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在情緒不穩或猶豫不定的情況下，是不要忙著在什麼協議上簽字的。
但是，唐先生這一次恰恰相反，他頭昏腦脹地坐在異國銀行的椅子上，在左右兩邊的王姓女士耐心勸說下，簽下了名字。
這下可好，似乎想趕緊解脫，實際上卻是一環緊扣上一環。首先，馬上就要轉帳“付一押二”的房租，五千四百美元。
年輕的王女士告訴他，很方便，咱們現在就剛好在銀行。“什麼？五千四，馬上要轉嗎？”唐先生吃驚地問。
兩位王女士指給他看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唐先生更清楚的是，自己帶來的九千多美金現在已經花銷不少，必須為孕婦臨產準備好足夠的現金，還不要說其它可知未知的費用。
因此他為難地表示：“是這樣，咱們能不能再商量一下？實話說，我暫時有些週轉困難。”
年長的王女士當即脫口而出：“什麼？你們來生孩子的，不會連這麼點錢都有問題吧！”
接著，她對唐先生坦言相告，本來她們是租下這座房子作為公司的辦事處，但是公司臨時改變業務，取消了這個辦事處，所以就要馬上退租。
而房東是位廣東老華僑，對她們也同樣是付一押二的，堅決不肯退那個“二”。所以她們只能儘快以轉租來避免損失。
剛好，就碰上了唐先生。
唐先生明白，要想讓這二位專業知識很強的精明女士抬抬貴手，實際上比馬上轉帳那五千四百美金難度還要大。看來是要硬著頭皮去住那座平層的別墅了。
每月一千八租金，加上水電燃氣垃圾除草等等，每月兩千多美金是不會出意外的。
於是他起身來到櫃檯窗口，在年輕王女士的協助下順利轉帳五千四百美金。並且給他留好了之後按月轉款的帳號。
告辭回家。休息是不行的，幼女和臨產孕婦都在等著照料。實際上，距離這份合同的起租時間，也就是約定可以搬去住的日子還有十天。
說起來，唐先生一家來到這個遙遠而缺少親友的國度，住進遠離商業中心的半山獨立屋中，環境是優美的，而業餘生活和社會交往又是貧乏的。
教堂
臨近週末，作為二房東的陳女士提起了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那就是禮拜天的教堂。
她說，在華人的教會可以遇到這裡的許多中國人，就像聚會的場所。有牧師講道，有各種活動，有孩子的遊戲間。“而且，”她笑著提醒，“還有免費的午餐呢！”
不可否認，咱們同胞對免費的東西都情不自禁地熱情較高。凡是免費的，都比較有感召力，免費午餐當然也不例外。
在國內，唐先生出於好奇或是一種文化上的嚮往，曾經去看過一些教堂的活動，但其實當時連基督堂與天主堂都沒太注意區分。
現在既然來到一個以教會為社會基石的西方國家，無論有沒有免費午餐，還是值得去看看的。
未等唐先生夫婦瞭解清楚附近有哪座教堂可去，在週六這天，長老皮特先生及時按響了他們這棟房子的門鈴。
皮特先生恰恰是來告知唐先生這一家新朋友，可以去參加他們那個華人教會的禮拜日活動。
於是在週日的上午，唐先生一家走進了一座外表樸素的教堂，它沒有通常想象的古老的彩色玻璃，而更像是一間會議廳。
沒想到皮特先生在前面臺子上主持時，把唐先生這普通的一家鄭重地介紹給在場的教友，大家一齊向牆邊注目，鼓掌歡迎。
唐先生從他們臉上看到了真誠和善意。也就是在這裡，他陸續結識了爽快的艾米、沉穩的琳達以及她們的夫君等等不少友人。他們普遍表現得平和、內斂、富有涵養、樂於助人。
禮拜活動的間隙，唐先生向皮特先生聊起租房合同的事，流露出一些顧慮。
一是開銷會過大；二是租期要一年；三是房子在半坡，離超市遠，自己沒車，獨立租房的所有相關事項都心裡沒底；四是眼看孕婦要臨產，同時要照看幼兒和新生兒，實在擔心首尾難顧。
皮特先生馬上判斷出，唐先生一家並不適合現在就去租住獨立房，而與房東在一起住的分租房才是最便利和省心省力的。
於是他叫來了一位教友，也是職業房地產經紀人的艾米女士給出出主意。
艾米很乾脆，直奔主題，問唐先生：“你現在想怎麼辦吧？”唐先生試著問：“還可以取消合同嗎？
”艾米說：“在美國立了合同可不是開玩笑的。最好看看能不能做些協商。你直說吧，是不是想不租了？”
唐先生說：“是。但已經付一押二。”艾米直接說：“這樣吧，你儘快約個時間去找她們，到時我和你一起去坐下來談談。”
