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列舰三国志 -“华盛顿”号(中)

瓜岛危局

瓜达尔卡纳尔岛在太平洋战争史中意味着很多很多:它是日本对外扩张所占领过的最远领土,距离日本本土有5400公里之遥;它是美国海军陆战队以及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的成名之地,被永久镌刻在陆战一师的师徽之上;它是整个太平洋战场的真正转折点,日军前进的脚步在此嘎然而止,从此踏上了不断转进的不归路;它也是无数著名战舰的葬身之地,留下了铁底湾这个世界上沉没军舰最密集的海湾。


说句题外话,“瓜达尔卡纳尔”这个拗口的西班牙语名字,来自大航海时代。1568年,西班牙航海探险家门达纳率领一支探险队从秘鲁出发,向西进入太平洋寻找圣经传说中的所罗门王黄金之国,他发现了瓜达尔卡纳尔岛。探险队成员瓦伦西亚用自己的家乡 - 西班牙安达卢西亚的瓜达尔卡纳尔村命名了该岛。

而瓜达尔卡纳尔这个词源自阿拉伯语:Wādī l-Khānāt (وادي الخانات),意思是“河谷驿站”,指的是阿拉伯帝国统治安达卢西亚期间在当地设立的驿站。


陆战一师在1942年8月7日登陆瓜岛,虽然此时的陆战队还都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但是凭借美军在火力上的巨大优势,经过8月21日泰纳鲁河口夜战、9月13日埃德森岭之战分别打残了一木支队和川口支队,10月24日的亨德森机场血战则彻底打垮了整个第二师团,陆上防御态势得到了极大改善。

但此时海面上的形势仍然危如累卵。日本海军无论是数量、质量还是兵员素质、作战经验都要高出美国海军一大截,几次海战令美国损失惨重,虽然仙人掌航空队已经掌握了白天的制空权,到了晚上瓜岛海面仍然是日本人的天下。

11月14日之前,在瓜岛及附近地区共发生过五次大规模海战和一系列小型海战。


8月8日萨沃岛海战 - 日本大胜:美方“堪培拉”号(澳)、“文森斯”号、“阿斯托里亚”号、“昆西”号4艘重巡被击沉,伤“芝加哥”号重巡和两艘驱逐舰;日方“加古”号重巡在返航途中被S—44潜艇击沉,“鸟海”号轻伤。


当夜从日本重巡上拍摄的照片,“昆西”号被日本探照灯罩住,遭到集火设计,正在猛烈燃烧,左侧的火光可能来自被鱼雷击中的“文森斯”号




8月24-25日东所罗门海战 - 美国小胜:美方“企业”号航母受伤;日方“龙骧”号轻型航母和一艘驱逐舰被击沉,“千岁”号水上飞机母舰和一艘驱逐舰被击伤。


“企业”号舰艉右舷127毫米高炮炮座被日军俯冲轰炸机击中,造成35人死亡,爆炸火焰清晰可见


8月31日,“萨拉托加”号航母被日本“伊-26”号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伤,简单修理后于9月21日回到珍珠港大修。修复后在11月10日离开珍珠港,12月5日才回到努美阿前线。

9月15日,“黄蜂”号航母被日本“伊-19”号潜艇击沉。在这次匪夷所思的攻击中,“伊-19”共发射了6枚95型鱼雷,4枚命中“黄蜂”号(其中1枚未爆炸),2枚脱靶鱼雷在7分钟后击中了远处“大黄蜂”号航母编队中的“北卡罗来纳”号战列舰和“奥布莱恩 ”号驱逐舰。


“黄蜂”号被命中的位置正好是油库和弹药库附近,引发大爆炸

“北卡罗来纳”号一号炮塔前方中弹,水下6米处被撕开一个10x6米的大洞,进水数千吨。北卡罗来纳级的舰体设计抗住了威力巨大的95型纯氧鱼雷攻击,老练的北卡舰员损管得力,迅速扶正了5.6°的横倾,并一直保持26节的航速。在返回努美阿紧急抢修后,“北卡罗来纳”号前往珍珠港入坞大修了一个月,然后重返前线。



