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汶川:這場地震改變了我的人生觀|沸騰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汶川,5·12,一個疼痛的日子。到今天,轉眼十年。那些疼痛與感動,歷歷在目,不曾忘記。在筆尖,在心頭。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文 | 吳江

━━━━

地震發生

但是,我從來也沒有預想過,自己會經歷5·12汶川大地震那樣巨大的災難。

2008年5月12日下午2點28分,舉世震驚的大地震在川西爆發。地震波抵達遠在一千五百公里之外的北京,好多人也感覺到了大地的晃動。

我當時在家裡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直到網絡上出現了各地網友對於這次震動的提問,我才知道在全國的很多地方都有震感,地震波的圓心指向四川。

5月12日當天,人們對於地震的嚴重程度所知甚少。中午發生的地震,直到天黑前後,都江堰受災的情況才被世人所知。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地震遇難人數一直在直線上升。5月13日上午我還在進行日常採訪,接到了報社的電話,要求我立刻準備前往災區。於是整個13日,我都在北京奔忙。民航全部取消,我們打算開車過去。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

奔赴災區

前期趕往災區的同事沒什麼準備,我們開車過去需要採購大量物資。急救藥品、水和食物、發稿設備,還有睡袋和帳篷這些平時採訪不會用到的東西都出現在採購清單上,甚至還有口罩和安全帽。

我自己特意帶了一把工具刀,想著萬一被埋壓在哪裡,僥倖沒死的話我不至於赤手空拳。一邊忙著準備,一邊得到災情的消息,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恨不得馬上抵達四川。

直到13日深夜,我們一行五人才駕駛著滿載的越野車離開北京,奔赴遙遠的四川。地震發生已經超過48小時,重災區的情況還不完全明瞭,災情還沒有完全暴露在人們眼前。

5月14日下午路過西安,在西安出差的視覺總監何龍盛還為我們壯行,飯桌上的氣氛還比較輕鬆。誰知道兩天之後,隨著災情顯露,何龍盛自己也趕去四川拍攝採訪。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進入災區

5月15日,我們終於進入四川。廣元市區受災不重,街面上人來車往。我們在這裡還能找到正常營業的汽修店,更換了跑爛的汽車輪胎。當天中午,我們離開了安全地帶,向西進入大山,報社命令我們儘快進入重災區青川縣採訪。

採訪車離開高速公路,向西沒多遠就看到了直插雲霄的川西大山,中間幾乎沒有什麼過渡,這一特徵很像陝西的關中平原和秦嶺山脈。

進入山區,這場大地震的猙獰面目才真正展現在我們眼前。道路變得歪七扭八,沒有一段是完整的,路面遍佈裂縫和巨大的坑洞。

我們不明白那些路面上出現的直徑數米的坑洞是怎麼來的,下車仔細看,發現路基下的河灘裡散落著房子一樣大小的落石。在地震發生的時刻,這些原本在山頂的巨石滾落下來,砸在公路上,再彈出去落在谷底的河灘上。

和預料的一樣,我們遇到了堵車。盤山道上塵土飛楊,部隊的軍車、醫療隊的救護車、搶險的工程車和志願者的車排起長龍。大家紛紛下車向前打探,路邊的交警滿身灰塵,用早已嘶啞的嗓子向人們解釋,指揮大家靠在路邊。

我下車不經意地抬頭向上看了一眼,我們的車停在一個懸崖下面,一塊巨大的落石就立在懸崖頂的邊緣,隨時可能滾落下來。沒有地方挪車,同事們都從車上下來,跑到空曠地帶暫避。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阻斷的交通和失去信號的手機讓大家焦急萬分,地震已經過去72小時,我們距離重災區近在咫尺,但卻束手無策。交通和通信一直是這次採訪的最大困難,對於救災來說也是如此。

