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戲曹續

左慈是在路上遇到的。

既然是偶遇,就很蹊蹺。曹操稱魏王,建魏王宮,差人往各地收取奇花異果。使者到了吳地,見到孫權,傳魏王旨。孫權尊讓魏王,命人在本城選四十餘擔大柑子,星夜送往鄴郡。半路遇到左慈,左慈眇一目,跛一足,頭戴白藤冠,身穿青懶衣,自稱魏王故人,來與腳伕作禮。他替腳伕挑擔,凡是他挑過的擔子都變輕了。曹操要吃柑子時,剝開一個不見果肉,只有果皮。曹操命人請左慈,左慈剝開柑子卻都有果肉。曹操讓他喝酒吃肉,他飲酒五斗不醉,肉食全羊不飽。自稱得了“遁甲天書”,要曹操急流勇退,跟隨他到深山修行。曹操不許,左慈要曹操讓位給劉備,還用飛劍斬人頭嚇唬他。曹操以為是劉備的細作,命人拿下,收監入獄。不給他飯吃,餓不死他;打他他不覺得疼。曹操王宮大宴的時候,左慈忽然出現,表演法術,畫龍取出真龍肝,吐水養出牡丹花,在魚池中釣出松江鱸魚,金盆內取出紫芽姜,玉簪分酒化白鶴,令眾人嘖嘖稱奇。左慈出宮門,許褚帶三千鐵甲軍追趕卻追不上。左慈走入羊群,化作一隻羊,許褚殺盡群羊,不見左慈。放羊娃大哭,忽然聽見羊頭在地上說話,讓他把羊頭安到羊腔子上,羊就活了。曹操叫人畫影圖形,捉拿左慈。結果捉住了三四百個。曹操令諸將用豬羊血潑左慈,然後斬殺三四百人。三四百個左慈死掉之後,腔子裡各冒出一道青氣,匯聚一處,化成一個左慈,在空中招過一隻白鶴騎上去,說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土鼠隨金虎,奸雄一旦休!”曹操命人射左慈,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左慈的屍體都跳起來,提著頭顱來打曹操,曹操驚倒於地,驚而成疾。

左慈的法術通天,本事很大,為什麼殺不了曹操呢?善於占卜的管輅知天機,管輅說左慈的法術都是幻術,不必擔憂。曹操一聽,病就好了一大半。原來左慈只是為了戲弄曹操,並不是要他的命。那麼左慈為什麼要戲弄曹操呢?左慈說的話很是可疑,他說要帶曹操進山修行,曹操不允許,他又說讓曹操讓位給劉備,。以至於曹操懷疑他是劉備派來的奸細。但左慈並不是劉備派來的奸細,而是自己出現的。他很可能是杜撰出來的,是羅貫中不滿曹操稱魏王而杜撰出來的道士,借他之手不能殺曹操,但可以戲弄曹操一番,以解他胸中之恨。

曹操想稱帝,荀彧勸阻。曹操興兵下江南,命荀彧同行。荀彧知道曹操有殺己之心,託病在壽春。曹操送給他一個空食盒,荀彧知道什麼意思,就服毒自盡。建安二十一年,夏五月,群臣上表,要皇帝給曹操進爵為王。獻帝封他為魏王,冕十二旒,乘金根車,架六馬,用天子車服鑾儀,出警入蹕,於鄴城蓋魏王宮,議立太子。曹操終於掃清障礙,雖然沒有稱帝,但是稱王了,算是一個諸侯。出行的陣仗和天子無異,儼然一個事實上的皇帝,而獻帝只是一個傀儡。曹操勢大,佔據北方,即使大漢皇叔劉備也不能奈何。於是,寫書人就要編造一些靈異事件來捉弄曹操,來表達一種對曹操無能為力但又在道德層面譴責的複雜情感。曹操順應天下大勢,手下兵強馬壯,兵多將廣,又挾天子以令諸侯,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他統一的步伐。他稱王了,連寫書人都對他無能為力,只能編造一些左慈的故事來中傷他,來噁心他,來讓他得病。因為,寫書人的政治傾向是“擁劉貶曹”,巴不得曹操自取滅亡。但是曹操當時得勢,又不論道德,心黑手辣,一旦遇到反對自己的人就要連根剷除,不留後患。連說書人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只能編民間的故事來捉弄他,隱含著曹操不應該稱王的道德訴求。如此一來,左慈就是羅貫中編造的,保留了民間說書藝人杜撰鬼怪故事的痕跡。比如,得天書,變戲法式的法術,不死之身等等,和張角、張寶兄弟得天書起義,用民間信仰統治人心的路數如出一轍。都是得天書,都是以道亂政。

但曹操又不能死,他死了書就要完了。於是,再杜撰一個傳奇人物管輅,他不僅能觀陰陽宅,有透視眼,還能判人生死,比左慈要高明許多。管輅給曹操說破左慈的幻術,曹操的病就好了。管輅的占卜術讓曹操賞識,曹操讓他占卜天下大事,又讓他占卜東吳和西蜀的情況。管輅說:“東吳主亡一大將,西蜀有兵犯界。”東吳魯肅亡故,實為作者為東吳武力奪取荊州埋伏筆,西蜀兵犯界實際是說,劉備不滿曹操稱魏王,要帶兵討伐。曹操要出兵,管輅說:“大王未可妄動,來春許都必有火災。”果然,耿紀、韋晃、金禕、二吉叛亂,要殺曹操,迎劉備入許都。曹操發現,絞殺叛亂諸人。叛亂之際,許都果然大火。曹操信服管輅的神算。許都大火,宮內叛亂,劉備帶兵犯界,都是在說明曹操稱魏王不合道德,弄得天怒人怨。

管輅的出現,是在說明曹操暗合天數,不該衰敗。管輅和左慈都是杜撰的人物,左慈是致病之藥,而管輅卻是解藥。由此看來,左慈戲曹操只是一段博人一笑的笑話,是作者一廂情願的自戀式的鬼怪故事,藉以噁心曹操,使讀書人的嫉恨得以緩解。

左慈只是戲弄曹操,而曹操該怎麼辦還怎麼辦。何況他有管輅的幫助,統一天下的大任還是落在他的肩上。不管別人怎麼惡語中傷,怎麼用幻術欺騙,他還是他,一時半時死不了,還越發展越興旺,路子越走越寬,好像老天都在幫助他。

左慈戲曹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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