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羅維護了羅馬貴族共和制,又為後世留下了豐富的思想遺產

西塞羅維護了羅馬貴族共和制,又為後世留下了豐富的思想遺產

西塞羅是一位受過高深教育的學者,在多個領域都極有造詣。西塞羅求名的慾望非常強烈,他一直大聲疾呼要刀劍聽命於長袍,征戰的桂冠讓位於辯才。在收受賄賂成為風氣的年代,西塞羅的清廉、仁慈格外令人矚目,他深受人民愛戴。泰勒曾說:“毫不誇張地說,西塞羅把羅馬的公共生活引入了最輝煌的歲月,並隨著他的去世而結束,他立於這歲月的搖籃中,他跟隨著這歲月的靈車。”

西塞羅出身於騎士階層,共和國末期政治風雲的撲朔迷離使西塞羅走上了為共和制辯護的道路,併成為這一派的頭目,直至為此獻出生命。他之所以以騎士立場開始而以投身元老院結束,一個關鍵的因素就是他對共和與獨裁的對立採取了理想化的看法。他的共和國鬥士的形象在後人眼裡很有光彩,傑斐遜就常提到西塞羅。

西塞羅將榮譽視為高於一切,他要讓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抱負得以實現:在鎮壓喀提林叛亂時期,他是羅馬最重要的人;有近二十年時間,征戰在幾乎所有政治鬥爭的前沿。他是一個在廣場上慷慨陳詞、充滿激情地抨擊不義、激勵軟弱的元老院與城邦同命運共存亡的大人物,一個忠誠的共和主義者,一個古羅馬愛國者的楷模。

西塞羅是一個傳奇。他做過執政官,曾是個大權在握的人。他也曾被驅逐,成為政客的附庸,甚至貧窮到要與富家女結婚來解除他巨大的債務。他的一生見證了羅馬從民主政治到獨裁政治的歷史,他本人在龐培、克拉蘇、愷撒之間,再從愷撒、布魯尼、馬可·安東尼與小愷撒這些政敵之間遊走,有時儘管站錯了隊,但是,他偉大的人格,比如清廉與仁慈使當時的平民和貴族,包括騎士和元老院的人都支持他。在他被驅逐出羅馬時,元老院的人也同他一起更衣換服,為之請命;被放逐期間,有人資以重金,被他拒絕。在他放棄龐培,倒向愷撒時,後者仍接納了他。最後是小愷撒,儘管為了政治利益而出賣了西塞羅,但是他對西塞羅的評價卻是:“他有高深的學問,還是一位愛國志士。”所以,在小愷撒打敗了馬可·安東尼後,就任命西塞羅的兒子作為他的執政同僚。這說明,他對西塞羅的尊敬是由衷的。普盧塔克對他的評價也非常之高,他形容西塞羅的生活“豐富而有節制”。在普盧塔克看來,西塞羅正是那個應驗了柏拉圖預言的人——當大權和智慧由於某種幸運和正直一起在同一個人身上結合時,城邦可以免除災難。

西塞羅是古代最偉大的演說家之一。在兩千年以後,他的演說仍然保持著生命力。很多世紀以來,他是聯結希臘品位和人類整體的紐帶。他有這樣的力量,他記述下它們,並使之播行世界。他用希臘思想拖動沉重的羅馬戰車,把羅馬龐大而無規制的民眾引入了文明之道,捕捉到了原本會在他們頭頂之上一掠而過的光芒。這個成就無須多言,它舉世公認。

西塞羅在古羅馬歷史上是一個靈魂性人物。他馳騁羅馬政壇,在學術思想上主要承襲於古希臘思想家。也因這一傳統認識,使得西塞羅往往被誤認為在哲學上並無多大建樹,在理論上更是缺少獨創性、一貫性的人物,後世學者也更多地將他定位於一個實務家。但是真正細讀西塞羅,我們也許只能承認此種見解的部分正確性。

施特勞斯在《政治哲學史》中闡述了他獨到的見解,他認為西塞羅不僅是一位政治家,同時也是一位嚴肅的哲學學者,他的哲學不是一種獨斷性的系統性的專門學說或者理論,而是一種生活方式。西塞羅所面臨的時代,正值羅馬共和制衰落的時期,時事變遷氣勢恢宏,而西塞羅作為身居羅馬政治制度高位的執政者,更是處在這一激流旋渦的中心位置,因此,西塞羅嚮往和追求的是一種政治生活,而非哲學家的誇誇其談。當然,西塞羅在《論共和國》中的一些地方也時常表現出某種自相矛盾的傾向,他一方面肯定追求超越性知識的好處,另一方面又更加註重羅馬的思想實踐。其實這兩種傾向正是西塞羅同時所要追求的,在他身上也是得到統一的。施特勞斯認為西塞羅同時履行著作為一個哲學學者探索超越性知識的義務和一個政治家對現存政治制度的職責。

