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個大款即將被殺(民間故事)

一、賓館兇案

2001年4月8日傍晚,市刑警大隊隊長趙勇剛坐到飯桌前端起飯碗,手機便響了,是局長打給他的,叫他立即趕到陽明賓館去,說賓館發生了兇殺案。陽明賓館的老闆鄭陽明被人殺死在賓館。

趙勇無奈地對老婆、孩子做了個苦臉,放下飯碗便衝出家門。趙勇趕到現場時,他的助手金鑫和幾位刑警已經到達了現場,正在進行現場勘察。

案發現場在賓館608號套房。這間套房是鄭陽明的辦公室兼休息室。現場保護得很好。鄭陽明光著上身穿條內褲,腰間繫條浴巾,倒斃在門口,身上沒有傷痕,也沒有搏鬥痕跡,系開門時被兇手突然施重手擰斷脖子而死。

報案者名叫方環,是蓉城時裝隊的名模,也是惟一的現場目擊證人。趙勇親自對她進行了訊問:“案發時你在哪?”

方環花容失色地回答趙勇的問話:“我就在套房臥室。”

趙勇又問:“你跟鄭陽明是什麼關係?”

方環尷尬地說:“我是他的情人。蓉城時裝隊在陽明賓館舉行了三場時裝表演。鄭陽明在觀看演出時看上了我,花10萬元包了我一個星期。”

趙勇鄙夷地瞟著方環,問:“當時你在房間幹什麼?”

方環埋頭說:“當時我和鄭陽明剛剛做完那事。鄭陽明去衝了個涼。出來時聽到有人敲門,他便去開門。過了片刻,我沒聽到任何聲響,也不見鄭老闆回來,便出臥室去看,見他倒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我便立即打手機報了警。”

趙勇問:“當時是幾點鐘?”

方環說:“下午3點10分。”

趙勇又問:“鄭陽明被殺時你在房間裡面就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比如搏鬥聲、叫喊聲、鄭陽明落地的聲音?”

方環肯定地說:“沒有。”

在趙勇對方環進行訊問時,助手金鑫與幾位刑警在套房內外仔細搜索可疑跡象,但是一無所獲。死者身上及床上、地毯上、門鎖拉手上,沒有發現兇手留下的半點痕跡。

兇手不僅兇殘,而且相當狡猾、老練。

趙勇皺了皺眉,最後對方環說:“謝謝你的合作。這起案子有些細節我們還要向你調查瞭解,你是這起案子的關鍵人物,在案子未破之前,請你不要離開山城,希望你多多配合。”

接著,趙勇對賓館的工作人員一一進行了訊問,沒有了解到任何有利線索。山城是一座年輕的直轄市,所有賓館(酒店)都是全天候開放,客人可以24小時隨意進出。員工從來不便也不敢多加盤問。因為進出賓館的都是些有錢有勢的主兒,誰也不曾想到會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進酒店行兇殺人。

回到警局,趙勇將案情向局領導作了彙報。由於鄭陽明是本地名望較高的實業家,市委、市政府都非常重視,責令市局成立專案組,由趙勇牽頭,儘早破案。

經過幾天的明察暗訪,趙勇手頭掌握了一些較為有利的線索,召開了案情分析會,專案組的同志各抒已見。

金鑫首先發表看法:“我認為鄭陽明死於情殺的可能性極大。方環是個開放型的女人,一向緋聞不斷。據蓉城時裝隊其他模特透露,在成都曾有兩個男人為爭奪她而發生過械鬥。這兩人一個叫汪洋,一個叫劉喜。蓉城時裝隊此次來山城表演,這兩個傻蛋也追隨方環而來,充當護花使者。沒想到這兩人苦苦追求方環未能得手,而鄭陽明卻憑藉雄厚的經濟實力,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就將她搞定了。這兩個為爭奪方環曾發生過械鬥的傻蛋能不妒火中燒嗎?他們都有作案動機。兇手極可能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警官餘平附和說:“金鑫的推斷很有道理。鄭陽明在商戰中拼殺了這麼多年,據說從未與人結怨,一向口碑不錯。現在他死了,不早不晚正好死於與方環做骯髒交易之時。我認為這不是巧合,鄭陽明極可能死於情殺。兇手不殺方環,惟一的解釋就是因為愛她,不忍心殺她。”

與會者交換意見,一致認同金鑫和餘平的觀點。案件偵破首先從汪洋和劉喜兩人入手。

專案組拘傳了汪洋和劉喜。在審訊室,兩人大呼冤枉,皆說他們沒有殺鄭陽明。不是不想殺,而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現在有人替他們殺了那個王八蛋,這真是天意。為了證明他們的清白,他們提供了案發時他們不在現場的有力證據。鄭陽明被殺當天下午,這對情敵因為新的情敵出現,同病相憐不計前嫌攜手進了金獅樓喝酒,訴苦、罵娘,整整折騰了一個下午,最終爛醉如泥。

專案組對此進行了調查,證實兩人所說完全屬實。兩個具備作案動機的人不具備作案時間。案情在有了一點眉目時突然又陷入了無跡可尋的迷宮。趙勇心情變得有些頹廢沮喪。他預感這將是一件很不一般的案子,也許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線索和突破口。

而壓力卻無處不在,死者家屬、市委領導都盯著這樁案子。如果最終不了了之,無疑會令他和專案組的成員陷入尷尬和狼狽的境地。

可是,無論趙勇和手下如何賣力,一個月後,這個案子還是在死者家屬的哭泣、埋怨以及市委領導的指責中擱置了下來。

一起讓人焦頭爛額的無頭案!

二、兇案再現

轉眼之間,四個月過去了。山城似乎風平浪靜了下來,除了賣淫和販毒、吸毒案件不時發生,兇殺案歇了陣腳。9月6日,市局的報警電話響了起來,一個男子以極度驚恐的聲音傳遞一起兇案的訊息:“市公安局嗎?快……快來人啊,我們老闆被人殺死在公司的衛生間!”

