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 有獎連載|《知是清晨來》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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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 · 有奖连载|《知是清晨来》第五期

內容簡介:

那些目光足以令她沸騰。

可姜瑜卻像是打鐵的匠人,將她這塊燒得通紅的烙鐵倏地扔進冷水裡,她聽見自己由內而外死去的聲音。

祝清晨扭頭走了,那個寒假都沒有回家,直到開學,姜瑜來到學校找她,站在刺骨的寒風裡一遍一遍給她打電話。

那時候她就站在寢室的窗口,親眼看著女人老態龍鍾的樣子。

姜瑜年輕時很美的,滄縣好多青年都曾經追求過她。可因為祝山海一句話:“哪怕我現在沒錢,也會用這輩子的時間努力賺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她便妥協了。

可是眼下,她早已被生活摧折了腰,風霜滿面,頭髮也白了不少。

祝清晨接起電話,聽見姜瑜滿懷希冀地小心翼翼叫了聲她的名字:“清晨。”

就這麼兩個字,她全然塌陷,頭也不回地跑下樓去,抱住了母親。

可哪怕遇到這樣的事,哪怕她整整一個寒假都留在學校,她也隻字未對蘇政欽提起,直到開學了,事情解決了,才終於鬆口。

她怕說得太早,蘇政欽從北方跑回學校來找她。

大過年的,若是他這樣做了,他的父母又會做何感想?大抵會從一開始就討厭她這個多事的女友吧?

家庭環境帶給了她太大的影響,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愛情,如履薄冰。

她告訴自己,最好的愛情是各自獨立,是不去為難他,不讓他覺得她是一個麻煩,所以她不僅自立,還暗自存錢,至少不讓他們在婚姻大事上重蹈父母的覆轍。

後來蘇政欽也習慣了她的獨立,他以為有的女人天生就不需要男性過多的呵護,比如祝清晨。

可是這一刻,當她被薛定從背後牢牢抱緊時,她才悲哀地意識到,二十五年來,其實她一直在渴望這樣一個懷抱。

褪去偽裝,去他的堅強。

薛定抱住懷裡的冰人,原以為她會繼續反抗,可她竟然一動不動了,任由他這樣抱著。他努力忽視他與她身體上的不同,要自己忘記她是一個不著寸縷的女人。

鼻端有洗髮水的香氣。

近在咫尺的脖頸白膩纖細。

手臂下的腰肢柔軟到彷彿再用力半分就會陷進去。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呼吸漸沉,有的地方自然而然有了本能反應。他並未覺得可恥,但仍是不著痕跡地朝後略微移動了幾分。

黃昏的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窗外,夜幕悄然而至。寂靜的風吹起深藍色窗簾,在半空掀起一片鼓鼓囊囊的風帆。

他與她離得這樣近,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直到她背對他,忽然開口打破了岑寂:“那個孩子,就連死了都睜著眼睛,滿臉驚恐。”

她的聲音喑啞而細微,彷彿黑夜裡的一絲光。

薛定沒說話。

她沉默片刻,又問:“他死之前,是不是在怪我?如果我沒有叫他待在那兒別動,他可能不會死的。”

“……”

“我知道這只是個意外,可是好心辦壞事,如果壞的真的只是一件事,我也不會這麼耿耿於懷了。如今呢,壞的是條人命。”

她自嘲地笑了兩聲。

薛定沒有聽出半點笑意來。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那黑漆漆的頭髮,慢慢地說了句:“這個地方,和這世界上的另一些地方,每天都有無數人命說沒就沒了。炮火落在一片土地上,就註定了會有流血與犧牲。”

“……”

“祝清晨,我知道你挺看得起自己,但憑你一己之力就想弄死一個人,未免也太自負。”

她又笑了一聲,眼裡溼漉漉一片星光,“你的安慰倒是挺特別的,是看不慣我很久了,所以變著法子罵我狂妄吧?”

