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繼增
他曾一個人乘飛機冒險跳傘，去營救西安事變中身陷囹圄的蔣介石；他曾與胡宗南鬥智鬥勇，挫敗其摧毀西安的驚天陰謀；他曾在延安由毛澤東特批重新入黨，卻在建國後蒙冤入獄。他的真實身份和傳奇經歷，在塵封半個多世紀後才逐步映入人們的視野。他就是國民黨中統“西北局專員”、在敵人心臟潛伏十五年的傳奇特工——李茂堂。
潛入“中統”特務組織
李茂堂原名李自靖，又名李自清、李子靜，化名杜清。1906年生於陝西渭南縣(今渭南市臨渭區)。因家貧，幼年時只念了幾年私塾。1921年經親友介紹到西安電報傳習所學習電報技術，畢業後在陝西省電報局當報務員。他經常閱讀進步刊物，對陳獨秀、李大釗等革命先驅十分崇拜。1926年在西安補習時，20歲的李茂堂由西安“青運”工作負責人羅承運、林達夫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從此把自己的生命與黨的事業緊密聯繫在一起。
李茂堂走出渭南大山，來到武漢這個全國政治活動中心，任職中華全國總工會。大革命失敗後，又回到陝西搞工運，歷任中共陝西省電報局支部書記、西安市東區書記等。那段時間，他曾兩次被國民黨反革命派通緝，不得不變換花樣，躲避特務們的盯梢。
◆李茂堂的入黨介紹人羅承運。
1932年在任中共安康特委書記期間，李茂堂和陳子敬、梁布魯一起，以國民黨安康區綏靖司令部下屬迫擊炮營為重點，在下級軍官和士兵中發展了十餘名共產黨員，並通過進步營長廢除打罵士兵的封建軍閥制度，實行糧餉公開，深受士兵的歡迎。12月上旬，賀龍、關嚮應率領的紅三軍進入安康地區，李帶領共產黨員在安康城鄉秘密散發革命傳單和歡迎紅軍的標語，還派共產黨員王玉田打扮成電報局工人，給紅三軍傳送情報。紅三軍過安康境後，國民黨安康綏靖司令張飛生下令搜查安康電報局，以“共黨嫌疑分子”的罪名逮捕了李茂堂。後因查無實據，在中共組織營救下取保出獄。1933年上半年，李茂堂參與中共陝西省委軍委的領導工作。8月初，由於袁嶽棟（中共陝西省委書記）、杜衡（紅26軍政委，曾任中共陝西省委書記）被捕叛變，中共陝西省委遭到嚴重破壞，李失去中共組織關係。
不久，李茂堂去上海，經中央特科（軍委）陝甘特派員王超北聯繫接上了中共組織關係，並被派回陝西恢復中共組織，但經過三次努力都未能成功，只得重返上海，從事秘密工作。
1935年9月，在李茂堂趕去鄭州參加中共陝西省委常委擴大會議的路上，全部與會者因叛徒告密被抓。整個陝西省委委員就剩下他僥倖躲過了大搜捕。敵人放出話來：只要李茂堂自投羅網，別人一概無罪釋放。李茂堂天真地想用自己換取其他被捕同事的自由，主動送上門去。結果，答應放的人一個沒放，本來自由的人反倒不自由了。
◆南京反省院舊址。
徐恩曾讓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帶人抓捕王超北。李茂堂領著特務在上海四處亂轉，瞅機會與王超北取得了聯繫，把敵人的破壞計劃一一報告；並掩護王超北從上海逃到天津。因白色恐怖先期轉移到天津的中共上海臨時中央局軍委代理書記、中央特科紅隊成員王世英談起李茂堂，執著地堅信：“這個人，絕對不可能叛變。”王世英讓王超北設法給李茂堂捎話，“趁此機會打入敵人內部，單線聯繫，長期潛伏，越貌似反動越好”。李茂堂聽從安排，從此打入了國民黨中統特務組織。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單線聯繫”的機會，只是在1936年曾託話給黨組織：生是黨的人，死是黨的鬼，我要在敵人的肚子裡搞垮他們。
李茂堂的“自首”畢竟成了一個問題，伴隨其終生。他和中共組織失去了聯繫。
隻身跳傘營救蔣介石
李茂堂畢竟是一條漢子，那顆火熱的尚勇之心始終在跳蕩。
