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多峰,1888年生,早年投奔西北軍,乃馮玉祥手下“十三太保”之一,1926年官至第40混成旅旅長。1936年1月,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給韓多峰授予了中將軍銜。但這位國民政府的將軍性格倔強直爽,愛國憂民,與眾不同,始終與“黨國”正統格格不入。抗戰時期,他有機會與共產黨人合作,成為一位國共雙方的邊緣人物,因此走上了一條艱辛報國的獨特人生道路。
抗日“雙星”實現“國共合作”
1935年,韓多峰當山東省政府參議的時候,曾力阻西北軍舊將、山東省主席韓復榘與日本人接近,為粉碎日本人借韓復榘之手實現“山東獨立”的陰謀作出了貢獻。韓復榘出於面子,敷衍韓多峰。韓多峰雖為中將,但手下沒有一兵一卒,只能做一些訓練民團的事情。
韓復榘因擅自放棄山東,被蔣介石處決。1938年,沈鴻烈出任山東省省長。沈讓韓多峰到毗鄰聊城的臨清任山東第四區行政督察專員,希望通過他牽制影響聊城第六區的專員範築先,別讓範築先和共產黨坐到一條板凳上去。但沈鴻烈顯然是選錯了人。韓多峰上任路過聊城,與範築先會面交談,兩位西北軍同僚一拍即合,一致認為共產黨開創了抗日新局面,“像北伐一樣,發動群眾,組織抗日也要靠共產黨”。範還介紹他同共產黨人見面。
韓多峰到了臨清地區,以“國府”官員的身份在國民黨、共產黨等各種勢力之間周旋說和,召集八路軍129師東進縱隊代表和原是皇協軍後來投靠韓多峰的吳連傑部以及魯西北16支隊的吉占鰲部同桌吃飯,劃分防區,化解矛盾,互不相擾。東進縱隊司令員陳再道與韓多峰也多有交往。
1938年7月,美國駐華使館武官卡爾遜訪問華北敵後根據地到達臨清。在群眾歡迎大會上,韓多峰代表地方當局講話。卡爾遜認為:“韓多峰將軍的講話,人民聽得懂而且喜歡聽。韓多峰將軍是一個來自人民的人,是一個口若懸河、表情生動的演說家。”無獨有偶,範築先將軍也擅長演說。卡爾遜將韓多峰和範築先稱為抗日“雙星”。
1938年夏,韓多峰與八路軍陳再道部合力發動了破襲戰,史稱“四六八合作”,即韓多峰的四專區、範築先的六專區和八路軍合作,共同發起對日作戰。7月12日晚,日軍德州至禹城的電話線被切斷。13日凌晨,韓多峰指揮部隊對轄區段的各車站發動進攻,至13日上午9時許,平原車站被攻克,日軍援軍被攔截在外線,破襲戰獲得勝利。“國共合作”一詞雖多被提及,但國共雙方如此緊密地統一策劃和實施戰鬥行動,在抗日戰爭中是很罕見的。
報國無門,滑向“邊緣”
韓多峰到任不到半年,沈鴻烈就已經無法容忍他的行為。1938年9月,沈鴻烈將韓多峰解職,派自己的內弟胡學仁繼任。沈鴻烈撤韓多峰的職可以,因為韓本來就是他任命的,但撤範築先的職就不可能。範築先是聞名全國堅持敵後抗日的民族英雄,沈鴻烈要搞掉他,得用別的手段。
1938年11月,日軍兵分三路進攻範築先防守的聊城地區。當地漢奸、土匪武裝乘機滋事,以抗捐、抗糧為藉口發動武裝叛亂,策應日軍行動。11月13日,沈鴻烈的參謀長廖安邦給範築先打來電話,告知不要在意正在配合日軍進攻而鬧暴亂的“忠孝團”,傳話說只要範築先親自去一趟講講話他們就會收兵。此時範築先要迎擊日軍,無法分身,當時在場但已經沒有任何職務的韓多峰願意為老朋友分憂,主動提出自己代表範司令去給暴民做工作。第二天,韓多峰到達出事地點,還沒來得及講話,就被“忠孝團”的亂兵打傷了肩膀,幸虧其中有人是韓多峰過去的部下,知道打錯了人,韓多峰才死裡逃生。韓多峰清楚,他替範築先擋了子彈,而背後策劃借刀殺人暗害範築先的,就是廖安邦、沈鴻烈。