對西塞羅缺乏理論獨創性的責難,部分是基於一種形式方面的原因,即西塞羅的作品並非如一般著述家那樣,將其學說體系化、系統化地濃縮在一部著作中,依靠作者自己的論述獨斷地表示見解。假如西塞羅獨斷性、專門性地論述他的政治法律思想,則使充滿智慧的西塞羅陷入一種凝固的定論,而這與他靈活豐富的政治實踐思維是格格不入的。西塞羅或許會認為任何一套模式化、專門化的理論要能統領概括他一生的多舛政治命運和羅馬歷史與現存的政治秩序原理是徒勞的。因此,對於西塞羅文中種種的曖昧和模稜兩可,有時甚至是前後不一致,我們只能認為西塞羅真實的思想是一種遊移於各方爭論之中的超越於字詞表面緊張關係的暗語,也是他不斷往返於羅馬政治實踐和超越性原則理論的必然結果,施特勞斯說西塞羅表面性的片斷式爭論和真理的展示卻往往向嚴肅的學者傳達著哲學真理。

身居羅馬要職的西塞羅固然一方面履行著政治家對於現存秩序的責任,而鼓勵公民積極投身於公共事務中去,為羅馬國家的建設貢獻實質性的力量,而另一方面也絲毫不忘提醒我們,政治生活仍然存在自身的侷限性,哲學家對永恆性知識的追求才具有真正的至高無上性。

西塞羅的觀點無疑讓我們認為他在制度設計和制度變遷上所持的是保守主義者的立場,即社會的制度安排不是依靠非凡人物的一己之力和智慧就能隨便建立起來的,也不是依靠外在的社會革命力量能夠短時間內創制的,而是依靠歷史實踐和人們的代代相傳積累才能夠逐漸添磚加瓦,無意識地形成的。西塞羅的這種保守主義立場固然一方面是對羅馬現存貴族共和制的歷史由來的主觀自得,但是另一方面也體現了他重視歷史經驗、歷史實踐在構建良好制度上的重要作用,相比古希臘思想家柏拉圖的哲學王的空想設計無疑是一種進步。也許陷於西塞羅的詞語迷霧,只窺見話語樹木而不俯瞰整個理論森林,不從西塞羅內在的目的和用意去把握,是難以探尋其中深層智慧的。

對西塞羅這種包羅萬象的解讀也是他的魅力所在,正如薩拜因所作的評價:“他的書有一個絕對不容忽視的優點,無論誰都要讀。”因為“一種思想一旦保存在西塞羅的著作裡,那它就會在全部未來的時光裡為廣大的讀者保存下來”。

古往今來的許多哲學家、思想家與政治家的區分一般都是涇渭分明的,比如,盧梭之於羅伯斯庇爾,馬克思之於俄國革命家,但是在西塞羅的身上,這兩種身份並非截然分明。即使西塞羅不是一個純粹的哲學家,但也並非純粹的政治家,毋寧說他是一個哲學家和政治家的中間體,很好地融合了兩者的特長,也出色地履行了兩者的職責。既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羅馬貴族共和制,創造了羅馬的偉大輝煌,又為後世留下了豐富的思想遺產。西塞羅作為人和其學說的內涵豐富至極,固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經典的詮釋沒有永遠正確的解讀,但必須牢記的是,對於歷史人物和歷史學說的認識,我們不能以一種簡單的態度對其進行定性,而必須時刻保持清醒而又開放的態度,尤其是在對待西塞羅及其學說的時候。

摘自“大家精要”之《西塞羅》

西塞羅維護了羅馬貴族共和制,又為後世留下了豐富的思想遺產

西塞羅,羅馬政治家、哲學家、演說家和法學家。本書從西塞羅所出生的時代與家族背景入手,以人物成長的時間為順序,生動講述西塞羅是怎樣從羅馬第一律師轉變為首屈一指的羅馬執政官;又是如何遭到報復,失去所有而回歸教學與研究;最後被殺害。他一生幾度沉浮,但都沒有阻止他堅持追求真理與正義。

欒爽,法學博士,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江蘇省法律史研究會、民法學研究會理事。主要從事法理學、法律史和勞動法研究。曾主持或參與國家級、省部級社科項目六項,出版個人專著《城市化與近代英國憲政研究》,在《中國行政管理》《政治與法律》《孔子研究》等刊物上發表論文數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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