1936年12月12日，爆發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這次事變，對於只是在中統特工部門幹普通收發工作的李茂堂來說，卻得到一個出頭露面的機會。當時，國民黨南京政府亂作一團。宋美齡、宋子文等人主和，何應欽等人主戰，內戰一觸即發。南京“中統”特務系統也提出眾多營救蔣介石的方案，其中以李茂堂提出的“空降營救”方案最為搶眼。李茂堂向中統頭目報告說自己在西安人地兩熟，楊虎城部隊中有他的朋友，要求派他乘飛機去西安空降營救委員長！
這一石破天驚的計劃，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尤其甚得中統特務頭子徐恩曾的賞識。李茂堂的長孫李煒京後來接受採訪時說：“當時就是要救蔣介石。到底怎麼救？誰去救？老是定不下來。出主意的人很多，一個比一個足智多謀，就是沒有一個幹實事的。我爺爺就主動請纓，鋌而走險。他說他熟悉西安，熟悉周圍地形，朋友也多，父老鄉親也多，一個人坐上飛機就飛過去了。”
在一個天低雲暗的夜晚，天生膽大的李茂堂獨自登機飛去西安，在郊外跳傘下來。當時西安城內氣氛緊張，晝夜戒嚴，他只好藏身在一個姓武的親戚家中。李煒京回憶：“親戚不讓我爺爺出門。說你不能出去，人家知道有人跳傘過來了，到處找呢，可是他還是出去了。他說不出去怎麼救人？他簡單化裝一下就進城去了。”在西安城門口，李茂堂被如臨大敵的東北軍看出破綻，當場五花大綁。東北軍發現李茂堂是中統派來的特工，再三逼他如實交代南京方面的動向，李茂堂無論對方如何恐嚇利誘，大刑伺候，就是裝聾作啞，一聲不吭。他的頑固激怒了張學良，張大筆一揮，下令把李茂堂拖出去斃了。
幸好周恩來、博古等中共代表及時趕到西安，大力促成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李茂堂在死囚牢裡苦捱了半個多月，最終也就不了了之，死裡逃生。
李茂堂英雄般地返回南京，不僅徐恩曾稱讚他“對黨國忠誠可嘉”，另眼相待，就是蔣介石也禮迎他的歸來。李茂堂就此脫穎而出，得到重用，成為“中統”新星。
1937年7月抗戰全面爆發。李茂堂在無意之中抓到曾經刺殺韓國獨立黨主席金九的日本兇手。此人心狠手辣，身懷絕技。經審問，來中國的任務就是刺探軍情，伺機刺殺蔣介石及其左右。案破後李茂堂再立新功，蔣介石對他恩寵有加，連升兩級，提拔為中統特訓班總教官，後任中統陝西調查室副主任，成為中統特務系統在陝西的重要人物。
然而已長期和黨組織“失聯”的李茂堂，思念自己的組織，盼望尋找親人的機會。1939年，李茂堂得知好友王超北此時在中共中央代表處（八路軍西安辦事處）工作，欣喜若狂。據王超北迴憶錄《來自秘密戰線的報告》記載，當時李茂堂託其表兄武少文給王超北寫了一封信，說李可以把中統的反共情報交給共產黨，要求見面。王超北將原信交給辦事處處長伍雲甫，伍讓其見面。王超北向伍雲甫報告見面情況後不幾天，接中央來電，批准李茂堂為黨工作，立功贖罪；並決定王超北和李茂堂單線聯繫。此後便有許多重要情報源源不斷地報送到延安。
孰料深為蔣介石賞識的李茂堂卻在1943年又惹惱了蔣介石，李茂堂被腳鐐手銬拴回重慶問罪。原來，國民黨特務系統有“中統”和“軍統”等派系。在中統和軍統內部，又分為不同系統。進入中統高層的李茂堂，瞭解到國民黨中統“朱系”與“CC系”的矛盾。抗戰初期，朱家驊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部長，任用親信王季高為陝西省黨部主任委員。另一派是CC系，後臺是陳立夫、陳果夫，直接聯繫的是二陳的表弟徐恩曾。
◆王超北
李茂堂向王超北反映這一情況後，他們與潛藏在國民黨陝西黨部的中共情報員陳子敬暗中商議，決定進一步挑起敵人的派系矛盾，以便坐山觀虎鬥，瓦解打擊敵人，搞掉王季高並取而代之。