趙勇從書記員吳穎手中接過電話,詢問案發單位和地點。得知是天泰文化傳播公司,死者是公司老闆曾泰。趙勇立即帶上助手們上了警車,風風火火地趕往現場。

案發現場有點混亂。曾泰倒在男衛生間的一個抽水馬桶裡。抽水馬桶內的水在嘩嘩地流著,曾泰的腦袋被完全地塞了進去。經過現場勘察,除了死者自己和報案者的足跡外,現場沒有發現兇手留下的痕跡。

無疑,兇手事先做了周密的準備。不過,趙勇還是發現一個頗具價值的信息。那就是曾泰是被人攻其不備,一拳打昏後扭斷頸子再塞進抽水馬桶裡的。從這點看,曾泰被殺案與鄭陽明被殺案似乎有著某種關聯。

趙勇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若說這個案子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莫過於發現曾泰被害的報案者。但事實上他是曾泰的親弟弟曾然。兩兄弟感情非常好。曾然讀大學全靠哥哥相助。大學畢業又進了哥哥的公司擔任重要職務。他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趙勇回到局裡,向局長彙報案情後,重重地一拳砸在辦公桌上,說:“又是一樁無頭案!而且,死者又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漫長而艱難的外圍調查開始了。趙勇和助手們奔波了整整一週,用一句殘酷的話說,那真是一無所獲,連半點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找到。通過調查,趙勇瞭解到曾泰是個比較重感情的人,據說,還很有愛心。在他的資助下,有10個貧困大學生順利地完成了學業。他也不是個鋒芒畢露的人,從不與人結仇。要說有人想殺他,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這種事情偏偏就發生了。而且,曾泰被人殺死後,還被殘忍地塞進了臭哄哄的抽水馬桶。想到這點,趙勇既覺得殘酷,又覺得悲哀。

正如趙勇所料,這回他面臨的壓力更大了。局長頻頻向他施壓,說市領導已經親自過問這起案子了。這是今年第二起發生在本市的實業家被殺案,如果再破不了案,不但無法向死者家屬交代,更無法向來本市投資的企業家交代!

局長愁眉深鎖。

趙勇劍眉微蹙。

這是一個相當狡猾、兇殘的對手,而且,具備非常豐富的反偵破經驗。

案子折騰了兩個月,又被擱置了下來。趙勇心裡承受了無法形容的壓力。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窩囊過!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親手抓住兇手,將他繩之以法!

三、第三個死者

時間在趙勇沉悶的心情中憂鬱地流逝。2001年春節過去了。

2002年3月28日,華燈璀璨,黑牡丹歌舞廳內,大款靚妞在迷朦的燈光下、優美的音樂聲中盡情地享受著夜生活。

9點50分,歌舞廳內突然斷電。18號包廂內,凱旋房地產開發公司老闆孫凱旋和一個年方十六、足可以做他女兒的三陪小姐正玩在興頭上,見電停了,大為敗興,便起身拉開包廂門,罵罵咧咧地說:“他媽的!怎麼搞的?怎麼停電了?”他剛嚷嚷完,整個歌舞廳裡突然一片漆黑。正在這時,他感覺有個人影向他走近,他以為是歌舞廳裡的侍應生,沒在意,正打算叫他送蠟燭來。這時,他的心臟部位遭到了某種利器的襲擊,一陣鑽心透骨的疼痛攫住了他的神經和心靈。繼而,他感覺到鮮血汩汩地從他的心房奔湧而出。

他微弱地發出了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那個影子從容地返身離去。

5分鐘後,歌舞廳的電工修好了被人為破壞的電源總閘。燈亮後,三陪小姐發現了倒斃在包廂門口的孫凱旋,嚇得魂飛魄散。她大叫著:“殺人啦!殺人啦!”奔出包廂。

慘叫聲引來了歌舞廳的侍應生和顧客,繼而,引來了歌舞廳的老闆。老闆立即打手機報了案。12分鐘後,趙勇和金鑫帶著一名法醫和兩名刑警驅車趕到現場。此時,歌舞廳裡已是一片混亂。客人和三陪小姐早已趁亂跑了十之八九,大部分客人藉故沒有買單。老闆苦不堪言,既賠了生意,又搭上了人命官司,真是禍不單行。

拍照過後,法醫拔出了捅進孫凱旋心口的殺人利器。那是一把五寸長的尖刀,刀鋒鋥亮,整把刀子插入曾泰的心臟,僅剩刀柄在外。看來兇手是恨他入骨,才下此重手。

刀柄上沒有提取到兇手的指紋。顯然,兇手捅刀子時是戴了手套的。現場也沒有提取到兇手的腳印,歌舞廳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確是個作案的好場所。

“這起案子更懸。”這是趙勇最先閃現在腦子裡的一個念頭。

在收隊回警局的路上,金鑫問沉默無語的趙勇:“趙隊,你說這起案子與前兩起案子有沒有什麼關聯?是不是同一個人乾的?”

趙勇臉色陰鬱地說:“前兩起案子兵不血刃,兩個大款都是被人擰斷脖子而死。而這起案子死者是被人用刀子捅死的。表面看這起案子與前兩起案子沒什麼關係。不過,也不排除它們之間的聯繫。因為,死的都是大款,而且,兇手處理現場的手法相同,沒有給我們留下半點線索。這傢伙相當的狡猾!”

趙勇點燃一支香菸,嘆了口氣,接著說:“我們已經輸了兩局,不能再輸了,也輸不起了。下一步,我們的偵破重點應放在調查遇害的三個大款之間的關係上。若這點有突破,案情便會有重大進展!”