她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冷了,哆嗦的頻率低了一些,身體也終於沾染了些許他的溫度。

薛定察覺到了,遂慢慢收回手來,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說:“殺死他的是戰爭,不是你。”

他的語氣並不重,可那十個字輕飄飄說出口,卻擲地有聲地砸在她心上。

停頓稍許,他才又說:“只要這片土地上還有戰爭,不管你叫他待在大街上,還是躲在某個你以為安全的地方,他都可能會死。就算死的不是他,也會另有他人。”

她喉頭髮緊,艱難地問:“那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目睹別人死去,又無能為力改變現狀,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清冷,感傷。

“只有我們,才能把他們從鏡頭前拉到這個地方,拉到戰場上來,那些因戰爭死去的人,才算沒有白白犧牲。

“祝清晨,收起你的傷春悲秋吧。在這裡,你要學會面對生死,別像個矯情的孩子,鑽什麼牛角尖。”

祝清晨靠在他的懷裡,卻又沒有半分皮膚相接觸的感覺,頭頂傳來他異常清晰的聲音和溫熱又沉重的呼吸。

她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大石落地,障目的枯葉轉瞬間被人抽走。

眼前這個男人,比她經歷和承受得都要多,他都能堅韌地走下去,她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傷春悲秋?

沉重一掃而空後,她才有工夫為此刻的境遇感到窘迫。

因為不自在,祝清晨慢慢地縮成一團。豈料,這姿勢害得她微微往後挪動了一點的屁股,忽然間碰到了什麼東西。

滾燙,堅硬,恰好抵在她的大腿上。

她一頓。

頭頂傳來男人一聲古怪的悶哼。

都是成年人了,不諳世事的天真已然丟棄得差不多了,於是電光石火間,她猛然明白了那是什麼。

原來?

原來!

原來目不斜視、淡定高尚的薛定先生,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清心寡慾,她還在這兒傷春悲秋、悲天憫人呢,他居然在那兒暗暗動了春心!

薛定幾乎是在她碰到他的那一刻,就迅速往後挪動了一大半。

那種觸碰只延續了不到一秒鐘。

可他知道,祝清晨不是傻子,哪會不知道那是什麼?

一陣古怪的沉默。

直到祝清晨清了清嗓子,依然背對他,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不是說我是同性嗎?”

“……”

“面對同性還能有生理反應,你是同性戀?”

“……”

薛定真是千算萬算,怎麼都沒算到這一出。按理說他情急之下為了幫她,觸發了一些尷尬的本能反應,作為一女的,她絕對應該尷尬到隻字不提,趕緊把這一頁翻過去。

可她居然反過來揶揄他?

他也沒尷尬,倒是平靜地笑了一聲,反問她:“我對你有生理反應,你很驕傲?你再怎麼像個男人,該有的D罩杯也有。兩個人這麼親密接觸,毫無距離,我要是沒有反應,那才是不正常吧?”

她想了想,“反正,我就權當你是在肯定我的好身材了。”

薛定忍無可忍,笑出了聲,支著床沿坐起身來,沒好氣地看著那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女人,“祝清晨,有時候我真懷疑你這大腦的構造和常人不太一樣。”

她所有的反應都出乎他的意料,根本不能用常規去思考。

她回頭,一下子看見他那鼓鼓囊囊的小帳篷,又翻了個白眼迴歸背對他的姿勢,“你幹嗎去?”

薛定一頓。

他沒有忽略,在她嫌棄的表情之下,有一抹來不及掩飾的尷尬與慌亂。

哈,還會臉紅?所以並不是大腦構造不同,只是化解尷尬的方式就是假裝不在意?

他站在那兒,看著她略微僵硬的背影,忽然間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說:“既然有生理反應了,當然是想辦法解決了。”

“……什麼辦法?”祝清晨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要是想參觀,我在廁所等你。”

“……”

彷彿五雷轟頂一般,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後,祝清晨石化當場,壓根沒想到薛定會是這種……

厚!顏!無!恥!之!徒!

Chapter 04

危難同行

祝清晨焐暖和了,穿好衣服去了客廳。

薛定為了留空間給她,先前就出了臥室,隨手拎了件乾淨T恤在客廳換。她眼尖,一出去就看見他背上幾處縫針的傷口都在滲血,觸目驚心。

於是薛定才剛把T恤套在脖子上,手都沒穿過袖子,她就走上去一把抓住那隻衣袖,阻止了他的動作,“還在流血,先別忙穿。”

薛定一頓,“是怕弄髒衣服,還是想看我不穿衣服?”

祝清晨瞥他一眼,“橫豎你也把我看了個夠,我多看你兩眼,你也不吃虧。”

薛定:“別說得好像你吃了個大虧似的。上回在戈蘭高地,我讓你穿我的衣服,你不還扒光了自己漫步雨中?這回不就脫得更乾淨了點!正合你意。”

想了想,再添三個字:“裸露狂。”

祝清晨:“……”

手一鬆,T恤鬆垮垮搭在他肩上。

她又掃了一眼他那血跡斑斑的背,風一樣從茶几上拿了點錢就往門外走。

“去哪兒?”薛定提高了嗓門兒。

她頭也不回,“買藥。”

砰,門關了。

留下薛定一人衣衫不整地站在客廳裡,又沒忍住笑了兩聲。就說她不是這麼小氣的人,拌幾句嘴就跑了,哪像她?