1943年春末，國民黨陝西省黨部召開年會，李茂堂帶頭髮難，質問王季高為什麼扣押他們向上級的報告。王季高回答不出來，早已埋伏在門外的CC系人馬一擁而入，把王季高和組訓處長翟紹武打得鼻青臉腫。中央組織部部長朱家驊聞訊大怒，一狀告到蔣介石處，指名要懲辦禍首李茂堂。蔣介石親自下令，李茂堂被專機押送重慶，打入大牢候審。陳立夫、陳果夫不甘示弱，也向蔣介石告狀，說王季高結黨營私、排斥異己、橫行霸道，才激起下屬群起反對。一時兩大派鬥法，鷸蚌相爭。這場官司打下來，由於蔣介石與陳氏兄弟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微妙關係，朱家驊輸了，陳果夫接任中央組織部部長，谷正鼎接任王季高的陝西省黨部主任。CC系大獲全勝，在西安為李茂堂召開慶功會，論功行賞，李茂堂被任命為中統陝西省調查室主任、西北局專員，掌握了陝西中統的最高權力。
1944年夏，谷正鼎在西安辦了一個集中營，關押了許多中共地下黨員和奔赴延安的青年學生。在國共合作的局面下，國民黨沒有理由繼續關押，可又不甘心放虎歸山。谷正鼎便設了一條毒計：派遣一個叛徒，以苦肉計方式取得難友信任，而後策動大家越獄，再由監管當局藉口越獄暴動，用機槍掃射。在敵特聯席會議上，李茂堂得悉這一情報後，立即通知獄中地下黨提高警惕。果然，集中營裡來了一個“新犯人”，他多次帶頭頂撞監管當局，並受到嚴刑懲罰，儼然一個“敢鬥分子”。一天，此人趁周圍的警戒人員不在場，突然振臂高呼：“同志們，機會來了，逃啊！”就在他帶頭爬上高牆的時候，難友們把他拉下來，大喊：“打死這隻狐狸精！”一頓拳腳，這隻癩皮狗就嗚呼哀哉了。谷正鼎機關算盡，卻吃了一個啞巴虧。他做夢也想不到讓自己陰溝裡翻船的，正是“親信”李茂堂。
毛澤東親批的“特別黨員”
中統陝西調查室的電臺發報員並不知道李茂堂已將密碼暗送延安。常常是，他們剛把中統局派進陝甘寧邊區的特務名單上報給中統總部，那邊，延安的情報機關就拿到了名單。中共因此還破譯出敵人的許多重要軍事情報。
據王超北晚年回憶：李茂堂利用他任特務頭子的公開身份，向黨提供了敵人的許多政治情報和軍事情報。例如，由胡宗南（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西安綏靖公署主任、一級上將）親自主持的“黨政軍警憲特聯席會議”是極其機密的。然而，1945年5月1日有谷正鼎（國民黨陝西省黨部主任委員），祝紹周（陝西省主席），王友直（西安市長），楊爾瑛（陝西省三青團頭子），李猶龍、李茂堂、陳建中（均為中統特務頭子）等參加的第一次會議的全部記錄，都被李茂堂搞來了。後來每次會議的記錄，李茂堂都按期送交黨組織。
1945年春，抗日形勢好轉，中共中央要王超北去延安彙報工作，接受新的任務。李茂堂也想去延安，解決他久拖未決的黨籍問題。經再三考慮，認為秘密去不可能，只能明去。他們想出一條妙計，由李茂堂直接找“西北王”胡宗南，以到延安打探中共召開“七大”後的動向為由，提出到延安去搞中共高層的情報。但胡宗南認為危險性太大，李表示為了黨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胡宗南說：“我擔心你到延安之後，中共如對你有懷疑，突然把你抓起來，要殺你，你吃不消。”李茂堂說出自己的錦囊妙計：“我準備化名張懷中，以中央交通部郵電視察員的身份去延安，視察郵電工作，直接去找李秉昆（堂兄）。隨行人員不多帶，由我的堂兄李茂榮陪同。他想去邊區做點生意。這樣可以減少中共的懷疑。同時，請第一戰區長官部給延安聯防司令賀龍發一公函，叫他加以照顧。”
胡宗南聽罷，連說妙計。延安也同意李茂堂等的計策。8月，李茂堂穿著筆挺西裝，以中央視察員身份通過國民黨封鎖線。而王超北則打扮成富商大賈（李茂榮）的樣子，以商人身份跟隨。