1938年11月14日,魯西行轅主任李樹春把範築先堵在聊城專署門口,故意用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拖延時間,耗費了六七個小時,將欲按原計劃出城指揮作戰的範築先拖延在城內,自己則乘車在日軍圍城之前跑了出去。被包圍的範築先及少數直屬隊(大部隊均已事先轉移)與攻城日軍激戰竟日,15日城破,全體將士陣亡。
韓多峰流血過多昏了過去,等他脫離危險,才知道範築先已經殉國。他事後提及了範築先的犧牲:“奇怪的是在城內,李樹春和範築先還在一起吃飯,飯後李樹春坐汽車剛一出城,日寇即把出城的路線包圍起來了。城外幾十個支隊,明知主帥陷入包圍,但並無人下令前來救援。八路軍得知範築先被圍困的情況後,派一個團趕來救援,到聊城後,見城上已插上太陽旗,也無能為力了。這顯然是頑固派借日本人的刀,殺害聯共抗日的範築先將軍。”
韓多峰與範築先一樣,是國民黨地方軍閥系統中有愛國心的將領,在抗日戰爭時期處於國共夾縫之中,日子很不好過。他們作為“黨國”的軍人,要聽命於國民黨嫡系派別指揮,而國民黨嫡系對共產黨是持排斥態度的。但韓、範兩人願意與共產黨合作抗日,覺得共產黨更受人民擁護,共產黨員不貪汙,不怕死,相互之間更有共同語言。
韓多峰不免要作出選擇,他曾表示想參加八路軍,但中共稱“你在那方面歷史很久,地位較高,在抗戰中仍能發揮力量,你不要灰心。”韓多峰在國民黨那邊確實更能發揮作用,但是形勢一旦變化,事情就不一樣了。先是韓多峰被免職,然後負傷,再是範築先犧牲,魯西地區國共合作破裂,繼而日軍加緊對魯西北的“掃蕩”和控制,另一個地方抗戰將領丁樹本變成漢奸,最後韓多峰被拋出了抗日舞臺的中心。國民黨認為他親共,而一些共產黨人則認為他還是外人。韓多峰報國無門,從此滑向“邊緣”。
經歷劫難,報國艱難
新中國成立後,韓多峰擔任山東省政協委員、省人大代表兼土改委員會委員,同時仍留任山東育幼院院長和惠魯工商學校校長等職。
後來韓多峰因對辦公共食堂、大鍊鋼鐵等問題直率提出意見而被打成“極右分子”。韓多峰在政協的一次會議上說:“當前農村不少人在捱餓,大鍊鋼鐵是最大的浪費人力、物力和資源。”結果受到錯誤批判。由於韓多峰已年近70歲,免於送勞改農場,卻免不了到南部山區砸石頭子,名曰“勞動改造”。 1962年七千人大會後,形勢有所轉變,韓多峰被摘去 帽子,免去“勞動改造”。
1966年 8月23日,在破“四舊”的高潮中,韓多峰的家中闖入了一群紅衛兵,他們不由分說打、砸、搶、抄、燒。被燒燬的珍品中,包括張大千的老虎、郎世寧的馬。韓多峰十分氣憤,只好搬出周恩來、徐向前等為自己解圍,哪知對方反而愈加狂妄。韓多峰無奈給同住一條街的楊得志寫了一封求救信。他寫信的第二天,楊得志的秘書就來到韓多峰家,交給他一封楊得志的親筆回信。這封信使得韓多峰的處境有了些好轉。但被強行搶走的那封回信又在以後成了楊得志“包庇牛鬼蛇神”的證據。韓多峰從大字報上得知此事後,更進一步明白了這場風暴的複雜和猛烈。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山東省政協為韓多峰徹底平反,恢復其政協委員的待遇。1986年12月,99歲的韓多峰還在山東省紀念孫中山誕辰120週年大會上發言。
1987年3月25日,99歲的韓多峰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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