唐先生提前給兩位王女士去了電話，歉意地表示，由於之前考慮不周，現在出於實際情況不能租那房子了。
對方很吃驚：“這怎麼可以？！”唐先生提議，你們可以繼續在報紙上招租，廣告費由我來出。對方強硬地說：“你要知道是有合同的。退租可以，但不能退款。”
唐先生明白，人家不強硬才怪呢。只能婉轉而懇切地說：“我們還一天都沒住呢。也沒有給你們造成什麼實際損失吧？”
結果對方几乎叫起來：“損失大了！我們馬上要處理完這些事，離開加州，你這樣反覆折騰完全要打亂我們的安排。”
接著人家說：“對不起，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忙。”不再跟他廢話。
房子內部
第二天午後，按照唐先生與兩位王女士預約的時間，艾米開車和唐先生來到那座房子外面。
按響門鈴之後，年長的王女士打開門，面對唐先生的神態完全不再像之前那樣有耐心。
艾米主動自我介紹，得知年輕的王女士也是同行，還互相問好，互遞名片。
進到廳裡坐下來，唐先生剛一開口，就遭遇兩位王女士的頻頻反擊，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同樣來自北京的年輕王女士也不再用“您”稱呼他，而是直接告誡他，你要懂得這是在美國，你要明白美國的法律。
艾米語調平和地開口了，表達了自己作為教會的朋友，只是來幫忙溝通的善意。
表示作為一個完全的局外人，她希望能夠兼顧雙方的利益。剛好兩位王女士也都是已經信主的教友。
當年輕的王女士繼續表現出得理不讓人的強勢時，作為職業房地產經紀人的艾米笑著提醒這位年輕同行：“你好同行姊妹，我是這樣看的，你們也不是都做得沒有毛病吧？我可以問一下，你們是這座房子的房東嗎？”兩位王女士都愣了一下。
唐先生似乎看出了關鍵所在，立即質疑這份合同的合理性，提出自己的要求，結果當然又是招致爭吵。
艾米以手勢打斷了爭執，居中說：“我看這樣爭不出結果來。唐先生，你可以先到外面等一下嗎？”
轉而徵詢兩位女士，“我們談談好嗎？”兩位王女士沒有馬上表態，而是退後互相嘀咕了幾句，之後對艾米說：“我們需要商量一下，請給我們一點時間。”
艾米說：“好。你們需要商量多少時間？”她們又嘀咕了一下之後說：“一個小時吧。”
艾米看了下腕上的手錶，痛快地說：“好，現在是三點，四點我們準時再來。”說著與唐先生走出房子。
唐先生感覺過意不去，對艾米說：“還要連累你等這麼久，附近有地方去坐坐嗎？”
艾米笑道：“不用，我們就坐在車裡等。說不定還有的可看呢。”於是兩人坐到房子外面路邊她的黑色“凌志”裡。
房子後院
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開來一輛豐田轎車，停在對面，下來一位明顯廣東模樣的中年女性，急匆匆地走進那座房子裡。
唐先生忽然覺得幽默起來，同胞在哪裡都能把事情演繹成類似“諜戰”的情節。
艾米又看了下腕上的手錶，準四點的時候她開門下車，對唐先生說：“你還是等在這裡比較好。”唐先生已經不得不佩服她的專業素質和溝通能力了。
十分鐘後，坐在車裡的唐先生看到艾米出來招呼他過去，在門外低語告訴他，她們初步談成的意向：取消合同，退還預付金，但要扣除一千美元違約補償。
她問唐先生有沒有異議。唐先生點頭同意，進去後在一式兩份的書面約定上再次簽了名字。
離開的時候，三位女士像熟人一樣走出房子，艾米笑著道別。將一場訴求對立的糾紛當場化解為沒有輸家，實屬高明。
一千美元對唐先生而言雖不算小數，但他滿足地想，“虎口奪食”（比喻可能不恰當），這真的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何況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怎麼能不為自己的做事失當而付出學費呢？這樣一想就相當釋然了。
事後公道地講，這座位於西柯文納市的平層獨立屋（別墅），是個不錯的出租房源，租價實惠，大小適中，整潔敞亮，帶有部分傢俱。
只是唐先生一家當時的具體狀況不大適合。假如能預見到他們一年之後仍需住在這一帶，那麼租下來，自己住一個套間之外，另外兩個臥室可以分租出去，豈不就是相當的實惠了。
未完待續……
閱讀更多 法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