10月11日埃斯帕恩斯角海战 - 美国小胜,第一次打破日本夜战无敌神话:美方“波伊斯”号、“盐湖城”号重巡受伤,驱逐舰1沉1伤;日方“古鹰”号重巡和一艘驱逐舰被击沉,“青叶”号重伤、“衣笠”号受伤,第6巡洋舰战队司令长官五藤存知少将阵亡。


海战后数小时,受重创的“青叶”号重巡回到布干维尔岛的布因,正在卸下战死和负伤的船员


10月14日凌晨,由第三舰队司令长官栗田健男中将率领的“金刚”号和“榛名”号战列舰炮击了亨德森机场,击毁了仙人掌航空队90架军机中的48架,80%的航空燃油被付之一炬。


暗夜中闯入铁底湾向亨德森机场猛烈开火的两艘战列舰,“金刚”号主炮共发射了356毫米三式烧夷弹104发、一式穿甲弹331发,“榛名”号发射了零式榴弹189发、一式穿甲弹294发。




10月25-27日圣克鲁斯大海战

- 日本惨胜:击沉了“大黄蜂”号航母,报了空袭东京的一箭之仇,同时重创“企业”号,令美国几乎无航母可用。但身经百战的“大E”凭借惊人的损管能力不但保住了本舰,还回收了“大黄蜂”号的舰载机;日方“翔鹤”号和“瑞风”号被重创,更重要的是海军飞行员损失惨重,航母部队只能返回本土改装修整,近一年内失去战斗力。


一张“企业”号著名的照片,海面上空布满了防空炮火炸裂的烟团,右后方是猛烈开火中的“南达科他”号战列舰




11月13日第一次瓜达尔卡纳尔海战 - 两败俱伤:在这场世界海战史上极为罕见的大舰队夜间混战中,美日两军在极近的距离内刺刀见红。日方旗舰“比睿”号战列舰甚至一度与美国“拉菲”号驱逐舰接近到仅有6米的接舷距离,日本战列舰无法压低炮口射击美舰,美国驱逐舰发射的鱼雷也因为距离过近来不及解除保险而无法爆炸。


“拉菲”号驱逐舰用机关炮横扫近在咫尺的“比睿”号战列舰舰桥

这场历时仅24分钟的海上白刃战极为惨烈,昔日的天皇御召舰“比睿”号被集中攻击丧失战斗力,天亮后怕遭到美机空袭而自沉,成为二战中日本损失的第一艘战列舰,日本举国震动。另有三艘驱逐舰被击沉,剩下的“雾岛”号战列舰、“长良”号轻巡和8艘驱逐舰全部负伤;美方损失“亚特兰大”号、“朱诺”号轻巡和4艘驱逐舰,“旧金山”号、“波特兰”号重巡和3艘驱逐舰重伤,仅有一艘轻巡和一艘驱逐舰尚有战斗力,卡拉汉和斯科特两位海军少将以及全部舰队参谋人员阵亡。

“朱诺”号是在13日中午返航途中被“伊-26”号潜艇击中弹药库而迅速沉没,全舰仅10人获救,死难者中包括著名的苏利文五兄弟。罗斯福总统得知此消息后大为震动,美军为了避免这类惨剧再次发生,特意颁布了“单独存活者政策”,规定同一家族的直系亲属不得在同一部队服役。同年十一月,美国国会通过“苏利文法案”:同一家族的同胞兄弟不得全部上前线,以避免一个家庭的孩子全部阵亡。


苏利文五兄弟

战后美国海军有两艘以苏利文命名的驱逐舰,分别为弗莱切级DD-537“苏利文”号和伯克级DDG-68“苏利文”号,两舰的座右铭都是「我们坚持在一起」。

11月14日凌晨,由第7战队司令西村祥治少将(就是指挥苏里高海战的西村)率领的巡洋舰队再次炮击了亨德森机场,“铃谷”号重巡洋舰发射203毫米炮弹504发,“摩耶”号发射485发,击毁美军轰炸机1架、战斗机17架,击伤战斗机32架。


重巡之王 - 高雄级4号舰“摩耶”号

当天从清晨5:55开始,“企业”号的舰载机和岸基飞机一起在近10个小时里对这支炮击舰队进行了多次空袭,炸沉了重巡“衣笠”号,炸伤“鸟海”号、“摩耶”号重巡和“五十铃”号轻巡。之后又连续发动了八轮攻击,将日军增援编队中的11艘运输船炸沉了6艘,1艘重伤而返航。到了15日白天,剩余4艘好不容易抵达瓜岛的运输船被仙人掌航空队悉数炸毁。日军付出极大代价,从肖特兰岛运输第38师团1.35万人和1万吨物资,最终在瓜岛上岸的只有2千余人和5吨物资!