━━━━

在木魚鎮中學

終於,在5月15日的黑夜,我們抵達了青川縣縣城。失去電力的縣城漆黑一片,只有釘棺材的聲音不時響起。我們向當地人詢問受災最嚴重的地點,他們讓我們去木魚鎮。

我們在15日的深夜到達了木魚鎮中學,這裡有兩百多名學生遇難。此時救援已經結束,倒塌的三層學生宿舍樓只有一角殘存,四周全是扭曲的鋼筋和殘破的磚塊。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就是在這裡,我遇到了遇難學生瞿偉的父親,這個中年男人在地震發生三天多的時間裡只吃過一包方便麵,正帶著家裡人準備安葬自己遇難的兒子瞿偉。

我小心詢問,是否可以讓我拍攝瞿偉的葬禮。瞿偉的父親遞過一支菸,帶著一絲笑容用四川話跟我說:“好嘛,感謝你們來採訪”,我是個不會抽菸的人,在那一刻竟也不知道怎麼回話,只好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

瞿偉的葬禮

在手電的光柱裡,遇難的瞿偉臉上都是青紫色的,被一塊破舊的被子包著,父親抱起他放進那個被稱作棺材的破木盒子。就是這個破木盒子,也是親友們用廢墟里撿來的破傢俱臨時拼湊的。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家人之所以在深夜安葬瞿偉,是學校接到通知,遇難者遺體要儘快安葬,以免引發瘟疫。瞿偉的遺體在學校操場上入殮之後,沒有儀式,父親和舅舅以及另外兩名男性親屬用木槓扛起棺材,打著手電向學校背後的山崗上走去,那裡是學校劃出的一片安葬遇難學生的區域。

此時的災區,已經發生過數千次的餘震。一路跟著爬山的我,時不時感覺腳下一晃,正在疑惑,周圍的山上傳來嘩啦啦的聲響。抬棺材的瞿偉父親就說:“又垮山了”,當地人把山體塌方叫做垮山。

安葬學生的山崗沒有多高,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山下的木魚鎮中學。沒有人指揮,瞿偉的父親在一座新墳邊上轉了一圈,伸出手臂向著南方,說到:“就這裡吧”。四個男人砍倒草木,在地上挖了起來。

川西的這片山地,碎石和泥土混雜在一起,人力很難挖掘。直到過了子夜十二點,四個人才刨出一個淺坑。瞿偉的父親跳下去,在坑底點燃幾張紙錢,四人合力再把棺材放進去。

墓穴不夠深,破木板棺材有一截還在地表之上。“暫時也只能這樣了,等地震完了再好好安葬一次吧”,瞿偉的父親招呼幾個人起墳頭。這時,瞿偉的舅舅說:“你給瞿偉立個牌牌嘛”,瞿偉的父親回答:“不用,我的兒子我找得到”。

瞿偉的舅舅抽著煙笑了笑說:“我曉得你找得到,我也找得到”,“那麼多同學要找瞿偉耍,沒得牌牌,看不到名字,他們哪裡找得到咧”?瞿偉的父親也笑了笑,沒有說話,掏出一包煙給眾人散。我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煙,再也沒能忍住自己的淚水,相機的取景框像被雨打溼了一樣模糊。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

汶川大地震改變我的人生觀

在5·12汶川大地震之後的十年裡,地震頻繁地光顧中國西部。我先後採訪了玉樹地震、盈江地震、雅安地震和2018年的九寨溝地震。

在2014年,我帶著家人開車自駕從北京出發到川西旅遊。2008年曾經採訪過的許多地方,當年支離破碎一片慘白的山體,已經有了綠色,那些被毀壞的建築也在川西的溼潤氣候里布滿青苔。

大自然的傷口正在慢慢癒合,災區的人們也重返正常的生活。遍佈在川西山區的農家樂裡,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歡聲笑語在這裡避暑,感受著四川人民的熱情好客。

在我的職業生涯裡,見證了許多災難,但沒有任何一個災難像512汶川大地震那樣,改變了我的人生觀:加倍珍惜生命,珍惜家人,珍惜身邊每一個人。

推薦: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我与汶川:这场地震改变了我的人生观|沸腾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