等她的間隙,薛定索性把衣服又脫了下來,赤著上身坐在沙發上,背上一跳一跳地疼。

茶几上的手機就在這時候振動起來,嗡嗡作響,沒完沒了。

祝清晨走得急,沒帶手機。

他瞟了一眼,又是那個蘇政欽打來的,乾脆懶得理,伸手拿了本軍事雜誌翻起來。

結果祝清晨一去就是半個小時,遲遲沒回來,薛定頻頻看鐘,略有擔心,偏偏她的手機半小時裡至少振動了二十分鐘以上。

吵死人了。

他面色不悅,索性接了起來,也沒說話,就陰沉沉地等著看,對方這麼要死要活地打電話是為了什麼。

那頭的蘇政欽愣愣地盯著手機,這些日子他打了幾百通電話,耳邊終於不再是冰冷的忙音。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他覺得自己都要哭了。

短暫的沉默後,他焦急地叫了一聲:“清晨?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薛定壓根沒來得及說自己不是祝清晨。

蘇政欽太急切了,生怕對方一個衝動又掛了電話,幾乎毫無停頓就說了下去:“清晨,你先別掛,你聽我說,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應該不經過你的同意擅自把你的作品拿去發表,我不應該不聽你勸,被名利矇住眼睛,我不應該……”

頓了頓,他的聲音有輕微的哽咽,“你別這樣,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做得太自私了,可原因我都跟你說了。我希望我們將來過得更好,我希望能早點買車買房,不是托兒車,不是二手房,是可以載著你和孩子出門旅行的車,可以安安定定和你過一輩子的家——”

蘇政欽的急切讓薛定一時之間接受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信息,這是那女人的私事,他本該一無所知的。

於是就在蘇政欽說得情真意切時,忽聞手機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祝清晨不在,你過半個小時再打。”男人的聲音冷冷清清,還帶著明顯的不悅。

蘇政欽先是茫然震驚,隨即大失所望。好不容易打通了電話,接聽的卻不是本人,並且,還是個男人。

他幾乎崩潰,立即反問:“你是誰?”

薛定卻不耐煩跟他多講,眉頭一皺,“半個小時之內不要打來。”

吵死人了。

偏他不知道那女人的手機密碼,也不能點進設置把振動關閉了。

那頭的蘇政欽氣急敗壞,開始嚷嚷起來,薛定乾脆利落地把電話掛了,扔在了茶几上。

結果——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嗡嗡振動的聲音由始至終充斥著客廳。

薛定的臉色越來越黑。

夜裡八點半,祝清晨回來了。

客廳裡燈也沒亮,薛定赤著上身側躺在沙發上打盹。

她去了一個多小時,是拎著大包小包回來的。

聽見關門聲,沙發上的人一下子驚醒,抬眼朝她看過來,“我以為你跑回國買藥去了。”

她把塑料袋放在廚房的小方桌上,拿了瓶藥膏朝他走來,順手打開客廳的燈,“順便去了趟菜市。”

薛定一下不適應燈光,抬手略略遮了一下眼,眯眼的樣子像只大型貓科動物。

祝清晨蹲在沙發旁邊,一把摁住正要撐著身子坐起來的他,“別動,就這麼趴著,抹點藥。”

薛定依言,不動了。

她抽了支棉籤出來,蘸了一圈藥膏,膏體是淡黃色的,隱約散發出清涼的薄荷味道。

“可能會疼。”她出言提醒。

薛定沒動,嗯了一聲,“抹吧。”

她咬牙替他上藥,全程他除了身體劇烈顫動幾下外,一聲不吭。

近在咫尺,她看得更加清楚,薛定的背上一共有大大小小五處縫合口,黑色的線緊緊扎住了血肉,光是看著都揪心。

除去新傷,還有舊疤,東一道西一道,亂七八糟。但這男人的身體結實有力,不像蘇政欽那樣清瘦,反倒線條流暢,隨著肌理起起伏伏,哪怕靜默不動,也充滿力量感。

從肩胛到手臂,再到隱隱消失在褲腰裡的線條……

這是祝清晨第一次清楚意識到,眼前的薛定是一個常年在烽火中奔波的人。她的眼前又清晰浮現出那日黃昏,薛定於城外奮不顧身救那小姑娘的場景。

下一刻,趴在沙發上的人忽然問她:“連煎蛋都能煎煳的人,買菜乾什麼?”