有了清晰的目標,在接下來的三天調查時間裡,趙勇和助手們驚喜地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鄭陽明、曾泰、孫凱旋這三個死者之間果然有關聯。而且,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年輕女子不明不白地直接或間接地死於他們手上。

那是一起發生在1999年4月18日的悲劇。當日下午,陽明賓館一間豪華套房裡,陽明賓館老闆鄭陽明、天泰文化傳播公司的老闆曾泰、凱旋房地產開發公司老闆孫凱旋以及咪咪食品公司老闆郭靖拉開賭局,正在豪賭。

在他們身邊,分別陪侍著四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年齡都在22歲以下。她們是山城市首屆形象小姐選美大賽的選手。穿紅衣服的年齡最小、長得也最水靈,名叫尤圓,穿低胸裝最性感的那位叫於莉,染著一頭黃髮塗著銀色唇彩一身名牌衣著打扮的那位叫柳荷。還有一位穿著超短皮裙、肩挎米色Laooco坤包的名叫陳紅蓮。

賭局中,孫凱旋抽著煙,不時地拿眼瞄著尤圓,暗暗嚥著口水,他看上了年輕美麗而且水靈靈的尤圓。小姑娘年方十八,他一眼就看出她是這幾個女孩中唯一最清純的。

牌打到第四圈時,孫凱旋叫身邊的陳紅蓮替他打。說輸了歸他,贏了小姐自己得。陳紅蓮喜不自禁地當了替補。孫凱旋則拉著尤圓進了套房臥室,說是打牌累了,叫尤圓給他按摩按摩。

尤圓十二分的不情願,但事先曾泰有過吩咐,此次他將幾位選美大賽中最具有衝擊力的美女帶在身邊,是為了向幾位有錢的老闆拉贊助。若拉不到贊助,大賽就會夭折,美女們也就會因此失去即將得到的榮譽和獎金。尤圓萬般無奈地跟著孫凱旋進了臥室。

孫凱旋關了房門躺在床上,尤圓滿臉羞紅地替他按摩。開始孫凱旋還算規矩,按著按著他就不老實了,突然粗魯地一把將尤圓摟進了懷中,拱著一張臭嘴去親她。

尤圓嚇壞了,奮力掙扎。孫凱旋見慣了漂亮女人在自己懷中掙扎,他認為那都是女人的一種故作矜持。他說:“你依從了我吧,我給你10萬。而且,我讓曾泰給你內定為冠軍,如何?”

尤圓一邊搖頭一邊反抗。孫凱旋此時已經慾火焚身,難以自控。他顧不了許多,決定來個“先斬後奏”。

尤圓嚇得尖叫起來,費力地掙脫了年近半百的孫凱旋,從床上逃了下來,向門口奔去。孫凱旋追上來,一把揪住她。尤圓再次掙脫,掉頭往陽臺上跑。孫凱旋又追了上來,兩人在陽臺上抓扯。孫凱旋行為粗暴下流,極力想拖她進房成其好事,而尤圓既緊張又害怕,身子拼命往後退,在拔河般的拖拉抓扯中,尤圓終於掙脫開孫凱旋的魔掌,但重心後墜,一下子從六樓的陽臺上墜入底樓的停車場,當即喪命。

事後,這起悲劇以死者意外墜樓死亡結案。大賽主辦方天泰文化傳播公司盡人道主義賠付給死者父母5萬元人民幣。但尤圓的母親不久便因痛失惟一的愛女而進了精神病院。

四、誰是獵手

趙勇臉上有了久違的喜悅。他覺得他離目標近了。

他吩咐金鑫找來了所有有關山城首屆形象小姐大賽的新聞報道。通過報紙上的舊新聞,他了解到那次選美大賽的結果――於莉榮獲冠軍,柳荷榮獲亞軍,陳紅蓮獲得了季軍。而這三個人,都是尤圓墜樓身亡的現場證人。

趙勇從下面分局派出所調來處理尤圓墜樓身亡案的案卷。案卷上有她們三人的證言,她們一致證明尤圓是自己不小心墜樓身亡的。而當時在事發現場的幾個老闆共同出資贊助了首屆選美大賽。然後,現場的三個小姐奇蹟般地囊括了冠軍、亞軍和季軍。

趙勇決定先去調查於莉、柳荷和陳紅蓮。這三人都在本市,於莉被一個建築老闆包了,做了二奶;柳荷在一家廣告公司做公關經理;陳紅蓮在一家大公司做總經理秘書,表面上是公司白領,暗地裡還是老闆的“小蜜”。

找這三人並不難,難的是要從她們嘴裡套出真話。起初,三人都堅持原話,說尤圓是自己不小心墜樓身亡。後來,趙勇一一對她們拋出了“殺手鐧”。

他冷冷地說:“你們知道最近市裡發生的幾起懸案嗎?鄭陽明被殺了!曾泰被殺了!孫凱旋被殺了!如果我猜想得沒錯,這個危險的殺手接下來的目標便是郭靖和你們幾個在首屆形象小姐大賽上獲得冠、亞、季軍的小姐。你們幾個是尤圓墜樓身亡事件的直接證人。如果你們做了昧良心的事,現在還不說真話,不配合我們辦案,我們抓不到兇手,你們便也會有性命之憂!”

這番話一拋出,三個美人花容失色。於是,話匣子打開了,她們滔滔不絕地說出了當時的真相。她們說,尤圓是在被孫凱旋調戲時掙扎反抗,不慎墜樓身亡的。事後,孫凱旋對他們說明了真相,並請在場所有人幫忙。他說他願意獨家出資贊助這次選美大賽,但在贊助單位名單上要同時打上幾家公司的名字,讓大家都得到實惠。幾個老闆跟他交情不錯,說人都已經死了,沒必要叫孫老闆再墊進去,便答應替他作證,說尤圓是自己在陽臺上看風景時不慎墜樓身亡的。孫老闆當即還給了我們三個選手一人5萬元現金,叫我們務必對警方為他圓謊。同時,大賽承辦方天泰文化傳播公司老闆曾泰,也許諾讓我們三人在大賽上獲得最前三個名次。於是,我們就違心地在警方調查時說了謊話。

