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問西東》戲外的現實遠比電影情節曲折離奇和精彩得多

《無問西東》戲外的現實遠比電影情節曲折離奇和精彩得多

毛澤東主席接見楊振寧

1971年,已經獲得諾貝爾獎的西南聯大畢業生楊振寧訪問中國,毛澤東、周恩來均接見了他。爾後,楊振寧託人聯繫老同學賴鐘聲,希望見面。但賴鐘聲左思右想後拒絕了,他的理由有兩點:一是自慚形穢,有可能楊振寧會看不起自己;二是孤芳自賞,自己有可能看不起楊振寧。

(一)

清華大學老校歌中有詞曰,“立德立言,無問西東”,本意是做學問,不論是西方的還是東方的,都要學習。電影取名《無問西東》,來源如此,用意有些許變化,即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出選擇時,遵從自己的真心即可,不要被外界干擾。電影的情節和背景,也均取自清華大學。

影片有一個情節讓筆者淚奔,即在國家危亡的動亂年代,富家子弟沈光耀(王力宏飾)的母親聽說兒子要從軍,專門從廣州趕到西南聯大勸說沈光耀:當初你離家千里,來到這個地方讀書,你父親和我都沒有反對過。因為,我們想你,能享受到人生的樂趣,比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比如同你喜歡的女孩子結婚生子。

這也並不是要你為我們開枝散葉,而是想讓你體會到為人父母的樂趣。你一生所要追求的功名利祿,沒有什麼是你的祖上沒經歷過的,那些只不過是人生的幻光。

我怕,你還沒想好怎麼過這一生,你的命就沒了啊……

如此場景,如此樸素又直擊人心的臺詞,這些年來,很少見了。

然而,那個年代,面對山河破碎,熱血青年沈光耀沒辦法獨自享受人生,最終還是選擇了參軍,當了飛行員,最後戰死沙場。

《無問西東》戲外的現實遠比電影情節曲折離奇和精彩得多

《無問西東》劇照,王力宏飾沈光耀

沈光耀這個人物是有原型的,名叫沈崇誨,出身名門,父親是民國政府司法院的大法官。他1928年考入清華大學,4年後畢業,又考入了位於杭州筧橋的中央航校。畢業時,留校做了飛行教官。

淞滬會戰中,沈崇誨被調到空軍大隊,參加實戰。1937年8月19日,他在執行轟炸任務時英勇犧牲,年僅27歲。

《無問西東》給英雄加戲,讓他駕機衝向一艘敵艦,與之同歸於盡,屬於藝術加工。

說明,1937年11月,清華、北大、南開三所大學南下轉移到長沙,後又西遷昆明建校,是為西南聯大。

(二)

如今大家將西南聯大看成傳奇,主要是因為它在那個艱難的歲月裡培養出了一批難以超越的人才,有201人當選了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院士和中央研究院院士。還出了兩名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楊振寧和李政道。

楊振寧現在自然是無人不知的華人之光,得了獎,娶了嬌妻,享受了人生的樂趣,也就是過上了沈光耀的母親所期望的人生的樣子。

《無問西東》戲外的現實遠比電影情節曲折離奇和精彩得多

抗戰時候的西南聯大校門

但我今天想談談另外一個人:當年在西南聯大時,睡在楊振寧上鋪的兄弟。

這個人叫賴鐘聲,同時還是他們班的班長。

賴班長是山東煙臺人,長得相貌俊秀,臉面白淨,學習成績比楊振寧還好。同時還是個文武全才,一口單刀舞得虎虎生風。

1942年本科畢業後,賴班長去了滇緬鐵路工程處工作,楊振寧繼續讀物理學研究生。1944年,抗戰局勢吃緊,國民政府提出一個口號:“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號召青年學生參軍。

此時,賴鐘聲已經考取了工程師資格。可能到底是山東人,實在。筆一扔,就去參軍了。而楊振寧這時研究生畢業,獲得了庚子賠款的獎學金,準備去芝加哥大學留學。

臨走前,他想和班長見一面,但兵荒馬亂的,沒有聯繫上。

賴鐘聲參軍後,被選到國民黨中央幹部學校學習。既然叫幹部學校,當然是培養幹部的,很受重視,蔣介石親自擔任校長,小蔣蔣經國任教育長,主抓政工人才的培訓。

畢竟是給楊振寧當過班長,賴鐘聲智商高情商也高,在校表現突出,很快就成為小蔣的得意門生,受到重用。

(三)

1947年底,賴鐘聲被派到國民黨青年軍整編206師,任政工處少將處長。參軍兩年多就被授予了少將軍銜,這是今天無法想像的速度。

他到部隊後,很塊就創辦了一份今天看來名字也很潮的雜誌:《革命青年週刊》,向官兵灌輸“一個黨、一個政府、一個領袖”的思想,並有專用電臺與建豐同志隨時保持聯繫。

他還擅長演講。他的演講很有西南聯大特色,最後經常用這樣一句來結尾:戰爭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的目的是在統一大業完成後,實現工業化!

人生如一個8字,循環輪迴,兜兜轉轉。1948年3月洛陽戰役爆發,206師全軍覆沒,賴鐘聲也被俘。

幸運的是,賴鐘聲沒有被列為戰爭罪犯,關進監獄裡僅僅三年,1950年就釋放了,被安排到北京一所中學任物理教師。按照勝利者的標準,可能已經算是學有所用,人盡其才。

他的一位學生曾描述過他講課的情景:賴先生身材不高,較胖,戴一副金邊秀朗眼鏡,頭髮黑亮一絲不亂,衣著考究,透著學者氣。他講課,精氣神十足,溫和而嚴正,聲音洪亮,略帶膠東口音。幾節課下來,同學們已被他淵博的學識、精當的點撥所折服。

文革中,賴鐘聲被當做反革命,丟了工作,經常被批鬥和貼大字報,以拉板車、做炊事員為生。後來雖然可以上講臺了,但因替一位生病的同事代課,連續講了多節課導致過勞中風。

1971年,已經獲得諾貝爾獎的楊振寧在去國26年後,以美國公民身份第一次訪問中國,受到了高規格的禮遇。毛澤東、周恩來先後接見了他。

楊振寧託人去聯繫上了自己的老班長,希望見面。但賴鐘聲左思右想後拒絕了,他的理由有兩點:一是自慚形穢,有可能楊振寧會看不起自己;二是孤芳自賞,自己有可能看不起楊振寧。

對於前一點,他覺得這是必然的情況,他也認了。對於第二點,他的解釋是:此生最大的慰籍,便是困難當頭,日寇猖獗之時,我能夠挺身而出,願以血肉之軀,報效國家。而在相同的時刻,楊振寧選擇了出國,雖不算逃兵,也算懦夫吧!

賴班長這話說得很硬氣,聽得我想呱唧呱唧鼓掌,但是他心裡真的無愧於自己的選擇嗎?也不盡然。

他曾經給自己的老長官寫過一封信,裡面說道:我本一介書生,因響應蔣介石抗戰救國的號召,放棄專業,考入軍校......若不去當那個倒黴的青年軍整編二0六師少將政工處長,比如出國留學,學成而歸,情況會有多大的不同。

環顧美籍中國學者,大半系我的聯大同學,而我不過一中學教師,所以有時難免心煩意亂,大有“冠蓋滿京華,唯我獨消瘦”之感慨!

可見,賴班長心裡還是有怨氣的,對人生感到不平。

楊振寧去了西方,他留在了東方。他們在選擇時,並沒有問西問東,但人生就此分出了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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