“……”

“你以為你把蛋都藏起來,我就找不著了?”

“……”

“冰箱裡那麼多雞蛋,至少沒了一半,呵,可惜了,生得好,沒能死得好。”

祝清晨一狠心,手上塗得用力了些。

男人驀地收聲,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一瞬,隨即就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她又立馬意識到,自己做得過分了。

“……手滑,對不起。”最後三個字,輕得要命。

她太倔了,道個歉都這麼困難。

薛定支著身子爬起來,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沒關係。”

祝清晨接觸到他漆黑透亮的眼睛,男人懶洋洋的神情裡,有一種別樣的光彩,驚心動魄。她秒懂了,憑薛定這有仇必報的性子,後面肯定有別的在等著她。

祝清晨去菜市的時候,順手拎了只雞回來,已經被處理得乾乾淨淨,都不用自己清洗。

姜瑜總在她體弱的時候給她燉雞,說是雞湯補身體,可祝清晨不會下廚。

薛定覺得好笑,明明是她要燉雞湯給他,到頭來變成他坐在廚房的小方桌前指揮,看她姿態笨拙地按部就班燉雞。

湯剛熬上,冰箱裡就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短促的嗡嗡聲,像是……手機在振動。

祝清晨一愣,一手操著菜刀,一手拉開冰箱門,轉眼間就看見自己的手機正歡快地躺在幾隻大蔥旁,振個不停。

她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回頭盯著薛定,“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的手機會在冰箱裡?”

“天氣太熱,手機會爆炸,放冰箱物理降溫。”

“你再說一遍。”

薛定:“……你先把刀放下。”

那一頭,蘇政欽就跟瘋了一樣,不間斷打來電話。

從薛定掛斷電話,到祝清晨從冰箱裡把它拿出來,屏幕上那三個字之後,就已經有了“135”這個數字。

一百三十五通未接來電。

祝清晨無動於衷,掐斷電話,抬眼就對上薛定的目光。

他說:“既然不靜音,就是還在意,在意就接。一直跟自己耗著,既不靜音又不接,不矛盾嗎?”

她別開視線,把鍋蓋蓋上,“你不懂。”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是,我不懂,失戀這種事,我怎麼會懂?”懶洋洋的聲音,裡裡外外都透著自負,“畢竟我向來都是眾多女性愛慕的對象,從來都只有得,沒有失。”

祝清晨頭也不回,“是嗎?那我真是羨慕你,你咋不改名叫薛日天呢?”

“……”

祝清晨沒有想到,薛定自然更想不到,因為一通簡短的電話,國內的蘇政欽簡直跟瘋了一樣。

祝清晨跑掉了,如果僅僅是因為一時吵架,外出散心,他還可以接受,然而幾百通電話打過去,最後接起來的是個男人。

蘇政欽幾乎崩潰了。

可祝清晨那邊再也沒有打通過,他只能換了個對象,開始電話轟炸童豔陽。

童豔陽是超模,此去歐洲有大show,哪知道忙了一天,半夜回到酒店,手機上赫赫然出現三十二通蘇政欽的未接電話。

她嚇一大跳。

電話終於在午夜接通,蘇政欽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傲氣,聲音疲軟地對她說:“清晨在哪兒?”

童豔陽還是擰巴著,“我憑什麼告訴你?”

他半晌無言,最後低聲道:“童豔陽,我給你下跪成嗎?你要回國了,我跪在你面前謝謝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她奇異地沉默片刻,終於說了四個字:“耶路撒冷。”

“謝謝!”男人很快掛了電話。

那一通電話讓童豔陽也有些失神。

記憶裡,蘇政欽出身中產家庭,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從小將他培養得懂禮貌、知分寸。而他因模樣好、性格好,從小順風順水,在大學裡尤其受人追捧,老師同學都喜歡他。

他骨子裡是有些自負的,但一直死心塌地地愛著祝清晨。

這一點,讓不苟言笑、過分硬朗的祝清晨成了很多人明裡暗裡羨慕的對象,大家都覺得她命好。

祝清晨命好命壞,童豔陽最清楚。而作為清晨最好的朋友,童豔陽自然也清楚蘇政欽這個人,外在勝過能力,有些軟弱,有些自視甚高,將來真過日子,祝清晨不一定有大家認為的那麼幸福。

可在電話裡,那個自負的蘇政欽低聲下氣地對她說:“童豔陽,我給你下跪成嗎?”

