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張生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清朝末年的魯西北漢墓群一帶。

這天晚上,月黑風高,趙員外的大門一陣輕微響動。長工老賀豎起耳朵感覺不是風颳所至。他提著馬燈顫顫巍巍來到門口,打門縫一看,昏暗裡,門外堆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他揉揉眼,提提馬燈,看清了捲縮在地上的是一個人。正想開門時,忽發現左前方十幾米開外,兩道綠光正向門口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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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野狼!”老賀大驚失色。有關漢墓群附近有野狼出沒傷害人畜的傳說已流傳了半年。附近村莊風聲鶴唳。天剛擦黑就家家閉戶,路上更是鮮有人跡。但傳說歸傳說,很少有人見到。老賀屏住呼吸,看著它向門口一步步逼進。就在這時,大街上突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前面是趙員外家,還搜不搜?”

“混蛋,這是巡撫孫大人下的令,誰也不能放過。”腳步聲朝大門而來。野狼一聲沉悶的低吼,腳步聲戛然而止。

“娘啊,狼來了。”喊聲悽慘,慌亂的腳步聲離門遠去,野狼瞬間也沒了蹤跡。老賀靜了會兒,確定門外再沒有任何響動後,打開了門。地上躺著的是位女子,左腿刀口處,血在不停地滲著,旁邊放只柳條箱。老賀驚慌地回頭喊老爺時,趙員外正披衣出門。

“外面這麼吵,咋回事?”聽完老賀上氣不接下氣地敘述,趙員外捋著鬍鬚沉思片刻,揮手讓把大門關好,說近日時局動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賀又跑到門囗,盯著那隻柳條箱看了眼,悻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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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員外在屋地上來回踱著步子,一會兒他又叫上老賀來到門外。女子著淡紫色上衣,青黑燈籠褲。頭髮散亂,臉色煞白,呼吸微弱。趙員外蹲下來仔細打量,女子眉眼像極了剛過世三個月的女兒雪蓮。他稍做沉思,吩咐把女子抬入西廂房,喂水敷藥,好生安頓。又囑咐下人把緊口風,院內院外清掃乾淨,時刻觀察門外動靜。

昏睡一夜後,趙員外從女子口中知道了她名叫秀青,濟南人。去滄州投親,返回路上遇官兵錯把自己認做亂黨匪患而遭追殺。

“那你有婆家嗎?”老賀在一旁彎著腰,鬍鬚灰白粗壯,渾濁的眼球裡閃過一絲光亮。秀青臉一紅,低下了頭。趙員外回頭瞪了老賀一眼,隨後吩咐人把雪蓮的衣服找出,讓秀青換上。趙員外呆呆地望著換上了雪蓮衣服的秀青,眼淚就嘩嘩地落下來。

秀青躺在那裡不知所措,她疑惑地看著趙員外。回過神來的趙員外趕忙轉身,卻發現老賀張著嘴,瞧著秀青發呆。

感覺東家在看他,慌亂中指著傷口說,野狼嗅覺靈敏,因血腥跟蹤而至,怕是再有襲擾,可否僱個護院?趙員外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空氣中的腥味,說,眼下多事之秋,花些銀兩以求平安。於是他吩咐,明日厭次大集上,貼榜招人。

那一夜,老賀屋子的燈光亮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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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有土匪騷擾村民的消息傳來。

夜裡,院子外面似狼似狗的嚎聲從未間斷過。發出去的招帖不見動靜——這些都讓趙員外日日驚魂。

這天早起,趙員外來到院子。秋風微拂,菊花飄香。他無暇顧忌,眼望著秀青養病的房間想心事。突然,院子上空掉下一隻烏鴉,箭頭插在屁眼裡。趙員外看罷頷首微笑:“高人呢!”