李茂堂、王超北抵達延安後，中央社會部（統管情報與保衛工作）副部長李克農及羅青長、師哲等人熱情地接待了他們。李克農緊緊握住李茂堂的雙手，歡迎他歸隊回家。李茂堂則百感交集，恍如隔世，“舊路青山在，遊子白首歸”。
王超北和李茂堂向中央彙報了在西安的工作。李茂堂鄭重提出重新入黨的要求。問題反映到毛澤東那裡，毛澤東問李克農：“李茂堂的黨籍問題，你們為什麼不給他解決？”李克農說：“有人說不行啊，都斷了那麼長時間。”毛澤東說：“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入黨要有介紹人，你們誰願意介紹李茂堂入黨呢？”李克農說：“羅青長和汪東興可以介紹李茂堂入黨。”當時羅青長是中央社會部一室主任，汪東興是中央社會部二室主任，而李茂堂則是國民黨中統陝西省室主任。於是，毛澤東哈哈大笑：“兩個主任介紹一個主任，我能不同意嗎？”經研究，中央領導肯定了李茂堂所做的工作，作為“回頭革命”的特殊情況，重新履行了入黨手續。這是毛澤東親自批准的第一個中共“特別黨員”。
這場戲演得很成功。李茂堂不僅在中統內部獲得更大信任，還得到胡宗南、祝紹周（時任陝西省政府主席）等的嘉獎，讚揚李茂堂的冒險之舉。在國民黨陝西省代表大會上，李茂堂成了大紅人。
◆1943年建成的西安情報處機關建築模型。
1940年，毛澤東親自批准成立了中共西安情報處，王超北和李茂堂分別為正、副處長。李在西安情報處工作期間，利用國民黨中統局西北辦事處副主任兼中統局陝西調查室主任的合法身份，同王超北一起，先後建立了兩個地下工作室、一個聯絡站、八個秘密電臺，巧妙地將電臺架設在國民黨軍隊司令部和省政府主席辦公樓附近的地下室裡，蒐集了中統局派進陝甘寧邊區搞“點線”破壞活動的20多名特務名單，以及中統、胡宗南部各種反共活動的重要情報，及時報告中共中央。西安情報處經常收聽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的廣播，並把它排印出來散發給西安各界進步人士，宣傳中共對時局的主張。李茂堂在保護中共組織、營救黨內同志、分化瓦解敵人等方面也做了卓有成效的工作。
摧毀胡宗南的驚天陰謀
1947年春，蔣介石命胡宗南指揮二十多萬人進攻延安。中央情報部要求“西情處”必須及時將胡宗南的軍事部署等具體情報，報告中央和西北野戰軍司令部。而此時敵人也加緊在西安搜捕中共地下情報人員，追蹤秘密電臺。在無法可想的時候，李茂堂讓王超北把“西情處”機關和電臺搬進自己的家中。在敵人特務、憲兵的追捕中，李茂堂等冒著生命危險來蒐集和傳遞情報。李茂堂潛伏在“西北王”胡宗南部隊七八年間，為我黨提供了十多萬字的重要情報、會議記錄、機密文件、電話錄音、圖表資料等等。這些潛伏在西安國民黨敵特機關的西情處的同志們，用自己的赤膽忠心譜寫了一曲曲動人的壯歌，為黨和人民立下了赫赫戰功。
1947年9月15日凌晨，西安情報處收到加急電報：關中派到西安執行任務的汪戈同志，在西安被中統秘密逮捕，此人帶有法幣1000萬元，還有信件，關係到陝西和西安地下黨組織的安危，必須迅速搞清情況，火速營救。李茂堂即去找案件承辦人，表示對汪戈案十分關切。他看了汪戈有關材料後說：“此人無疑是從關中來的。不怕他嘴硬，用重刑！此事由我來辦！”於是，李茂堂連夜秘密“提審”汪戈。室內擺出各種刑具，李茂堂裝出異常兇狠的樣子，大吼：“上重刑！”並親自動手，只在汪戈的太陽穴輕輕一擊，汪戈就昏了過去。李茂堂罵道：“死了，倒便宜了你。快拉出去埋掉！”就吩咐把汪戈抬上汽車，開往城外。這時，汪戈已甦醒過來，李茂堂取下他身上的腳鐐手銬，往屁股上踢了一腳，低聲說：“還不快跑！”他還虛張聲勢朝天開了兩槍，罵道：“他媽的，活過來了，沒那麼便宜，老子送你上西天！”就這樣巧妙地放走了汪戈。