她一下子動搖了。

明明昨日和祝清晨打電話時,她還異常堅定地說著:“別接!就是不許接!讓他滾,滾得越遠越好!”

結果這一刻,她比祝清晨先妥協了。

法國的夜色輝煌燦爛,鐵塔在遠處熠熠生輝,過分招搖。

童豔陽低頭看著陽臺下形形色色、雙雙對對的男男女女,忽然有些百無聊賴,她這麼四處漂泊,也不知會不會有個人像蘇政欽愛祝清晨那樣,要死要活地愛她一回。

她拿著手機在那兒晃啊晃的,哪知道手一滑,手機直接飛出去了。

童豔陽住在酒店三樓,樓下是條林蔭大道,來來往往都是散步的行人。

只聽一聲驚呼,有人當頭被砸。她嚇得趕緊蹲下來,抱頭不出聲。

下一秒,林蔭道上響起吵吵嚷嚷的聲音,她以蹩腳的法語費了好大力氣才聽明白,被砸中的那人……

昏了。

兩天後,耶路撒冷的白天,喬愷兄妹跑來薛定家裡,說要讓薛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有利於身體恢復。

祝清晨也一同跟了出門。

四人在古城景區裡轉悠時,逛到了二樓的城牆上。

祝清晨那停歇了一天的手機居然在這時候又振了起來,她照例掐斷了,沒理會。

很快,蘇政欽的短信湧入手機:“我在耶路撒冷,古城門口等你。”

她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站在城牆上,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

城門口,有道熟悉的人影立在那兒。豔陽當空,有風襲來,那人一動不動,仿若靜止的雕像。

城牆上風大,祝清晨穿著深藍色的裙子,裙襬被吹得肆意飛揚。她往前走了幾步,把薛定與喬愷兄妹倆扔在了後頭,扶著抱柱,站在城牆盡頭。

蘇政欽就站在城門口。

不是個多麼好的人,骨子裡有些自負,做起事來感情用事,虛榮心勝過上進心。這輩子大抵依靠自己的才華是不會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前途可言的,哪怕藉著她的照片一時紅了起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

這些,她都知道。

尤其是離開他的這些日子,因為胸口那巨大的空洞而不得不痛苦審視過去,她看得比以前更加清楚。

可那些並不妨礙她想他,畢竟他們擁有過去五年,從大學到畢業,她也曾幻想過從校服到婚紗。

認識他時,她正作為老紀檢部長,帶著新人實戰演練。

拿著一整樓的鑰匙,祝清晨熟練地打開了蘇政欽所在的男生宿舍,乾脆利落道:“你好,同學,校紀檢部查寢。”

四人間的寢室裡坐了三個打遊戲的男生,回頭齊刷刷看著她。

祝清晨一手拿鑰匙,一手拿本子,掃視一圈,“還有個人呢?”

“在廁所。”

她也不多言,走到廁所門口就敲門,“同學,麻煩你把門打開,配合一下我們檢查。”

那一陣有諸多校外人員混進校內借住,宿舍裡多次發生盜竊事件,紀檢部的任務也因此繁重起來。祝清晨必須確認廁所裡只有一個人,而非兩個人。

彼時,廁所裡的蘇政欽一頓,無奈道:“我在洗澡,同學,今天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咱們寢室裡從來沒人違規違紀,不信你看看記錄。”

祝清晨:“麻煩你穿好衣服,打開門讓我看一眼。”

“不是吧?洗到一半你讓我穿衣服?”

“麻煩你,開門。”

她不是個圓滑好說話的人,姜瑜常說,要擱在革命年代,她一準是個鐵骨錚錚的江姐式英雄。

又這樣拉扯一陣,祝清晨依然沒有妥協。

年輕氣盛的男生被她這不肯通融的態度惹毛了,當下沉默片刻,便穿了條大褲衩,猛地拉開廁所門,“看,看看看!愛看不看!”