三個小姐眼裡閃著淚花,都說這些日子以來,她們一直受著良心的煎熬,尤其是在幾個老闆接連被殺後,她們隱隱覺得這三起案子與尤圓冤死一案有關。她們度日如年,提心吊膽地過著日子,真不是滋味。

案情已經明朗了,兇手必是尤圓最親近的人。親人?朋友?還是另有其人?趙勇接著帶手下走訪了尤圓的父親。尤圓的父親尤志能是一家工廠的技術員,現已下崗。自從女兒離世後,尤志能蒼老了許多。在接受趙勇的調查訊問時一臉的悲愴,他說尤圓是他的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在城裡沒有什麼親戚,只有一個表妹,還是在鄉下。

趙勇清楚尤圓的鄉下表妹不可能是兇手。他接著問尤圓有沒有男朋友。尤志能說他女兒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死時還不到18歲,正在唸大一,她是不會早戀的。

沒有獲得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接著,趙勇和金鑫去了趟精神病院。見到了尤圓的母親。尤圓母親名叫劉萍,46歲,是本市的特級教師,培養了無數出色的學子。如果不是痛失愛女,她現在還站在講臺上教書育人,根本不會進精神病院。一個受人敬仰的特級教師淪為一個人人垂憐的瘋女人,這種命運的轉變,令趙勇感到揪心。

從劉萍嘴裡是根本問不出什麼線索的,這位可憐的母親只是一遍一遍地叫著女兒的名字,懷裡緊緊抱著女兒的照片。她很寧靜,不像其他瘋子,大吵大鬧打人罵人。不過,從她呆滯的眼神中,誰都可以看得出她內心的痛,也可以看得出她的病根之深。

精神病院的張院長向趙勇介紹說,他的兒子便是劉萍老師的得意弟子,現在在美國哈佛大學深造。他繼而搖頭嘆息,說劉老師就這麼毀了,她惟一的孩子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內心的精神支柱也就倒了,今生今世恐怕是難以恢復了。並且,越是像她這種沉靜、麻木的病人就越不好恢復,因為她的心已經碎了、死了。

趙勇最後問院長:“劉老師進精神病院後,她的那些得意弟子有沒有誰來看過她?”

張院長說這可多了去了。男男女女一大幫子。有做了國家幹部的,有當了私企老闆的,有成了高級知識分子的,還有當了作家和明星的。劉老師桃李滿天下。

趙勇又問:“這些人中,有沒有令你記憶特別深刻的?”

張院長深思片刻,說:“有一個。那是1999年8月底,有個剛剛退伍回來的年輕人來看望劉老師。他拉著劉老師的手,喊著她的名字。劉老師表情麻木,抱著女兒的照片,根本沒認出他是誰。那個年輕人看了心裡難過,眼裡的淚水湧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劉老師面前,叫了聲‘乾媽!’,然後決然而去。”

趙勇一聽是個軍人,與他想象中的兇手身份吻合,一時間來了興趣,繼而問:“你知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是什麼部隊的?”

張院長說:“這我可記不得了。不過,可以到登記處去查一查,一般都會有記錄的。”

趙勇和金鑫隨張院長來到門崗,找到1999年8月的探訪記錄,沒有發現要找的目標。莫非此人是用的假名、假身份?趙勇腦中泛起了濃重的疑團。

趙勇和金鑫回頭又去找了尤志能,他想,尤志能作為劉萍的丈夫,妻子手下有哪些得意弟子,他多少是清楚一些的。果然,從尤志能口中得到一條寶貴的線索:“劉萍對一個叫楊景的學生特別關照。楊景家裡特別貧困,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後來父親又不幸病逝。楊景幾次輟學,都是劉萍親自登門將他接到學校,並說服學校減免了他的學費。平時,她還經常幫助他和他的家庭。兩人情同母子。後來,楊景就認她做了乾媽。高中畢業後,楊景去參軍,當了一名特警,經常給劉萍寫信,彙報自己在部隊的成績。劉萍有次對我提起過,說楊景這孩子特別爭氣,在特警部隊拿了軍事全能冠軍。”

趙勇心頭浮起另外一個大膽的設想:既然劉萍老師和楊景走得這麼近,那楊景和尤圓一定熟悉。尤圓正值芳齡,情竇初開,說不定和楊景你來我往,已經情同兄妹了……於是,他對尤志能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我們想查看一下尤圓生前的信件,希望您配合。”

尤志能打開女兒的閨房,從寫字檯裡取出了一大疊信件,說:“這是圓圓的同學和朋友給她寫的信。我從來沒翻看過。”

趙勇從數十封信件中找出了十二封楊景在部隊寫給尤圓的信。這些信沒有什麼熾熱的語言,但明眼人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出一種真摯的情愫。他可以斷定兩個年輕人在默默地愛著對方。自古美女愛英雄。楊景是個有志氣有前途的軍人。而且,是與尤圓走得最近的人,尤圓愛上他不足為奇。並且,尤圓的母親是楊景的恩師,尤圓又是個美麗純潔的女孩,楊景愛上她就更在情理之中。

當楊景得知自己心愛的女孩冤死於幾個大款之手,自己的恩師(乾媽)因痛失愛女而瘋癲,住進了精神病院時,他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在正常的法律渠道很難討到說法時,首先想到的便是用自己的力量為她們復仇。這大概便是這幾起兇案的由來?