调兵遣将

瓜岛之战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日本陆军在瓜岛上的形势急转直下,人员不断上岛,补给却被美军切断,仅靠驱逐舰部队夜间“走耗子”杯水车薪地维持。瓜岛逐渐变成了饿岛(瓜岛的日语发音和“饿岛”相似),不要说发动新的地面进攻,能维持目前的战线已经非常勉强。

虽然美国海军的力量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削弱,但亨德森机场成了一艘不沉的航母。原本两艘日本战列舰是要炮击亨德森机场的,13日的夜战打破了计划;14日凌晨西村的炮击由于巡洋舰威力不足,未能将其彻底瘫痪,导致运输船队蒙受了巨大损失,于是山本五十六命令联合舰队抽调兵力,组织第三次炮击。

11月14日天亮后,第二舰队司令长官近藤信竹中将抽调了“雾岛”号战列舰、2艘重巡、2艘轻巡以及9艘驱逐舰在瓜岛以北250海里会合。

从上面的战例图中也可以看出,日本海军在二战中十分注重分进合击的战术,通常分为前锋、前卫、主队等多支编队,在不同方向上组成多层次的兵力配系,先由驱逐舰大量发射鱼雷打击、搅乱美方编队,然后再由战列舰、巡洋舰抵近炮击。这样的战术在夜战中常常令美军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日舰从哪个方向来袭,腹背受敌,狼狈不堪。

近藤的14艘军舰也分为三个分队,桥本少将指挥第三水雷战队的“川内”号轻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浦波、敷波、绫波)组成扫讨部队,负责远距离警戒;木村少将指挥第十水雷战队的“长良”号轻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电、白云、初雪、五月雨)组成直卫部队,负责直接掩护;本队以“爱宕”号重巡洋舰为旗舰,由近藤亲自指挥,包括“雾岛”号、“高雄”号和2艘驱逐舰(照月、朝云),担任炮击任务。

近藤信竹在日本海军是位响当当的人物。他在1903年进入海兵时的吊床号只有114,4年后却以35期军刀组首席毕业。1924年,刚晋升中佐的近藤被任命为东宫武官兼天皇海军侍从武官,时年23岁的摂政宮・皇太子裕仁2年后登基成为昭和天皇。


近藤信竹官方照片

之后他历任海大教官、校务主任、“加古”号重巡、“金刚”号战列舰舰长、军令部作战课长、军令部次长、联合舰队参谋长、第五舰队司令长官、第二舰队司令长官,成为联合舰队里仅次于山本五十六的二号人物。近藤既有军事院校的教学研究经历,也担任过军令系统高管,还有丰富的一线作战经验,这样的履历在日本海军中是极其罕见的。

在深受英国海军传统影响的日本海军中,胖乎乎的近藤被称作是一位“非常英式的海军军官”,具有绅士风度,对下属非常和善。

近藤的战功在当时也无出其右,开战后他是负责海军南方作战的总指挥官,珍珠港后随着南云忠一的航母机动部队调往南洋,联合舰队的大部分主力都在近藤的直接指挥之下。超远程空袭菲律宾、歼灭英国Z舰队、空袭达尔文、一边倒的泗水海战、横扫印度洋,运筹帷幄的近藤取得了远超战前预期的丰硕战果。

新锐的“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反击”号战列巡洋舰、“竞技神”号航母、美国第一艘航母“兰利”号、围歼过“斯佩海军上将”号袖珍战列舰的“埃克塞特”号、向“俾斯麦”号射出最后鱼雷的“多塞特郡号”重巡洋舰等一大批英美名舰都成了他的刀下之鬼。难怪连尼米兹都最看重他这位第二舰队司令长官。


