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九
說孔子不算哲學家會招來相當一部分人的憤慨。這些人裡除了要維護師道尊嚴的儒教徒之外，還有一些是單純的愛國者，他們的理由是不能崇洋媚外。但可惜的是他們也是阿Q，只不過他們的訴求不是“我的祖宗也闊過”，也不是“我的祖宗比你的祖宗闊”，而是新的說法：“我的祖宗跟你的祖宗一樣闊”。
比祖宗能比出這麼多花樣來，不是我這種人能理解的。對孔子的評價不論怎麼說也只不過是對歷史作一個評價，實事求是的事，用得著這麼急赤白臉嗎？又不是要繼承皇位，那麼花樣翻新的比祖宗有什麼意思呢？而且，如果現在你已經要了飯了，你的祖宗再闊，除了能證明你的無能辱沒了你的祖宗，還能有什麼用呢？咱們總得承認，像朱元璋那樣祖宗八輩都要飯，到了他那裡陡然而闊的，才算是光了宗耀了祖吧？
另一方面，黃金、白銀、美元、工廠都搬到臺北去了，搬不走的也都毀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比祖宗有什麼用？何況哥倆是一個祖宗呢？攤上那樣的大哥，你要是沒有點剛，祖宗也幫不了你。有骨氣的爺們慣會空手套白狼，光著屁股打天下，一定會混出個樣來給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看。俗話說的好，好男不吃分家飯，比祖宗算什麼好漢？虛榮心當不了飯吃！沒有智商的愛，可能不是愛而是害。
有點像主旋律。主旋律就主旋律吧，不解釋，反正不管是不是主旋律也只唱到這兒，下面接著說孔子不算哲學家的事。希望這回耳根子能清靜點，不再有人聒噪什麼崇洋媚外。
挖耳羅漢之耳根清淨
其實，說孔子不算哲學家是一種比較剋制的說法，有更激進的說法是中國古代就從來沒產生過哲學。有人說這話是黑格爾說的，老九鄙陋，沒找到出處。不過從黑格爾的《哲學史演講錄》來看，他的確是認為中國哲學處於一種比較初級的階段，並且否認孔子的思想具有思辨的成分。
但再初級的哲學也是哲學，所以，初級還是高級的問題，是一定要先有了哲學之後才能談到的；另一方面，黑格爾不僅知道孔子，還知道老子和孟子，對《易經》的陰陽說和《尚書》的五行說也有了解，所以不能把他對孔子的評價等同於他對中國哲學的評價，畢竟他同時也承認道家思想具有思辨的成分。所以說，要讓黑格爾背說了中國沒有哲學的鍋，他一定不會同意。
另外，網上傳言2001年9月法國哲學家雅克·德里達訪滬時曾說過“中國有思想，但沒有哲學”的話，算是外國人說中國沒有哲學的確切證據。但2001年這個時間點太晚近了，跟這個時間點相比，中國有沒有哲學的問題老得都沒牙了，所以即令傳言屬實也不能作數。
老九認為，中國有沒有哲學的問題是我們中國人自己提出來的，而在我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並影響到外國人之前，外國人是一直承認中國有哲學的。外國人充其量也就是說說中國的哲學很初級，或者是像黑格爾那樣，否認某一個人的思想是思辨式的思想，但卻從沒否認過中國有哲學。
那麼，我們中國人幹嘛要給自己找這個不痛快呢？無他，缺乏民族自信。自信是一種很敏銳的灑脫，哪怕有一絲絲的拘謹或誇張都會立刻把它變成做作，因此《菜根譚》才有“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一說。
當年中醫還沒失去自信的時候，種痘防天花和用金雞納霜治瘧疾用的是得心應手毫不含糊，不關心也不說什麼“中醫治本”之類的昏話，“看療效”是唯一的標準。哲學也一樣，如果有自信，何必在意研究的是中國的哲學還是哲學在中國呢？就這麼部片子，愛看不看，這個意思你懂吧？
事實上我們那時候沒有這種自信。20世紀30年代，當金嶽霖第一次提出“所謂中國哲學史是中國哲學的史呢？還是在中國的哲學史呢？”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正是一個積貧積弱的國家。那個時候，除了悠久的歷史、廣闊的領土和眾多的人口，我們幾乎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法跟別人比，所以怎麼看待以哲學為代表的傳統文化就顯得比較要緊。
有人主張傳統文化是國粹，一絲一毫也動不得；有人卻認為傳統文化是糟粕，一毫一絲也要不得；最後就有人出來打圓場，說該動的動該要的要，不能一概而論。這下該消停了吧？也不，國粹派和糟粕派又一起來罵這調和派，罵著罵著也就罵亂了套。於是各種打亂仗、各種歇斯底里都出現了，恰如其分的表現了內心的不自信。
用黑格爾的辯證法來解釋這個現象的話，國粹派是正方，表示肯定，是“正”；糟粕派是反方，是對國粹派的否定，是“反”；調和派則是對“反”的再一次否定，也就是“否定之否定”，是對正與反的“合”。
把這個公式往中國哲學史的編寫史上套，那麼謝無量的《中國哲學史》和鍾泰的《中國哲學史》都是信古的，是“正”；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是疑古的，是“反”；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則是釋古的，是“合”。
不少人看到辯證法這三個字就來氣，可現在的這個解釋沒毛病，來氣也沒用。辯證法的思想起源很早，中西都有它的源頭，只不過在西方它獲得了相對充分的發展而已。《易經》裡陰陽互化、柔動則剛、既濟未濟的思想，都是樸素的辯證法思想。
如果辯證法算作哲學，那麼樸素的辯證法儘管樸素，也應該算作哲學。所以到了這一步，問題的關鍵就是，哲學到底是什麼？辯證法算不算哲學？
咱們下期再說。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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