趙勇心裡忽然有了些隱隱的沉重感。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或許,他是為幾個死去的生命惋惜;或許,是為終將受到法律制裁的楊景慨嘆。

五、擦身而過

目標已經明確了。兇手鎖定為1999年11月退伍、現在在山城永行國際公司擔任保安經理的楊景。只不過,由於沒有直接罪證,警方還不能立即拘捕楊景。趙勇決定現在暫不去接觸他。如果打草驚蛇,只會將事情搞砸。

趙勇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便是鎖定目標,在楊景下一次行兇作案時將他抓個現行。警方斷定,楊景下一個行動目標是咪咪食品公司的老闆郭靖。為了保護郭靖的人身安全,趙勇從市刑警隊抽調了兩名身手最棒的警察。這兩名警察是從特務連退伍後分配到公安局的,一個叫方鍾,一個叫錢同鈞。以他們的身手,相信對付楊景不成問題。

趙勇將兩人安插到咪咪食品公司,分別擔任郭靖的司機和助理。

日子一天天過去,楊景沒有動靜。趙勇的部下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說這樣耗著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趙勇訓斥道:“現在是我們與楊景鬥智鬥勇的時刻,怎麼,仗還沒開始打你們就心煩氣躁了?要知道,我們面對的可不是一般的對手。楊景在特警部隊是軍事全能冠軍,他的槍法和拳腳功夫都非常了得。這樣一個對手,他的智商自然不會低到哪裡去。我估計起碼還要等待一兩個月,等這起案子風平浪靜、不了了之了,他才會伺機動手。”

兩個月後的一天,楊景終於出動了。他陪一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女子進了咪咪食品公司,那女子叫徐珊,是楊景剛交的女友。徐珊開了家小百貨商店,需要定期訂購一些糕點和食品。楊景是陪女友來看貨樣的。

錢同鈞不露聲色地陪同著楊景和徐珊看完公司生產的一些糕點和餅乾樣品。楊景問公司老闆郭靖哪兒去了,錢同鈞說老闆出去籤一個協議了,馬上就回來。其實,此時,郭靖就在公司,聽說殺人兇手楊景找上門來了,嚇得雙膝發軟渾身發抖。方鍾正在做他的工作,叫他不要怕,說有他和錢同鈞保護他,不會出任何差錯。與此同時,方鍾給趙勇打了電話,說“獵手”出動了,趙勇說他馬上帶人趕到。

楊景冷冷地對錢同鈞說:“公司的事情你做得了主嗎?我們想跟郭老闆親自談一下價錢,然後簽訂訂貨合同。”

錢同鈞說:“這個我還真做不了主。你稍等片刻,老闆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你直接跟他談吧。”

這邊,方鍾終於做通了郭靖的思想工作。郭靖給錢同鈞打了個手機,說他正在回公司的路上,問公司有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如果沒有,他就在外面吃了午飯再回來。錢同鈞說:“郭總,您馬上回來吧,公司來了個客戶,說是要長期進貨,想跟您當面談一下價錢。”郭靖說:“好,我馬上回來!”

十多分鐘後,郭靖出現在楊景和徐珊面前,或許是因為恐懼,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與楊景和徐珊禮節性握手時,手居然打抖,而且,手心出汗。這些反常的跡象自然逃不過楊景的眼睛。結合剛才錢同鈞看他的眼神,他察覺出了情況有些不對勁。但是,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狀,自然而然地與郭靖侃著價錢。最後,和徐珊要了批樣品,說是拿回去試銷一下,如果銷路好,下次便來籤合同。

郭靖連聲說好,他在說好的時候聲音也有些打顫。楊景心裡冷笑著:王八蛋!你遲早難逃厄運!他再次與郭靖握了握手,帶著徐珊告辭離去。

趙勇和金鑫乘坐一輛出租車匆匆趕來。他們沒有坐警車,但藉故買菸的楊景還是“隱身”在食品公司對面的一家小商店看到了他們。楊景不認識金鑫,但是趙勇,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位素有“鐵警神探”之稱的刑警隊長經常上電視。兩年前山城電視臺開了個警視頻道,趙勇數次作為嘉賓現身說法,評點大案要案。

楊景在見到趙勇的那一瞬間,更證實了自己內心的猜想。看來,警方真的注意他了。他心裡湧起了一股悲涼的情緒。他知道以身試法的後果。但是,過了片刻,他心裡又湧起了一股豪情。前幾起案子,他沒讓警方抓到任何蛛絲馬跡,警方就算懷疑他,也拿不到直接證據,奈何不了他。他想,憑他的智力和身手,就不信鬥不過那些只擅長抓嫖娼賭博,破不了幾個大案要案的警察。

趙勇走進咪咪食品公司後,方鍾和錢同鈞向他彙報說楊景走了,沒有行動。或許,今天他只是來探探路子。

趙勇說:“但願如此。如果他覺察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我們就麻煩了。如果他就此收手,我們就永遠抓不到他行兇殺人的罪證了。”

方鍾和錢同鈞的心情也沉重了起來。他們覺得自己低估了楊景的能耐。

六、短兵相接

轉眼之間,又過去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裡,郭靖度日如年,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恐懼和陰影之中。儘管有兩個警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他還是害怕。他真後悔當初喪失了人格和立場,助紂為虐,昧著良心說瞎話作了偽證。不但害尤圓冤死,還讓她母親因此神經失常。現在,他終於領悟到“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句古訓的深刻道理了。只是,現在悔之晚矣。

方鍾和錢同鈞整天陪在郭靖身邊,接連數月將精力耗在郭靖身上,他們心裡也多少有些不痛快。郭靖這些日子的情緒也非常糟糕,心煩氣躁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不說,還自暴自棄、放浪形骸。也許是受到死亡的威脅,他連生意上的事情也懶得管了。每天除了喝酒喝到爛醉,便是玩女人。

這天傍晚,郭靖在家裡喝醉了酒,頹廢地對方鍾和錢同鈞說:“我是活了今天不知明天的人了,如不及時行樂,到了陰曹地府,只有與小鬼作伴了。我不想死啊,我有萬貫家財,這世上還有數不盡的美女、珍寶……這世間令人留戀的東西太多了。這些天來,我活得真痛苦,與其這樣整天提心吊膽地活著,還倒真不如讓楊景來把我殺了!”

