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大地上,我的列祖列宗們的故事(下)

關中大地上,我的列祖列宗們的故事(下)//洪建武

祖父去世了,家裡沒了主心骨,缺失了凝聚力,日子過的淡而無味。

祖母對家裡的大小事不聞不問,依然抽大煙,而且煙癮越來越大,自己種的供不應求,就讓我父親去買,一個煙泡一石麥子(十鬥),囤裡的麥子就一天一天少了下去。

父親是長子,按咱們這地方的習俗,自然成了當家的,人們叫他“大掌櫃”,父親是個懦弱的人,循規蹈矩,按部就班,沒有追求,不思發展。一天只要有三頓飯,春夏秋冬有衣穿,他就滿足了,他一生與世無爭,於人無爭,溫良恭儉讓。(活到82歲),但是他對父母孝順,對兄弟姐妹關心,對子侄、兒女有愛心,對親戚朋友有誠心,心平如鏡,心清如水,父親這種淡泊人生的心態是他高壽的原因,也對我的性格有著直接的影響。

可是我的二爸就不同,他精明強幹,性烈如火,但他是莊稼行裡的全把式,趕車、搖耬、縟麥秸,揚場使的左右鍁。幹農活快活、麻利,他從心裡不服我父親,認為自己應該來當這個家。就自封為“二掌櫃””二當家”,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二爸叫我父親一聲“哥”。看不起歸看不起,但弟兄情義很重,同吃、同住,同在地裡幹活,二爸出門回來晚了,我父親很操心,一個人走很遠的路去接。同胞手足麼,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就是去趙鎮趕一、五、八的集都是一起去,一塊回,兩個人都在麥囤裡背麥子,那時候,咱們這兒用實物交易,政府流通的貨幣是“金圓券”,錢不值錢,一天多次貶值,東頭能買個牛,走到集市西頭就只能買個兔。這時候,三爸已在舊政府糧食科當科員,每月發工資就是一麻袋“金圓券”,市面上沒人要,三姨用那東西糊牆呢!所以人們用實物互相交易。

關中大地上,我的列祖列宗們的故事(下)//洪建武

我父親和二爸同時都揹著家裡的糧食去上集,但用法不一樣,父親用糧食換成油鹽醬醋菜 ,再換些麻糖,油糕,時令水果,揹回家來,放在捶布石上,叫來全家的孩子都來吃。而我的父親在旁邊樂滋滋的看著孩子們分食吃貨。

二爸就不同了,他把糧食賣了,先吃一碗羊肉泡饃,然後就到睹場去,擲骰子,吆雀兒,鬥十四……。贏了就存成“竄世麥”,(一種糧食市場上流通的票據,像現在的支票)。輸了,賭場老闆就捎話給“大掌櫃”,來贖“二掌櫃”,父親就拿上錢或糧將二爸贖回來,常常是這樣。

有一天,從西安傳來消息,郭表大伯吸大煙,揮霍無度,破產了,郭二表伯生意照常維持著,但是也不太景氣。當時,國共兩黨正在內戰,爭奪政權,縣長換的像“走馬燈”一樣,各種賦稅多的如牛毛。二爸不好好作務莊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空就給賭場鑽。

有一年,家裡僱了個瓜客,山東人,大家叫他“山東客”,務了十幾畝地的西瓜,山東客辛辛苦苦的種瓜,壓蔓、掐秧。到了七八月,滿地的大西瓜,只等著賣錢了。西瓜成熟了,要趕快買,不然就會爛在地裡。可是二爸從賭場叫不出來。我父親束手無策。“山東客”急得大喊大叫。跑到家裡找我祖母喊:“我的老孃啊!那是錢啊!你們都不要哪!”父親沒辦法,叫回三爸和長工趙二把西瓜勉強拉到集上去賣了。

1949年2、3月,解放軍一個師把禮泉解放了,剛剛建了政權,馬回回反撲過來,解放軍退過涇河,過了幾天,解放軍來了兩個軍,一下子把馬回回趕回了寧夏,這下禮泉才徹底解放了。

關中大地上,我的列祖列宗們的故事(下)//洪建武

祖父去世後,祖母吸大煙 ,二爸賭博,地裡產下些糧食交了賦稅,西安表伯也破產了,沒有了資助,只有出的沒有進的,大家坐吃山空,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馬瘦毛長,人窮志短,一家人離心離德,兄弟之間,妯娌之間,你的鼻子我的眼。嚷嚷著分家,終於有一天,叫來了五舅爺、二姑父、高太爺(家族裡最高輩),吵吵鬧鬧了幾天幾夜,把這個家分了。寫了分書,簽字畫押,各回各家。

我家分了40畝地一頭牛,二爸分了50畝地一頭牛,三爸分了30畝地和白騾子。大車分在祖母名下。這時三爸已是昭陵鄉(九鄉)的鄉長,正在動員人們成立初級社,父親正熬煎40畝地做不過來,這下好了,就連地和牛都入了社。

二爸不但不入初級社 ,高級社也不入,堅持單幹,他如魚得水,大顯身手,把50畝地做的和花一樣,那幾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只要撒把種子,就有收成,二爸的穀穗一尺多長,滿地都是野生的西瓜,梨瓜,谷滿倉,糧滿囤,棉花壘成山,他還買了一頭牛,還要大幹,只是成立了人民公社,已經是強制性的了。

改朝換代,春秋更替。50年一夜之間,清除了“黃賭毒”。新中國,新氣象。嶄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立在了東方。

關中大地上,我的列祖列宗們的故事(下)//洪建武

一曲嗩吶,

幾聲哀樂,

將列祖列宗祭過。

望白雲悠悠而思親,

憶音容栩栩而涕零。

悲歡離合,

是非功過,

誰人曾與評說,

春雨如淚,

長歌當哭,

把酒問青天,

人生幾何?

洪建武

寫於2018年清明

關中大地上,我的列祖列宗們的故事(下)//洪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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