1942年4月5日在印度洋遭到日机攻击的“康沃尔”号和“多塞特郡号”重巡洋舰

11月14日8时,近藤亲自指挥第二舰队南下,杀气腾腾地驶向瓜岛,准备于14日晚22时对亨德森机场进行炮击。


向瓜岛挺进的“高雄”号和“雾岛”号,1942年11月14日白天摄自“爱宕”号,这也是“雾岛”号最后的留影


美国海军的境况也没好到哪去,9月份以来接连损失了“黄蜂”号和“大黄蜂”号两艘航母,“萨拉托加”号和“北卡罗来纳”号受伤在珍珠港大修,巡洋舰6沉5伤,驱逐舰的损失也非常大。整个西南太平洋战区可出动的主战舰艇只剩下多次负伤的“企业”号一艘航母和“华盛顿”、“南达科他”两艘新型战列舰,尼米兹和哈尔西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牌可出了。

美军原以为13日夜战以牺牲两位少将的惨烈代价击沉一艘战列舰,已经阻止了日军的攻势,但14日凌晨亨德森机场再次遭到炮击,当天早晨通过破译密码又发现大批日本军舰南下,对瓜岛志在必得。美军高层极为震惊,甚至提出是否要放弃瓜岛,最后罗斯福总统拍板坚持到底。

面对危局,哈尔西取消了宝贵的“企业”号航母第16特混编队不得越过南纬11度40分的限制,命令编队从努美阿迅速北上,迎击日军。由于航母编队无法夜战,进入瓜岛海域阻止日军夜袭的重任落到了重新编组的第64特混编队头上。该编队之前所拥有的巡洋舰已经非沉即伤,现在由抽调的“华盛顿”号、“南达科他”号战列舰和4艘驱逐舰(沃尔克、普雷斯顿、本哈姆和格温)组成,指挥官是威利斯·李海军少将。

虽然行政上同属第6战列舰分队,但这是两艘新型战列舰的第一次碰面,还完全谈不上什么配合。而且编队内的四艘驱逐舰也来自四个不同单位,分属四个不同型号,从未在一起作战过,被抽调出来仅仅是因为它们油槽中剩余的油量最多。美军兵力的窘迫程度可见一斑。

美国海军战争学院的条令禁止在铁底湾这样的狭窄水域使用战列舰,但哈尔西已经没有选择了,他的信条就是战争是在海上打赢的,而不是在教科书上。

和经过北大西洋历练的“华盛顿”号不同,7月26日才完成战备训练的“南达科他”号于8月21日穿过巴拿马运河直接进入太平洋战区,9月4日抵达汤加。“华盛顿”号则于8月28日穿过巴拿马运河,9月14日到达汤加。但两舰在汤加并没碰面,因为“南达科他”在9月6日撞上了海图上未标明的珊瑚礁,舰壳严重受损,不得不前往珍珠港紧急修理。

修复后于10月16日陪伴同在珍珠港抢修的“企业”号前往战区,之后与“大黄蜂”号特混编队汇合参加了圣克鲁斯大海战,这也是她的处女秀。此战中“南达科他”号共击落26架日机,一战成名,并赢得了海军单位嘉奖令。它的一号炮塔被一颗250公斤炸弹直接命中,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显示出强大的防御力。


圣克鲁斯大海战中高速航行的“南达科他”号正向一架九七舰攻猛烈射击,该机已经投下了鱼雷,正在脱离。

但是10月30日返回努美阿的途中又出幺蛾子了,在反潜机动中“南达科他”号与“马汉”号驱逐舰相撞,两舰都受损严重,回到努美阿接受抢修。

11月11日“南达科他”号与“华盛顿”号伴随“企业”号特混编队出击。第三天早上传来第一次瓜岛夜战的消息,哈尔西知道必须打出手上的最后一张王牌了。中午时分,他命令李指挥第64特混编队单独行动,准备拦截夜间进入瓜岛海域的日军炮击舰队。晚上7:15分,“企业”号向“华盛顿”号打出灯光信号:“第64特混编队,全速向北进发。”