廁所裡霧氣繚繞,當真只有蘇政欽一人在那兒。

她盯著他赤裸的上身、溼漉漉的頭髮,還有尚在滴水的睫毛,饒是內裡有個鐵骨錚錚的江姐,也沒能剋制住往腦子裡衝的血液,她臉唰的一下紅得徹底。

但她是誰?她是整個系口中的晨哥,背後還站著一大堆準備在她的帶領下走上明日紀檢崗位的愣頭青。

於是祝清晨就這麼頂著個大紅臉,佯裝鎮定地收回視線,在本子上唰唰打了個鉤,“行,謝謝配合!”

她低頭打鉤時,睫毛顫動不已,像是早春晚來風急,深山野林間簌簌落下的雨露。兩隻從髮絲裡露出來的小耳朵原本白淨如玉,此刻也變成了紅通通的火炭。

蘇政欽的火氣一下子就沒了。

他穿著大褲衩站在那兒,摸了把後腦勺,正琢磨著說點什麼。

祝清晨卻已經轉身走了。

後來再見面,是蘇政欽守在她班門口,下課鈴一響,偌大的教室裡一窩蜂湧出一堆人。

她在門口被攔住,一愣。

蘇政欽鎮定地站在那兒,頭微微低下來,一本正經地對她說:“祝清晨,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你說。”

人來人往的地點,他就那麼坦坦蕩蕩地說出了口:“上回你看了我洗澡的樣子,我媽跟我說,男人的清譽和大姑娘的一樣重要,我從小潔身自好,除了我媽,沒人看過我穿大褲衩的樣子,所以我想麻煩你,對我負責。”

老套到可以成為教科書式的追人範本,可祝清晨偏偏被他追到了手。

後來理所當然有了更多的事,單挑出來像是每個路人甲的青春,可悉數堆疊在祝清晨的人生裡,就成了關於一個叫蘇政欽的人的全部回憶。

她的青春和“蘇政欽”三個字從來就沒有分開過。那些年,好多的第一次,都是與他共同度過的。

第一次逃了一整天的課,和他跑到蘇州去坐船遊湖。

三月的風吹得天空湛藍湛藍,吹得水波盪盪悠悠,他們就躺在木船上,一直待到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

他問她:“知道我為什麼拉你來這兒嗎?”

“因為明天你生日?”

“錯,因為煙花三月下揚州!”

“……”

過往的二十年,她一直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因為沒有寵溺她的父母給她放縱的空間與自由。直到蘇政欽出現,教會她這世上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緣由,有時候肆無忌憚去做一件事,理由可以僅僅是我喜歡、我樂意。

第一次在小吃街喝啤酒喝到醉醺醺的跨年夜,她倒在操場上爬不起來,抬眼卻看見蘇政欽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隻孔明燈,蹲在那兒窸窸窣窣寫著願望。

寫好了,他扭頭朝她招手,“來,一起放。”

她渾身都軟了,軟綿綿爬起來,替他扶著燈,看他掏出打火機點燃蠟燭。

“哪兒來的孔明燈?”

“變出來的唄。”

那燈從扁扁的薄紙變成了鼓鼓囊囊的燈籠,慢慢地,慢慢地明亮起來;又慢慢地,慢慢地有了上升的預兆。

那一刻,她看清了上面寫的字——祝清晨,等我娶你。

下一秒,她猛然鬆了手,也不知是被熱氣灼傷了,還是被他的願望驚到了。

他卻在燈後對她哈哈大笑,說:“你等著,我的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卻是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要娶她。

孔明燈消失在夜空中,卻紮根在她心底。

祝清晨一直不相信婚姻,更不相信愛情。可是蘇政欽年復一年地許著同樣的願望,直到她終於學會去憧憬,也開始嘗試著相信他們會擁有一個不同的結局。

站在城牆上,她低頭看著不遠處的蘇政欽,回想與他有關的過往。

眼睛有些酸澀,脹得厲害。

再低頭,她撥通了他的電話,將手機湊到耳邊,“蘇政欽,照片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視線裡,年輕的男人立在城門口,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

耳邊,他聲音喑啞,低聲說:“如果你還在生氣,我立馬打電話去Mosaic,照片的事我可以公開道歉,說明原委,Mosaic的職位我也可以不要。”

下一句:“清晨,你回來,好不好?”

近乎乞求。

她的眼淚在風裡像是斷了線一般,狼狽不已。

她是真想開口說好,然後不顧一切地奔向他。可是她不是蘇政欽,她不是活在蜜罐子里長大、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少女。她知道,若是今天他們以這樣的結局和好,她得到了所謂的公平,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可他就會失去這輩子都夢寐以求的機會。

她低頭看他,男人一身的行頭都換了,還戴著名錶,乾淨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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