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癮君子到非遺傳人|白字戲演員楊漢威的戒毒人生

從癮君子到非遺傳人|白字戲演員楊漢威的戒毒人生

楊漢威

6月26日國際戒毒日前夕。

鑼鼓響起,穿著華麗戲服的楊漢威一亮嗓子,臺下響起陣陣掌聲、叫好聲。一邊是戲文裡的喜怒哀愁,一邊是人生中的山窮水復。沒人會想到,這位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白字戲的傳承人,曾是“癮君子”,戒毒後又復吸,幾次站在“懸崖”邊。

強制戒毒後,楊漢威重新回到劇團,繼續與白字戲糾纏半生的緣分,現在已是“國家三級演員”。與其他戒毒人員不願提及過去不同,楊漢威不諱言這段經歷,“動搖時想想曾經狼狽不堪的自己”。

從癮君子到非遺傳人|白字戲演員楊漢威的戒毒人生

白字戲演員楊漢威在做表演前的準備

白字戲作為長期來活躍在海陸豐、惠州、潮汕、福建省等地的一個古老戲曲劇種,後因演出市場逐漸萎縮,傳統劇目和富有特色的行當藝術及其他舞臺藝術等已瀕臨消亡。2006年,白字戲經國務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曾一次連續12天沒睡覺

楊漢威出生在汕尾市海豐縣,白字戲戲臺上領奏的父親,成了楊漢威入行的啟蒙人。楊漢威後來在汕頭市戲曲學校學習。每天5:20起床上早課,練習壓腿吊嗓子等基本功。最終,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一名白字戲演員。但在偶然認識的“好友”慫恿下,他嘗試了別人口中的“好東西”。

回憶起吸毒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楊漢威說:“最瘋狂的一次連續十二天沒有睡覺,也不吃飯,就吸毒加喝水,人瘦得不成樣子。吸完毒後精神亢奮,把家裡的電視、空調、冰箱、影碟機等電器拆掉,又重新裝起來。”

他在戲團裡混日子只是為了有錢買毒品。更多時,楊漢威神情恍惚,吸毒時產生嚴重的幻覺,自殘行為越來越多;不吸毒的時候,幻覺也如影隨形。

長長的鐵鏈,幾斤的鎖頭,黑暗的小屋子,還有不限量的啤酒——這是楊漢威家人為他打造的戒毒方式。屋裡的楊漢威毒癮犯了就喝酒,喝醉了就睡。屋外的父母以淚洗面,不知道兒子的未來在何處。

整整三十天,楊漢威才走出這個屋子。可惜毒戒了,癮還在。2012年,楊漢威重新吸毒。楊父絕望之時,拿過來兩條繩子,對他說:“我們父子倆上吊算了,省著害人。”

2013年,楊父最終選擇了報警強戒,整個村子裡的人都看到楊漢威被警察帶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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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漢威展示身上的紋身,說自己以前不懂事,認為有紋身會很威風

在戒毒所裡當文藝隊長

“楊漢威爭強好勝,是個刺頭。”廣東省增城強制隔離戒毒所(以下簡稱“增城強戒所”)民警範旗輝說道,“但是他同時也非常講義氣,為人豪爽”。

範旗輝發現,楊漢威對父親報警始終耿耿於懷。於是他一有機會就會和楊漢威交流,潛移默化,慢慢有了成效。

與此同時,他發現楊漢威在戲劇方面有一定的功底,便讓楊漢威任文藝隊隊長。 楊漢威的表現非常好,由他帶領的文藝隊幾乎每次都能拿到最佳節目獎、最感人獎、一等獎等多個榮譽,且節目都由楊漢威自編自導自演。楊漢威對此也頗為自豪,“我從小看到唱歌跳舞很快就能學會,這些都不在話下”。

唯有一次,演出出現意外,最終得了第五名,楊漢威非常自責,甚至落了淚。“交給我的事,一定要做好,覺得特別對不起支持我的民警。”楊漢威說。

2015年4月,楊漢威因為表現優異,提前3個月離所。和增城強戒所簽訂了跟蹤回訪協議,強戒所還發放了“愛心聯繫卡”,叮囑他定期溝通聯繫。作為“愛心聯繫卡”的發起人,範旗輝的想法很簡單,“我希望這些離開了強戒所的人,找不到人說話的時候,還能找到我們。”

當他走出強戒所的高牆,看見父親和兩個哥哥早已等候多時。楊漢威說:“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老爸還哭了。我心裡非常愧疚和難過。”

回家後戒毒民警為他打call

離開戒毒所,挑戰也開始了。楊漢威回家的當晚,就有以前的“粉友”找上門,問他要不要去“爽一把”,他嚴詞拒絕。

為了迴歸正常生活,他買了一輛三輪車,和老婆一起擺地攤。“生意很不好,擺地攤維持的也僅僅是一日三餐,早上四點多出門晚上十點多到家,很辛苦,壓力非常大。”楊漢威道。

當生活不如意時,焦慮、困惑及無助會動搖一個人的意志力。“他開始封閉自己,有時候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兩天也不出來。”楊漢威的老婆說,她知道丈夫比較能聽得進範旗輝的話,於是打了一通求助電話。

接到電話的範旗輝內心沉重,生怕楊漢威再一次誤入歧途。他給楊漢威打了一通電話,為了不給他壓力,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找了個要去海邊玩的藉口,順便去見一見他這個朋友。

“要不是範大隊長,我很有可能又復吸了。”楊漢威說,後來他發了一條短信給範旗輝:“大隊長這幾年對我諸多關心和指導,幾次放下手頭工作,車程來回五百多公里,特別耐心。這份恩情,我不會忘,我父母親也念念不忘,真的特別特別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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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價不菲的戲服不是自己能穿好的,白字戲戲班師傅幫演員楊漢威穿上戲服。

追夢成非遺傳承人弟子

楊漢威現在是“國家三級演員”且入選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

“我雖然已經40歲,但在白字戲方面,還是個學生。每次演出完,戲迷都會把拍下來的視頻發給我,提醒我哪裡做錯了,我再從中學習,積極改進。”楊漢威說:“戲劇文化深不見底,戲文裡的含義需要細細揣摩,會有很多收穫。”

從癮君子到非遺傳人|白字戲演員楊漢威的戒毒人生

戲帽一戴,十幾公分的厚底戲靴一穿,白字戲演員楊漢威立馬顯得高大魁梧。

“不諱言因希望被監督”

時至今日,楊漢威的生活依然沒辦法和那段過去徹底告別,吸食新型毒品留下來的後遺症還存在。“以前在戒毒所,想不起老婆和孩子的臉,記憶力特別差,剛出來的時候說話都有點結巴,現在說話也沒有以前流暢。如果太累或者壓力特別大的時候,還會產生一點幻覺。

對於很多戒毒人員來說,離開強戒所,有復吸想法的人以及想要和過去徹底告別的人,都想把強戒所裡的記憶徹底抹去。楊漢威卻不諱言這段經歷,“讓更多人知道,就是要自己受到監督,絕對不能再復吸”。

談起父親報警的事情,楊漢威笑了笑,說道:“(父親)不這麼做的話,我就完蛋了!”“你對現在的成績滿意嗎?”楊漢威想了一會兒,最終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走錯路,現在肯定不只是這樣。”“那復吸的幾率有多大?”楊漢威斬釘截鐵地回答:“零,絕對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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