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江南三大名楼的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其盛名几乎均依托于脍炙人口的诗文作品。崔颢的《黄鹤楼》诗也许是黄鹤楼至今令人神往的最重要的原因。崔诗诚系超杰之作,宋人严羽甚至评曰:“
黄鹤楼
幽渺茫远的传说,脉脉的思古幽情,清丽动人的目中景物,朦胧撩人的乡愁……随一气流转的诗句渗入我们的心间,神思遐想随之溢涌。此诗以托想空灵和寄情高远令后世吟咏不止。另外,造成此诗非同寻常的知名度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唐宋以来不少诗话笔记中都载有李白见此诗后敛手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传说。《苕溪渔隐丛话》、《唐诗纪事》、《唐才子传》等著作都载此说,据考较早的出处是一种《该闻录》的笔记。后人在辗转引录时都以传说视之,甚至往往会冠以“恐不然
黄鹤楼美景
愚意以为,不妨把这“传说”看作是实录,这似乎并不有损诗仙的令名,倒能显出他的真率与坦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斗酒诗百篇”的李白难免会有尴尬的时候,这似乎也很正常。我们都知道李白一生中大半时光在漫游中度过,他曾数度来到黄鹤楼,《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黄鹤楼闻笛》等都是李白七绝中的名篇,他诗集中尚有数诗提到黄鹤楼,其晚作《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良宰太守》中称:“一忝青云客,三登黄鹤楼。”以李白这样的大诗人,数度登临天下闻名的胜迹却未曾题诗,岂非怪事?原因很简单,“崔颢题诗在上头”。
李白雕像
李白集中七律之作寥寥,但有两首诗很值得我们注意,《登金陵凤凰台》和《鹦鹉洲》。“凤凰台”、“鹦鹉洲”与“黄鹤楼”均以禽鸟为名,且前两处显不若后者名盛,而李白却极认真地写了专题之作,且出以自己并不很喜欢的诗体七律,很值得玩味,不妨先看诗:
《登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鹦鹉洲》
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
鹦鹉
两诗在构思、用语上均有袭依《黄鹤楼》诗之痕迹,特别是:“凤凰台”一诗,甚至在协韵上都与崔诗相近,让人觉得李白在黄鹤楼上有诗题不得之后,心有未甘,于是在“凤凰台”与“鹦鹉洲”有意与崔颢较一下劲。故前人也有将崔、李作比较的,称“未易甲乙”,即不相上下,甚至有的称李诗(《凤凰台》)“结语尤胜之”。但平心而论,崔作较李之两作显得更自然而气脉贯通,因而也更有一种元气淋漓、真力弥满的感觉。李白两诗似未臻此境,只落得对景赋愁的一般境界,尤其是“鹦鹉洲”诗中“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一联,那是略经律诗作法训练者都写得出的句子,说句玩笑话,那还不如“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有味呢。
李白诗歌意境
李白本是一位奔放不羁的诗人,不喜为格律所束缚,其五律中有些作得颇有古风味,他赞赏崔诗的原因,其中估计应该有对崔《黄鹤楼》诗“不古不律、亦古亦律”特殊风调的认同,那也是李白心仪的一种律体,而“黄鹤楼”诗又写得臻此绝境,在黄鹤楼上李白真的无力写出超越之作。但一代大诗人,好胜之心岂能无,于是在凤凰台、在鹦鹉洲他不可抑制地写了风调相近的登临之作。崔颢的《黄鹤楼》诗与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皆是一种心有郁积、偶然得之、自然流出的入云高唱,而李白的“
李白
这样评说崔、李,也许不会导致误会,得出李白诗歌成就不若崔颢的结论吧!我们只是想说:大诗人也未必每出一诗皆成绝唱,哪怕“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