特别说一说第64特混编队指挥官小威利斯·奥古斯塔斯·李海军少将。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李少将看上去文质彬彬,和“公牛”哈尔西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出生于肯塔基州,是南北战争南军总司令罗伯特·李将军的远亲。1904年,16岁的李进入安纳波利斯海校,他中国化的姓氏,加上他对远东的喜爱,使他获得了“Ching Chong Lee - 烟鬼李”的绰号。


摄于1942年的李少将

在安纳波利斯海校时期,李就是一名优秀射手。19岁时他成为唯一一位“在一年内同时获得美国国家大威力步枪和手枪射击冠军的美国人” 。毕业后他先后在“爱达荷”号和“新罕布什尔”号战列舰上服役,并3次入选美国海军射击队。1920年,李代表美国男子射击队参加了第7届安特卫普奥运会,他在参加的14项比赛中获得了5金1银1铜的优异成绩,全部都是集体项目。这一记录直到60年后的1980年才被本土作战的苏联体操运动员季佳京在莫斯科奥运会上打破。下一位一届奥运会获得8枚奖牌的就是著名游泳运动员菲利普斯了。

这位射击奥运冠军也是美国海军首屈一指的炮术专家,对火炮弹道学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除了在战列舰和巡洋舰上服役外,他战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军作战部舰队训练局度过,历任德国处处长、战术处处长、训练局助理局长、局长,1942年初在升任海军少将后成为美国舰队总司令的助理参谋长。

他被认为是美国海军最聪明的智囊,在任内积极推进了雷达等新技术在海军舰艇上的运用,被誉为“比雷达操作员更了解雷达”;同时也正是他建议对空火力采用欧洲产的40毫米博福斯和20毫米厄立空高炮。

1942年8月,李被派往太平洋领导第6战列舰分队 。到任后,李花了大量时间和“华盛顿”号舰长格伦·戴维斯上校、枪炮长埃德温·胡珀少校一起运用数学方法研究炮术问题。李通过试射逐条校验了每一种炮术规则,并为舰员的炮术训练设置了各种苛刻条件,比如减员时如何操纵炮塔射击,力求模拟最极端的战斗环境。

李将军性格平易近人,他舒缓压力通常有两种方法:其一是在舰桥上读恐怖小说,其二是跟值更的水兵聊航海故事。


箭在弦上

与“企业”号编队分开后,“华盛顿”号率队以26节的航速向正北疾驶。13日晚饭后,李和戴维斯舰长向军官们作了战斗简报。李谈到了所有方面的注意事项:枪炮、损管、导航,甚至包括战斗状态下如何用餐这样的细节。戴维斯颇为担心在铁底湾这个狭小水域如何导航的问题,航海长山泽少校却表现得非常平静。“华盛顿”号的舰员都相当兴奋,从军官到水兵对即将到来的海战跃跃欲试。

14日凌晨5:40,“华盛顿”号进入General quarters - 全员警戒,枪炮部门在6分钟内备便。本来轮到亨特上尉值更,但他想和航海长山泽少校换班,最后时刻戴维斯舰长进行了干预,让更有经验的亨特上尉待在舰桥上,把山泽少校留在了海图室。

14日全天整个编队都一直处于战斗状态,逐渐接近瓜岛。“华盛顿”号全程监听了当日美机空袭西村舰队和运输船队的过程,李耐心地把舰队保持在瓜岛以南100英里的距离。他深知这支舰队编组在一起的时间只有34小时,相互间没有过任何配合,于是排出一个长蛇阵,四艘驱逐舰在前,“华盛顿”号和“南达科他”号航行在驱逐舰之后5千码。

14日14时许,近藤舰队行至圣伊萨贝尔岛以北时,收到侦察机报告,在瓜岛以西9英里处发现1艘战列舰、1艘重巡和4艘驱逐舰组成的美军舰队(身材矮胖的“南达科他”号被误认为重巡)。近藤认为美军主力舰只在夜间不敢进入瓜岛海域,最多派巡洋舰和驱逐舰进行袭扰,所以决定如果遭遇敌舰,先将其歼灭,再执行炮击任务。