郭靖大醉後對方鍾和錢同鈞揮著手說:“我知道你們跟在我身邊心裡挺不耐煩的。你們表面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你們走吧!我不要誰保護!你們也沒什麼了不起,明知道楊景是殺人兇手,為什麼不把他抓起來?你們想讓我作釣餌!想抓他個現行?這是不可能的,楊景是個聰明人。我雖然恨這小子,但是我也佩服這小子。看著他把你們玩得團團轉,我打心眼裡高興。你們這些人,只適合抓賭抓嫖,嚇唬嚇唬小流氓,還有就是以權謀私,你們知道嗎?全市百分之六十的色情場所,就是你們警察內部的人搞的,不是警官的老婆,就是警官的兄弟;不是警官的兄弟,就是警官的姐妹……總之,幕後老闆就是你們這些警官!對付楊景這樣的殺手,你們無能為力!你們對付不了他!”

方鍾和錢同鈞氣得攥緊拳頭想揍郭靖。但最終還是鬆開了拳頭。因為他們清楚,郭靖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

郭靖牢騷一陣,趴在餐桌上呼呼睡去。方鍾想要叫醒他,錢同鈞制止了,說:“就讓他這樣睡吧,這小子心裡也夠苦的。這恐怕是這些天來,他睡得最香最甜的一次了。”

郭靖靠在餐桌上睡了4個小時,直到雙臂被腦袋枕麻木了才醒過來。見方鍾和錢同鈞還陪在他身邊,他有些感動。對他們說:“小方,小錢,你們回去吧,不必這樣寸步不離地保護我。這樣你們累,我也累。我知道你們這差事苦,如果我有什麼對不起二位的地方,請多見諒!我這人,有口無心。就說尤圓那事吧,我心裡是痛恨孫凱旋這小子的。可是,迫於朋友情面,我還是幫了他。現在我是咎由自取啊!”

頓了頓,他又說:“你們去睡吧,楊景不可能進家裡來殺我,院子裡還有條大狼狗呢,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它會叫的。”

方鍾和錢同鈞聽郭靖說了這番話,心裡也有幾分感動。他們說:“郭老闆,保護你,是我們的工作和任務。”

郭靖嘆了口氣,說:“小方,小錢,我有個想法。我想請你們離我遠點。我認真想過了,如果你們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以楊景的智商,他是不會下手的。這樣你們也就沒有機會抓他。你們給我幾天自由吧,我一定將楊景引出來。我會有辦法讓他現行的。就算他殺了我,我也有辦法讓他留下罪證。現在是高科技時代,我又是個有錢人,我可以配備最先進的錄音錄像設備。只要他對我下手,他就難逃法網!”

趙勇同意了郭靖“險中求勝”的方案。對郭靖實行遠距離保護,給楊景製造下手機會,力爭一舉將他擒拿。

方鍾和錢同鈞離開了郭靖,這些自然逃不過楊景的眼睛。他心想,在這場耐力的較量中他勝出了。警方是不可能永遠為某個人浪費警力的。況且,警方現在沒有半點證據敢確認他就是殺人兇手,既然只是懷疑,並且數月不見成效,就無法向上級交代。因此,尋求另外的破案途徑,撤回警力是必然。

楊景在暗中陰冷地笑了,他決定再過一小段時間,看看是不是警方在欲擒故縱。如果確實沒有伏兵,他便出手做了郭靖,然後就此罷手。殺了這四個為富不仁的大款,他也便為尤圓和她母親報仇了。

幾天過去,郭靖身邊還是未見有任何可疑人物。這傢伙或許現在覺得危險已過,居然時時單獨開車出門。楊景覺得機會來了。

這天,楊景開著公司保安部的富康轎車來到咪咪食品公司對面的一家咖啡屋,他選了一個靠窗的坐位,一邊悠閒地喝著咖啡,一邊默默地盯著對面咪咪食品公司的動靜。

上午10點30分,郭靖開車出來,向南而去。楊景買了單,立即駕車跟了上去。這些天來,警方在咪咪食品公司周圍佈置的眼線偵查到楊景的動靜,知道他在暗中窺探郭靖的一舉一動,也知道他接下來會採取行動。警方蓄勢待發。郭靖也是壯懷激烈,他覺得自己終於做了回漢子,像個英雄。

警方在郭靖的鞋上和車上都裝配了跟蹤器,並在郭靖的車上和身上裝配了微型攝像機。而所有接收設備便在一輛改裝成民用車模樣的專門用以跟蹤罪犯的警車裡。這全套設備是郭靖贊助的,花了三十多萬。現在,郭靖的一舉一動都在警方的掌握之下,如果楊景對郭靖動手,就必定會現出原形。

郭靖有恃無恐地在一家商場下了車,看著楊景開著轎車尾隨而來,他冷冷地笑了:姓楊的,我們就玩一場遊戲吧,看到底誰是老鼠誰是貓!

郭靖在首飾櫃前磨磨蹭蹭地選了一枚碩大的男式寶石戒指,然後,又到服裝區選了一套高檔西裝。他今天看起來倒真像是來專門購物的。楊景進商場後也這裡看看那裡選選,裝出一副購物的樣子,離郭靖不遠不近。他戴了副寬邊墨鏡,穿了套休閒裝,他認為郭靖遠遠的很難一下子認出他來。

二十多分鐘後,郭靖的微型耳機裡傳來趙勇的聲音:“郭老闆,我們已經尾隨而來,做好了各種應變準備,你可以行動了!楊景是不會在人多的地方對你下手的,你進衛生間,他一定會跟進來!”

