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與蘇州的文化淵源

揚州與蘇州的文化淵源


揚州、蘇州,這兩個名字置於一處,頓時勾勒出一番如夢如幻的意境,滿目的詩意盪漾開來。揚州與蘇州都是國家首批歷史文化名城,在江南文化中交相輝映,相得益彰,兩地的友好往來源遠流長。長江與運河交匯,揚州與蘇州共榮。清代中葉世界十大都市,揚州與蘇州雙雙入榜。康乾南巡,六下江南,所幸之處的江南九府中,蘇州府與揚州府次次必去,皇帝的題詩匾聯隨處可見,墨寶遍佈著寒山寺、高旻寺……清代蘇州狀元石韜玉,在揚州書局校勘《全唐文》,在蘇州吳縣編纂《蘇州府志》。明末揚州評話大師柳敬亭,南下吳中說書,成為蘇州評彈舊時供奉的鼻祖……

蘇州與揚州往往並舉,兩地有著太多的共性:盆景、裝裱、糕點、刺繡、服飾、玉雕、評彈、民歌、古琴……莫不相似,非行家難以區分。古董仿製的“蘇州片,揚州刀”;浮誇奢靡的“蘇空頭,揚虛子”;民俗風尚的“蘇意,揚氣”;乾嘉漢學的“吳門學派,揚州學派”;國畫流派的“吳門畫派,揚州八怪”;江南園林的“蘇州園林,揚州園林”;戲曲藝術的“蘇劇,揚劇”;休閒娛樂的“穿在蘇州,吃在揚州”;民國小說的“蘇派,揚派”……

揚州別稱廣陵、邗城、江都、維揚,蘇州別稱吳中、吳門、吳江、姑蘇。禹貢九州,後來的揚州和蘇州最初都屬於揚州的範圍。揚州發源於春秋邗國,後被吳國兼併,吳王夫差修築邗城,由是與蘇州同屬吳國。邗通幹,古籍往往並稱邗吳或幹吳。漢代七國之亂,揚州與蘇州都屬於吳王劉濞的封地。如今的揚州城北大王廟依舊供奉著兩位吳王的聖像。揚州與蘇州都使用過“吳州”的名字,前者在北周,後者在南陳、隋代。元代江南浙西行省、明代南直隸、清代江南省、國朝江蘇省,蘇、揚都在同樣的行政區劃之內。

揚州與蘇州的文化淵源


揚州歷代抵擋北方入侵,浴血奮戰,護佑華夏正溯,尤其是保衛了長江以南的繁華。比如李庭芝揚州抗元,史可法揚州十日……元末揚州鹽販張士誠自立為吳王,割據長江下游12年,初期以揚州為都,後期以蘇州為都,施以仁義,“全城歸附,蘇人不受兵戈之苦。”朱元璋擊敗張士誠後,揚州與蘇州都遭受了屠戮,揚州破壞尤甚,“城中僅餘十八家”(《洪武實錄》)。為了填補戰爭造成的人口傷亡,朱元璋從蘇州移民數十萬至淮安、揚州(“明主積怒,遂驅逐蘇民實淮、揚兩郡”),史稱“洪武趕散”。如今江淮之間,不少宗族的家譜都有祖上來自蘇州閶門等處的記載,比如鄭燮家族的《書帶草堂昭陽鄭氏家譜》:“始祖重一,明洪武年間,自蘇州遷興化。”任大椿家族的《經訓堂任氏族譜》:“任氏原居蘇州,元末遷興,另有一支遷東臺,一支遷寶應。”

揚州是清代全國的戲曲活動中心,南腔北調雲集於揚州。揚州鹽商江春等名流蓄養家樂,時人有云“蘇班名戲維揚聚”。花雅之爭的花部與雅部諸腔都在揚州兼收幷蓄,發揚光大。“兩淮鹽務例蓄花雅兩部以備大戲,雅部即崑山腔”(《揚州畫舫錄》)。四大徽班由此進京祝壽,崑曲由此發展為“揚昆”。揚州是崑曲的第二個故鄉,崑曲在揚州獲得了第二次生命。“蘇州、揚州向習崑腔”,蘇、揚兩地藝人相互交流、參演、供職,揚州甚至因此設立了管理藝人的梨園總局——“蘇唱街”。乾隆年間,揚州藝人到蘇州參加虎丘曲會,“(小唱)蘇人奇之,聽者數百人。明日來聽者益多,唱者改唱大麴,群一噱而散。”這裡的“大麴”指崑曲,“小唱”指揚州小調,彰顯了揚州小調在蘇州風靡的盛況。

