭遇黑熊的區域,這裡已經到山中腹地了,看看時辰快到巳時,孟籬邊觀察適合做陷阱的地方,邊搜索黑熊的蹤跡,同時模擬一些動物的叫聲希望能引出黑熊。

在山林中又轉悠了一個時辰,始終沒有找到黑熊的蹤跡,好在一流的心理素質讓孟籬始終保持冷靜,沒有焦躁。

這期間,孟籬找到了一片鬆軟的地段,快速挖了一個深坑,做好了陷阱。還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個蜂巢。

吃了點乾糧,恢復了一些體力後,孟籬在陷阱附近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個火堆,然後把蜂巢和獵到的一隻野兔簡單處理了一下,一起放在火上烤,不多時一陣陣肉香飄出。而這次也沒讓孟籬失望,沒多久,就遠遠地傳來了幾聲熊的吼聲。

孟籬預估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圍著陷阱開始佈置各種應對的機關,以防萬一。做好了一切準備,孟籬就爬上陷阱附近的一顆大樹,邊休息,邊等待黑熊的出現。

此時午時已過,山中林深葉厚隔絕了外面燥熱的氣息,空中傳來陣陣輕微的抖動,孟籬知道正主已經越來越近了。終於,那堵如同黑色大牆一般的身軀出現在了孟籬的眼中,雙眼盯著那串烤兔肉,露出興奮貪婪的目光。

不過這熊還真像成了精的,沒有貿然地從隔著它與烤兔肉之間的陷阱就衝過去,而是警惕地環顧著四周,像是感應到了有什麼危險,遠遠地繞著烤兔肉來回走動著。

孟籬趴在樹上凝神屏氣地打量著黑熊,看到它的舉動不由暗罵這頭狡猾的熊精。待看到黑熊居然繞過用枝葉蓋住了洞口的陷阱時,孟籬小心地搭好了弓箭,準備實施預備方案。

等黑熊走到烤兔肉邊,張嘴去咬時,孟籬一箭射出,嗖的一聲,直奔黑熊的眼睛而去。幾乎是電閃雷光之間,黑熊身體一側,羽箭射在黑熊的前腿根部,直接被厚厚的皮毛給擋了下來。

黑熊遭遇偷襲,刺痛激起了它的狂躁,它抬頭望了一眼孟籬的方向,然後仰天狂吼一聲,衝著孟籬藏身的大樹兇猛地撞了過去。

孟籬暗罵了一聲該死,馬上扔出勾繩,勾住不遠處的另一棵大樹,蕩了出去,剛落地身後就傳來一聲巨響,剛剛她藏身的那棵一人環抱的大樹,狠狠地一斜,部分根部翻了出來。

一擊不中,孟籬一邊快速瞄著黑熊脆弱的部位射箭,一邊瞅準機會把預設的機關一一開啟,往黑熊身上招呼,同時把它往陷阱方向引去。結果除了辣鼻粉有點效果之外,其他的諸如落石、滾木都沒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更激發了它的兇性。

等到那頭黑熊在追逐孟籬的過程中,把一棵樹撞倒,正好壓住了陷阱洞口的時候,孟籬一直沉著的心終於開始出現了一絲慌亂。

狩獵失敗,只能暫時撤離。正當孟籬準備撤退時,另一頭黑熊出現在了她的退路上!

孟籬一驚,萬萬沒想到,會變成這種局面,而在她驚訝走神的片刻間,原本的那頭黑熊已經呼嘯而來,碩大的熊掌直直地拍向孟籬的頭頂。

孟籬倉促間閃避,左臂還是被熊爪劃到,留下了幾條血口子,疼得孟籬倒吸一口冷氣。

黑熊一擊未中,似是不滿地衝後來的那一頭低吼了一聲,然後兩頭熊左右夾攻朝孟籬奔來。

孟籬苦笑一聲,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頭熊她都鬥不過,更何況兩頭。如今箭已經射完,身上只剩下一把匕首,逃生的希望也渺茫,不如放手一搏,殺一頭是一頭!

就在兩頭黑熊慢慢逼近孟籬,一頭已經人立而起時,一把秋水長劍如同天外飛來般,從後面刺穿了黑熊的後頸和喉嚨,那黑熊甚至來不及嘶吼,便轟然倒地,漸漸地抽搐著失去了聲息。不待孟籬和另一頭黑熊反應過來,一道白影閃過,下一刻便響起了另一頭黑熊痛苦的哀嚎聲,嚇得孟籬連忙抬眼看去,那頭黑熊的脖子已經被人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獻血狂湧而出,然後無力地倒了下去。

然後孟籬便驚愕地發現,她的面前憑空般出現了一個俊朗非凡的白衣男子,正用一種讓她心跳突然異常加速的眼神在打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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