郭靖回了聲“明白。”便依計行事。他將購買的西服寄存在服裝區,進了三樓的男衛生間。儘管他知道警察可能隨時會撲進來保護他,但是事到臨頭,他心裡還是有些慌。他努力地鎮定自己,他知道在這關鍵時刻千萬不能露出破綻讓楊景識破。否則,便功虧一簣了。

郭靖進了衛生間。衛生間的大便蹲位是一個個隔離的包廂式,方鍾與錢同鈞便雙腳支撐、形同壁虎藏身在蹲位上面,如果從下面看去,是看不到人的。郭靖進了衛生間,先從每個蹲位下面掃了一眼,沒看到腳,便以為沒有人。他有些心慌,知道即將跟進來的楊景一定會向他下手。他站在便器前小便,好久沒有拉出一滴。他知道這是因為緊張的緣故。

楊景果然尾隨而至。他一進來便將衛生間的門關上,和郭靖所料想的一樣,他手上戴手套,一進來便將手伸向了郭靖的脖子。郭靖從鏡子的反光中看到了楊景猙獰的面孔。他驚叫:“你要幹什麼?”

楊景說:“我要你的命!”楊景有恃無恐,他認為對付郭靖這樣的普通角色,用不了5秒鐘,就算衛生間的蹲位有人,待他們穿上褲子追出來,他早已逃離現場。

郭靖一邊退縮一邊顫慄著說:“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

楊景說:“你心裡明白!”楊景惡狠狠向郭靖撲去。郭靖儘管事先有準備,但畢竟不是楊景的對手。他剛想喊叫,便被楊景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控制住他的身體,企圖一下子用力將他的脖子扭斷。郭靖知道楊景的殺人手段,在驚恐之餘,他拼命地掙扎反抗。激烈的反抗令楊景一時不能得手。

楊景大怒,捂住郭靖嘴巴的右手下移至郭靖的咽喉部位,屈指成爪,一把鎖住他的咽喉。只要他的五指一發力,郭靖的咽喉便會被鎖斷。正在這時,方鍾和錢同鈞從兩個蹲位裡竄了出來,兩支手槍一齊對準了楊景的腦袋,齊聲喝道:“楊景!不許動!你跑不了!”

楊景毫無懼色地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大笑:“你們開槍吧,槍響的同時,我也可以將他的咽喉鎖斷,殺了他。不信你們儘管試試!”

方鍾和錢同鈞不敢輕舉妄動。

楊景接著傲慢地說:“況且,你們開槍也不一定能打中我。因為我有他作擋箭牌!只要我腦袋一偏,子彈便可能擊中你們的保護對象。不信,你們也可以試試!”

方鍾和錢同鈞相信楊景說的話不假。一個從特警部隊出來的軍事全能冠軍,要做到這一點絕非什麼難事。

楊景慘淡地笑了笑,說:“沒想到你們早就設好了圈套,讓我往裡面鑽!看來我是難逃一死了。”

“沒錯!”趙勇踢開衛生間的門,堵住了楊景的逃路,“楊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跑不了的!”

楊景冷冷地盯著趙勇:“趙隊長,你少給我來這套可笑的教條主義!什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既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尤圓冤死,你們為什麼不為她討回公道?你他媽的沒有資格在這裡說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你他媽的別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我們之間的這場較量,不管誰代表正義,你都沒有勝。郭靖這小子不是你們要保護的對象嗎?我現在在你們的槍口下,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我看你們怎麼向郭靖的家屬和你們的上司交差!”

趙勇一怔,如果楊景真這麼做了,他真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楊景說:“怎麼?害怕了?”

趙勇沒有說話。這時,郭靖掙扎著說話了:“楊景,你手放鬆點,容我說幾句公道話。”

楊景說:“行。不過得叫這幫傢伙先把槍放下。否則,我手一鬆,他們便朝我開槍,那我豈不又和尤圓一樣,成了冤死鬼?”

趙勇手一揮,方鍾和錢同鈞將槍收起。楊景手上控制郭靖咽喉的力道也輕了,郭靖得以開口說話:“楊景,我知道你是為尤圓報仇。尤圓的死孫凱旋負有直接責任,我和曾泰、鄭陽明以及幾個選美小姐負有間接責任。我們作了偽證,讓尤圓屈死,致使劉萍老師瘋癲。這事過後,我不知道其他幾人心裡的感受。總之,我是一直在愧疚和痛苦中度過的。做了虧心事,心裡總不是個滋味。我知道劉萍老師既是你的恩師,又是你的乾媽,我也知道尤圓是你心愛的姑娘。為替她們報仇,你殺了鄭陽明,殺了曾泰,殺了孫凱旋。現在你要殺我,我也沒有話說。人生不足百年,活著但求個問心無愧,現在我是個問心有愧之人,該死!你動手吧!”

郭靖的坦然求死大大出乎楊景的意料,他冷冷地說:“你真不怕死?”

郭靖說:“有點怕,但怕又有何用?我料定你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今天難逃一死!不過,這幫警察兄弟也不容易,為了保護我,他們在我身上整整耗費了幾個月的時間和精力。現在,我說的這些話都被我身上的鈕釦型微型錄像設備錄下來了。如果你殺了我,我的家屬絕不會找警方麻煩。我生前已經有愧,我不想我的家屬在我死後再做讓我覺得良心有愧之事!”

楊景怔住了。他沒想到這番話會出自一個大款之口。他沉思片刻,說:“如果我不殺你,你以後會怎麼做?”

郭靖真誠地說:“如果你留我一條命,我一定會用我的餘生,為社會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首先,我想召開新聞發佈會,將尤圓的死亡真相公諸於世;我還會盡心盡力去照顧尤圓的父母。前不久我才知道劉萍老師的事蹟,並且知道她教過我妹妹。唉,當初為了替朋友開脫罪責,一念之差,落下了沉重的良心債啊!楊景,這些日子我過得也不踏實,我天天擔心你來殺我,又盼著你早點對我下手。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累啊!”

楊景控制郭靖的手徹底鬆開了,他說:“我不殺你。你小子還算有點人味!不過,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如果你言而無信,我做鬼都不會饒你!”

楊景平靜地向方鍾和錢同鈞走了過去,伸開雙手。當方鍾掏出手銬銬向他的雙腕時,楊景猛然雙腕一翻,扣住方鍾雙手的脈門,令方鍾動彈不得。楊景大笑:“這就是警察隊伍的中堅力量?”