揚州與蘇州的文化淵源

《紅樓夢》的作者曹家祖孫三代歷任蘇州織造,兩淮巡鹽御史。書中不乏蘇、揚的相關故事與風物,比如:生於蘇州、長於揚州的林黛玉,虎丘,二十四橋,唐寅,秦觀……內容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卻明明白白的頻繁出現四城之地名:京都、金陵、姑蘇、維揚。比如:“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預備接駕一次,把銀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紅樓夢》以江淮官話為基礎寫就(比如“嚼蛆”),也滲透了不少吳方言(比如“儂”),江淮官話和吳方言的代表分別是揚州和蘇州。

蘇州的冷僻書攤上,殘稿《浮生六記》見證著蘇、揚情緣。沈復生於蘇州,居於揚州,“賃屋於邗江先春門外,隔河兩椽”,住在揚州大東門橋小秦淮河的沿岸。他5次來揚謀生,“隨侍吾父於邗江幕中”,“就維揚之聘”,時間長達7年之久,浪遊蘇、揚名勝:平山堂、滄浪亭、瘦西湖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如他所言“半年一覺揚州夢,贏得花船薄倖名”。其伉儷同鄉芸娘寫信“願亦來邗,一睹平山之勝”。妻子死後,葬於揚州金匱山,他“常哭於芸娘之墓”,在揚州賣畫度日,最終埋骨桑梓。

揚州與蘇州的文化淵源


在書籍著作之中,蘇、揚缺一不可:

黃鈞宰《金壺浪墨》:“天下殷富,莫逾江浙;江浙繁麗,莫盛蘇揚。”

李鬥《揚州畫舫錄》:“蘇州以市肆勝,揚州以園亭勝,杭州以湖山勝。”

陳從周《說園》:“從前疊山,有蘇幫、揚幫。”

林語堂《紅牡丹》:“有些人是蘇州或揚州來的美女,在這荒郊野外也不免說著吳儂軟語。”

徐珂《清稗類鈔》:“古之佳人大抵出於燕、趙,實指妓女而言,晚近以來則以揚子江流域之江蘇為多,蘇州、揚州、清江皆有之。”

吳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加以蘇、揚各地之煙花,亦都圖上海富商大賈之多,一時買棹而來。”

錢鍾書《管錐編》:“蘇州、揚州歷來號繁華勝地,明清文士豔稱其水軟山溫,金迷紙醉。”

…………

在詩詞歌賦之中,蘇、揚不可偏廢:

白居易《夢蘇州水閣寄馮侍御》:“揚州驛裡夢蘇州,夢到花橋水閣頭。覺後不知馮侍御,此中昨夜共誰遊。”

崔顥《維揚送友還蘇州》:“長安南下幾程途,得到邗溝吊綠蕪。渚畔鱸魚舟上釣,羨君歸老向東吳。”

苗發《送司空曙之蘇州》:“盤門吳舊地,蟬盡草秋時。歸國人皆久,移家君獨遲。廣陵經水宿,建鄴有僧期。若到西霞寺,應看江總碑。”

黃慎《維揚竹枝詞》:“閒倚鏡奩臨水面,擬將時樣學蘇州。”

臧谷《續揚州竹枝詞》:“茉莉花濃插滿頭,蘇妝新樣黑於油。”

胡國甫《悼蔡會竹枝詞》:“中有良家最上流,蘇州腳與揚州頭。”

《邗江竹枝詞》:“邗江遍處是茶坊,揚款焉如蘇式昂。”

《廣陵古竹枝詞》:“杏放嬌紅柳放黃,誰家女子學吳妝。”

…………

揚州與蘇州,大同小異,共有著太多的文化財富,百世相連的血脈,澎湃在蘇、揚鄉民的每一寸骨肉裡。最是人間天堂,須得騎鶴來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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