他和老賀極目望天,一隊南飛的大燕,正逐漸變成一個個黑點,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倆人正納悶,有人敲門,一文弱書生肩挎弓箭立在門口。書生說他射中了一隻鳥,落在院子裡。說著就發現了老賀手裡的烏鴉。書生高興:“就是這隻。”趙員外走過來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書生一番。然後把烏鴉還給書生,揮揮手讓書生快快離去。書生從兜裡掏出榜單:“這是你們的嗎?”

“你——也想揭榜?”趙員外問書生是哪裡人,姓什麼叫什麼?

書生報出張生的名子後,說老家河南,家裡鬧災荒,出來混口飯吃。

“張生?”趙員外馬上想起《西廂記》裡的白面書生。他瞧了瞧張生手裡的弓箭,對老賀說:“先留下來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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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張生和老賀住在了一起。老賀帶他先是熟悉院子的佈局設置,張生似乎對西廂房裡的燈光更感興趣。老賀介紹說裡面住著趙員外投親來的外甥女。張生想駐足細看,被老賀拽走。

第二夜,風雨交加。趙員外讓老賀提醒張生,依人們傳說,狼性大發易於這種天氣。夜深,二人皆無眠,張生細聽院內有響動,轉身喊老賀,發現老賀早把被子蒙在頭上,抖動似篩糠。他看了眼牆上掛著的弓箭,順手提起那根頂門槓出了門。

大約過了一袋煙的功夫,渾身溼透的張生又返回屋裡,聽到門響動,老賀趕緊把頭重新縮進被窩裡。這次,張生拿走了那把弓箭。再回到屋裡時,肩膀上多了那隻中了箭的野狼。

“老賀,你看!”張生把野狼丟在屋地上。老賀從被窩裡鑽出頭來,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野狼嘴角沾有鮮紅血跡,眼珠暴突,舌頭垂在外面,屁股上插著箭,整個箭身的三分之二進了狼的身子。再看張生,上衣撕裂著,露出胸前幾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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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打死了,打死了!”老賀沒來得及穿鞋,赤著腳跑向了老爺的房間。趙員外蹲在地上,翻看了半天,最後高興得一拍張生的肩膀,說今後你就留在這兒,每月多加十日工錢。張生竊喜,老賀卻表情失落。

又到厭次鎮大集,老賀懷抱野狼走在前面,張生手持弓箭跟後。眾人見狀紛豎拇指讚歎。行到拐角處,老賀見一群人在圍看告示,就鑽進人群看。通緝令是山東巡撫孫寶琦簽發的。內容是緝拿朝庭要犯唐青,並重金懸賞。老賀不識字,看到畫像心裡犯嘀咕,小聲和張生說看著像東家外甥女。張生說可不許亂說,這要殺頭的。

趙員外家的護院箭法精湛,且專射獵物屁眼的消息在四鄰八鄉流傳開來。

附近一夥土匪,橫行鄉里多年,匪首黑蛋揚言要到趙員外府上走一趟,看看這個護院到底有多大本事。並且還送來了戰書。

張生接過趙員外遞過來的戰書,面露微笑,說他們只要有膽只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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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生走上趙員外家的土樓。綿延數十里的漢墓群被一片棉田隔離開來。漢墓群裡樹木茂密,松柏參天。張生曾經走進過漢墓群,裡面陰森淒冷,人跡罕見。古墓上一個個盜洞張著黑魖魖的大口,走近的人頓生出被吸進去的恐懼。

因此,漢墓群成了飛禽走獸、匪兵流寇的棲息之地。張生把目光收到牆外的那片棉田,望了一會兒,計劃在心裡形成了。

那是一個月光明亮的夜晚。趙員外家的三面院牆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只有靠近棉田的這面陰黑清冷。微風吹過,棉田裡泛起點點青白,青白隨著老賀的心一齊晃動。趙員外吩咐老賀今夜要給張生當幫手,他很不情願地隨張生來到土樓上。