方鍾大怒,抬腿朝楊景襠下便踢,楊景旋身避開,一拳將方鍾打退數步。同時,摸去了方鐘腰間的手槍。他憤慨地說:“落在你們這樣的窩囊廢手裡,我真覺得冤!”

錢同鈞拔槍與楊景對峙著。方鍾氣憤地指著楊景說:“楊景,你搞突然襲擊,不算好漢!你不服氣,我們可以打過!”

楊景冷笑:“不必了。你絕不是我的對手!什麼突然襲擊,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警察在抓嫌疑犯時還怕對方搞突然襲擊嗎?這是理由嗎?”

方鍾一臉的難堪,沒有再說話。

錢同鈞說:“楊景,你的情況我們瞭如指掌,你是特警部隊的軍事全能冠軍,散打功夫也是最厲害的。我不敢說我是你的對手,不過,我可以與你比試一下。”

楊景說:“好!如果你能打敗我,我也算輸得心服口服。否則,我心裡就是氣不順!”

趙勇開口說話了:“楊景!是不是非要將你打敗,你才服氣?”

楊景說:“當然。我現在手裡有槍。如果我豁出去與你們頑抗到底,說不定還會死許多人。但是,剛才郭靖的一番話令我醒悟了許多,明白了許多道理,我已經犯下了一身的罪孽,不想再增添自己的罪孽了,更不想逃走,過那種如同喪家之犬的逃亡日子!我是軍人出身,言而有信,如果你能打敗我,我立即棄械就擒!”

趙勇面無表情地說:“好!我就會一會你!讓你心服口服!”

趙勇叫錢同鈞和方鍾將郭靖帶走。兩人在衛生間開始對打起來。趙勇出身武術世家,從小習練太極,已有八分火候,再加上在刑警隊十多年的訓練,他的身手遠遠超出楊景。力拼三招,楊景便知道他遇上了真正的對手。搏了八招,楊景未能傷趙勇分毫,甚至連他的身體也沒挨著。第十招,楊景一記鷹爪直鎖趙勇的咽喉,被趙勇以太極大回旋手勢輕輕巧巧地化解了。

接下來三招,趙勇開始反攻,連連擊中楊景。楊景收手,長嘆一聲:“我輸了!”隨後,將腰間的手槍交給了趙勇,並乖乖地伸出雙手讓趙勇給他銬上了。

趙勇在給楊景戴上手銬時十分惋惜地說了一句:“你是個大有前途的青年,為什麼要選擇走這條路?”

楊景說:“我愛尤圓!她是我最親愛的人。這個姑娘像山風那樣清新、純潔,就是因為有了她,我才能成為特警部隊最出色的軍人。我絕不能容忍我心愛的女孩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冤死。還有,我愛劉老師,她是我最敬愛的人,她給予了我母愛般的溫暖和關懷。看著她因為痛失愛女精神失常,成為一個神情痴呆的可憐人,我無法不痛心!不悲憤!我一定要讓那些罪魁禍首付出代價!我收集了所有有關山城首屆形象小姐大賽的資料,我不相信其中那篇尤圓意外墜樓身亡的報道。為尤圓意外墜樓身亡作證的三個選手囊括了大賽的前三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其中有問題。經過暗中調查之後,我得知是孫凱旋買通了各種關係。大賽贊助方明為凱旋房地產開發公司、陽明賓館和咪咪食品公司三方,其實出錢的僅是孫凱旋一人。可恨的是警方沒有詳細調查這些,僅憑几個在場人的證言便草草結案!”

趙勇說:“你調查到真相,為什麼不跟警方配合?”

楊景冷笑:“我不相信你們!我退伍時尤圓已死去數月,死無對證不說,這件事情也已時過境遷了。以孫凱旋的財勢,他一定早已打通了各種關節,靠正當的法律途徑,我想是奈何不了他的。所以,我決定用自己的方法為尤圓和劉老師報仇!”

趙勇感嘆:“楊景!如果尤圓泉下有知,她一定會為你感到痛心的!還有,如果有一天劉老師精神恢復正常,也會因你做的傻事而感到難過!你這樣做,毀了自己,不值啊!”

楊景說:“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樣,你不明白我對尤圓的感情,她是一個如花如水如玉的姑娘,那麼美好,那麼純潔!失去了她,我的世界已是一片灰暗,又何言生死?她是屈死的!我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姑娘屈死!有冤我就得為她報冤,有仇我就得為她報仇!現在該做的我都做了,我已經了無遺憾!”

趙勇不再說什麼,押著楊景出了衛生間,下了樓,出了商場。商場外人聲鼎沸,電視臺、報社的記者們得知消息已經聚集在一起,攝像機、照相機的鏡頭聚焦在楊景、趙勇和郭靖身上。

楊景一臉的坦然。郭靖一臉的坦然。而趙勇始終是面無表情。

警車呼嘯著遠去。

三天後,郭靖召開記者會,將尤圓的死亡真相公諸於世。並將山城首屆形象小姐大賽的骯髒交易抖露了出來。一時之間,輿論譁然。

接下來,郭靖去第一看守所看望了作為重犯關押在此的楊景。他將幾份報紙遞給他,說:“我沒有食言。我開始在為我的良心債付賬。昨天,我去精神病院看望了劉萍老師,我跟她說了尤圓是屈死的,現在真相已經公諸於世,她似乎聽懂了我的意思。不過,我並沒有將你的事情告訴她,我怕增加她的精神負擔。我只告訴她,害尤圓的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楊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郭靖。但他的目光很平靜、很溫和。

郭靖最後說:“我會盡心盡責照顧好劉老師和尤師傅的,讓他們有個安樂幸福的晚年!你就安心地上路吧!”

楊景最後定定地望著郭靖,向他鞠了一躬,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一個月後,楊景被綁赴刑場執行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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