1947年，中統改組為中央執行委員會黨員通訊局，簡稱“黨通局”。由於新局長葉秀峰把主要精力放在清洗老長官徐恩曾的勢力和培養自己的班底上，陝西方面也就大換血，以向離替代李茂堂。向離原是國民黨陝西省黨部委員、CC死黨，靠巴結上司葉秀峰得勢。李茂堂的猝然卸任，為我黨及時掌握“中統”系情報增加了困難。此時，李茂堂身邊也有一批能人。國民黨銅川縣黨部書記長陳子敬，中統西安調查室秘書謝維傑，西情處地下交通、東柳巷1號的男主人李江波，李茂堂的貼身警衛肖華傑，包括李茂堂的洋車伕張光明等，無一不是李茂堂的高參、智囊、得力助手。李茂堂等待著改變不利局面的機會。
◆1949年5月17日，人民解放軍舉行西安解放入城式。
1949年初，西北野戰軍連續發動荔北戰役和宜川戰役，胡宗南部主力遭到毀滅性打擊，西安解放指日可待。此時潛伏在國民黨“黨通局”內部的李茂堂，已經獲取國民黨即將派遣大批特務，潛伏並實施炸燬西安的“玉石俱焚”計劃。為徹底摧毀這一驚天陰謀，也為改變在“黨通局”的被動局面，李茂堂想出了一條連環計。他釜底抽薪，派人將潛伏名單中的一名特務刺殺於西安火車站。聽說自己的親信被殺，向離馬上驅車趕到現場，追查打黑槍的殺手。但即使這樣，也於事無補，因為他千挑萬選定的那一份潛諜名單已報到南京。向離最怕驚動頂頭上司葉秀峰。他快刀斬亂麻，一邊嚴密封鎖消息，對外一律說死者得了急病，一邊重新起用李茂堂的舊部謝維傑，要他頂這個空缺。
謝維傑是西情處的骨幹成員，而他的公開身份是中統資深特務。向離重新起用謝維傑，給西情處獵取那份上報南京的潛諜名單及其背景資料提供了方便。但這還遠遠不夠。李茂堂抓住了一個可以置向離於死地的機會——他得知“黨通局”陝西省通訊組二科科長王克平與向離面和心不和，讓王克平帶上重禮去南京見葉秀峰，狀告向離瞞天過海。葉秀峰拍案怒起，當即撤了向離的職，由王克平取而代之。於是李茂堂及時策反，促使王克平臨陣倒戈。王克平把“黨通局”設在商縣的電臺調回西安，連同國防部簽發的特許執照一併交給“西情處”使用。王克平還把謝維傑等人召集起來開“應變會議”，以負責潛伏為名，讓謝維傑把全部“黨通局”專網潛伏特務名單，全部收集起來，如數轉交中共西安地下黨。
◆解放後西安情報處部分工作人員合影。前排：李茂堂（右三）、王超北（右四）。
李茂堂幾乎把西安國民黨的營壘變成了共產黨的天下，胡宗南卻還矇在鼓裡，把他當作最可信賴的知己。胡宗南打算撤往終南山，李茂堂勸胡不要往終南山撤，意思是胡的名字“宗南”和“終南”諧音，不吉利，到那兒就“終”就死。其實，李茂堂不希望胡宗南撤到終南山，是因為離西安太近，威脅太大了。胡宗南聽了他的勸告，決定向陝南和四川撤退。李茂堂向胡宗南主動請纓，由他代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和西北綏靖公署暫留西安，監督實施摧毀西安的“玉石俱焚”計劃。胡宗南欣然同意，並特意留下大批人員、物資、錢財和飛機由李茂堂調度指揮。
1949年5月中旬，當胡宗南得悉解放軍已佔領渭河北岸，正向西安推進，便挾持陝西省政府主席等人登機飛漢中。但是胡並沒有聽到西安“玉石俱焚”的爆炸聲，而是聽到了歡慶解放的震天鑼鼓和鞭炮聲。在西安地下黨的配合下，李茂堂和“西情處”徹底粉碎了胡的陰謀，挖出了胡宗南部逃跑前埋下的巨量炸藥，使文化古城西安躲過一劫，免遭破壞。人民解放軍兵不血刃，拿下了一個完好如初的古城，並舉行了聲勢浩大的入城式。
李茂堂是建國後國內貿易部第一任副部長，但任職不久就因參加“中統”問題被捕。1953年5月，李茂堂在北京監獄裡因病去世，終年47歲。一個巨諜的傳奇就此塵封。然而共和國不會忘記那些為民族獨立和解放立下功績的人。1982年3月，中共中央有關部門為李茂堂同志平反昭雪，恢復名譽。一代傳奇特工的英靈安息在八寶山革命公墓。2007年，以李茂堂為原型的諜戰電視連續劇《特殊使命》在國內熱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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