夜深時,棉田裡傳來唰唰響動,張生仔細觀察,發現有四五個人影慢慢朝土樓這邊晃動。

“大膽的土匪,看箭。”張生的一聲呵斥,在夜裡格外響亮。人影開始慌亂。棉田裡不時傳出擊打鐵板的清脆響聲。

“娘啊,張生的箭法太準了,快跑啊。”一聲喊叫,土匪們撒腿往回跑。叮叮噹噹的響聲更加密集起來。不一會,土匪們全無影蹤。張生轉過身來,看到老賀不知何時鑽進了桌子下面,地上溼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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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生擊退土匪的消息迅速在附近傳開,說是那晚張生射出的箭又準又密,專射土匪屁股。黑蛋還洋洋自得地放出話來,說幸虧他棋高一招,讓每一個人屁股上掛了塊鐵板,否則,真得有去無回了。

秀青的腿傷漸好,老賀的心事卻重了下來。他不明白東家為何對一個過路女子這般照料,如果真是通緝令上的唐青,把她送給知縣,換回的銅錢能給自己買個媳婦。

然後再到孃的墳上燒柱香,了去孃的心願。想起這些,老賀委實激動了一陣子。

他想探個明白,做實秀青與唐青是同一個人後,再去報官。他夜裡來到秀青窗前,想借室內燈光看到些什麼,結果兩次剛湊到窗前,都被及時趕到的護院張生衝散了。

秀青基本傷愈,走路已無大礙。這天她向趙員外辭行。趙員外見秀青要走,想起女兒雪蓮。

“若是我的女兒多好?”一句話說完,趙員外流淚,秀青的眼圈也跟著潮溼。

“如果不嫌棄,我願做您的女兒,以後常來看您。”

趙員外臉上掛著不捨,他讓張生護送一段路程。張生說那害人的野獸死了,土匪也全給嚇回去了。他想趁機回家看看。趙員外說也罷,隨即付清了張生的工錢,讓他們打點好行裝,明日起程。

天微亮時,張生髮現身邊沒有了老賀。院裡院外也沒有老賀的影子。張生慌忙叫醒了趙員外和秀青,要提前趕路。

趙員外對秀青說,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所幹的正是老朽嚮往的。

“閨女,保重!”說罷,已是老淚縱橫。

張生和秀青還沒出村,就看到老賀帶領一隊官兵包圍了趙員外的宅院。

路上,唐青從山東法政學堂同學張生口中解開了悶在心裡兩個多月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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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丁惟汾早就看透了巡撫孫寶琦骨子裡為朝庭守土的決心和對革命黨人的嫉恨,心理上有所防備。唐青在魯西北一帶因聯絡籌劃山東獨立之事遭清兵追殺,遂與組織失去聯繫。得到消息後的丁惟汾派張生前來尋找。

“你的箭法何時學的,我咋不知道?”唐青好奇地問這位有著“智多星”美稱的丁校長高徒。

張生詭異地一笑,說他聽說趙家招護院的,就在附近觀察了一天,爾後把撿到的一隻烏鴉插上箭只丟進了趙家院子。另外他打聽過,那隻野狼其實就是隻野狗。因災荒匪患,常有餓殍散於鄉野,漸養成食血肉之野性,長勢也兇猛高大。常年寄居於漢墓群中,晝伏夜出,給人造成神秘與恐懼心理。

那夜發現時它正叼住羊的後腿,見張生瘦弱非但不跑還向他猛撲過來,當時他也很害怕,在羊圈前的幾棵樹之間來回躲閃。該他命大,野狗一個猛撲過後,頭卡在樹叉上,折騰半天,最後活活勒死。他又如法炮製,偽造成被射殺的假像。

至於說嚇跑那夥土匪,更是離奇。噼哩啪啦的響動哪裡是他射的箭只,那是棉桃打在鐵板上發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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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趙員外現在咋樣?”唐青擔心起這位救命恩人來。

“革命形勢一天天好轉,他們不會太難為他。”張生寬慰著唐青。

讓他倆沒想到的是,僅僅過了十三天,以孫寶琦為首的頑固分子勾結朝庭,又恢復了舊制。

張生和唐青二人不得已出走煙臺。從此,趙員外的命運再次懸在兩個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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