稍晚一点,在圣伊萨贝尔岛以东巡逻的美国“鳟鱼”号潜艇也发现了近藤舰队,在发射了三枚鱼雷但全部失的后,该艇向李报告了日军舰队的位置和编成。

李根据情报制定了比较审慎的作战方案,为了避免12日夜间那样的混战场面,让战列舰具有更广阔的回旋余地,他计划在埃斯佩兰斯角附近比较开阔的海域展开战斗。

在11月14日下午,交战双方实际上都已经大致了解了对方的兵力、位置和作战目的。

黄昏时分,李再次接到敌情通报,日军战列舰编队16时已进入瓜岛以北150海里处,并继续向瓜岛驶来。

19时许,近藤舰队各分队都已通过Indispensable海峡进入了萨沃岛以北海域。


当天的日落时间是18:21,月落时间是23:54,这对当夜的战局也产生了显著的影响

日落后,李命令第64特混编队驶往瓜岛。戴维斯舰长向舰员发表讲话:“我们正在进入战区,我们不清楚将遭遇怎么样的对手。我们可能被伏击,某种灾难或许会降临在我们头上。但是不论面对什么,我们都必须进去。我希望能够把你们全部活着带回来。祝我们所有的人好运。”

“华盛顿”号全舰官兵都听到了这番话,在二号炮塔火控室的伯克准尉事后说:“我们进行了上百万次的训练,但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海战究竟是什么样子?舰长讲完后,全舰都充满了兴奋感,没有人感到绝望。”



19:20,舰队转向东北,绕过瓜岛的西北角。在“华盛顿”号的司令塔上,主炮瞭望官希雷少校透过巨大的望远镜头扫视着沉沉暮霭。19:45,瞭望哨在右舷看到了炮火闪光。希雷少校观察后确认那是日本的运输船队在抵御当天的最后一次空袭。

舰队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于22:10绕过萨沃岛后转向正东进入铁底湾。海底大量沉没军舰的钢铁残骸强烈干扰了军舰的罗盘,磁罗经指针不停地来回乱摆。从这一刻起,李从哈尔西手中接过了现场作战指挥权。


1942年8月7日,瓜岛登陆当天拍摄的铁底湾,中间就是那个著名的小岛 “萨沃岛”,左侧是瓜岛的埃斯帕恩斯角

当晚气温28.3度,风速7节,海况平静。天空中有分散的卷积云,一轮上玄月挂在半空,月光下能见度为7公里。瓜岛上吹来阵阵凉风,散发着金银花香,而不是令人作呕的热带植物腐臭,一向迷信的水兵都认为这是一种吉兆——胜利在望的预兆。斯图德里中尉回忆到“军舰似乎是在铺满重油的海面上滑行。”

此时“华盛顿”号的无线电操作员在美军通信频道上听到PT鱼雷艇正在汇报第64特混编队的行踪:“有两个大家伙,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鱼雷艇队已经转入了攻击航向。

李亲自用TBS语音电台向瓜岛喊话,要求将鱼雷艇撤回,然而瓜岛方面竟然不相信李的身份。于是李在电台里吼道:“This is Ching Chong China Lee! 这是中国李!中国人,知道吗?问问你们老板,把这些孩子叫回去!”瓜岛立即回复:“身份确认,鱼雷艇已召回。”

在美国舰队转向正东的同一时刻,北方不远处“敷波”号驱逐舰的“猫眼”瞭望哨在西南200°方向发现敌舰,接着“浦波”号也发现了目标,并确认是新型巡洋舰。桥本将他的分队沿顺时针绕过萨沃岛,只有“綾波”号是逆时针绕行,以包抄后路。

22:31,“爱宕”号发现美舰。到23:00,近藤已经接到了各分队的众多报告。近藤到此时相信他的对手是四艘驱逐舰和两艘巡洋舰,他命令桥本和木村分队进攻敌舰,自己的本队则准备炮击机场。近藤并不想把宝贵的“雾岛”号投入海战,担心它像“比睿”号一样遭遇不测,而且“雾岛”号已经准备好了轰击机场用的三式对空烧夷弹,并不适合对舰攻击。于是近藤的本队在萨沃岛以北掉头转向西,拉开和美舰的距离,桥本分队在萨沃岛以东,“綾波”号和木村分队在萨沃岛以西,向着美国舰队合围过去。

同一时刻,“华盛顿”号下令主炮上膛,教科书上的规定时间是30秒,当晚的炮组只用了14秒,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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