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良將系列之呂岱（上）
煮酒論英雄，且談三國人物。
說起東吳名將，人們多習慣用“江東才俊”來形容，整體形象偏向於英俊瀟灑的一群年輕人。同時這些江東才俊也多英年早逝，都是年紀輕輕便嶄露頭角，然後正值壯年便離開人世，令人遺憾不已。
不過今天要說的這位，在一眾江東才俊中則顯得與眾不同，此人以大器晚成且長壽著稱，活了足足九十六歲。這在任何時代都是老壽星了，更不用說在兵荒馬亂的三國時期，還常年帶兵南征北戰的情況下，實在稱得起活著的傳奇。本期開始，就來講講這位東吳的長壽將軍呂岱。
呂岱重大事件之一——毛遂自薦
呂岱（161－256年），字定公，徐州廣陵郡海陵縣（今江蘇省如皋市）人。公元161年即漢桓帝延熹四年呂岱出生，大家暫且記住這個時間。
呂岱最初在縣裡做小吏，隨著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呂岱渡過長江以躲避戰亂。呂岱早年間的經歷不詳，直到建安五年（200）孫策去世，孫權執掌江東並廣納人才，呂岱主動上門應聘，受到孫權賞識而得到吳縣縣丞職位。所謂縣丞，即縣令的副手，兵荒馬亂的當時縣令這種地方大員的任命首先看忠誠度，其次看軍事能力，所以縣丞往往要幫助縣令管理具體的內政。
這一年的呂岱，已經快四十歲了。這個年齡很多江東名將已經走完了一生，而呂岱卻剛剛起步。
《三國志·呂岱傳》載：孫權統事，岱詣幕府，出守吳丞。
這個“詣”字清楚表達出呂岱是主動應聘，而非孫權慕名邀請。所以呂岱並不是名士，想來也對，如果呂岱很有名早就被孫策招攬了，不必等到孫權繼位需要大批新人輔佐時才有機會。顯然呂岱在面試中表現出色，而被派往吳郡治所吳縣這種重要地區。
孫權後來把各縣的縣丞召集到一起親自考核，主要項目為詢問各地倉庫物資儲備情況以及監獄的管理情況，這些都能反映出各縣的治理水平。其中呂岱回答得特別詳細周全，孫權非常滿意，把呂岱留在身邊輔佐自己處理文書，不久餘姚縣長出現空缺，孫權便提拔他去補缺。
前面說過呂岱是通過面試才得到縣丞的工作，《漢書·景帝紀》：“縣丞，長吏也。” 長吏也是吏，這跟官還是有本質區別。呂岱憑藉實幹才能被提拔為縣長，這標誌著他真正踏入仕途，成為江東集團的“幹部”，這也是呂岱人生最大的轉折點。
呂岱不僅擅長內政管理，軍事上也很厲害。他赴任餘姚後迅速招募士兵，挑選出一千多身強體健的精兵。後來會稽郡發生叛亂，賊首為呂合、秦狼二人，叛軍波及東冶等五個縣，聲勢頗盛。孫權以西部都尉蔣欽派兵征討，呂岱為督軍校尉輔佐蔣欽，二人順利平定叛亂生擒合、秦狼兩名賊首，呂岱因功被拜為昭信中郎將。
呂岱重大事件之二——入蜀疑雲
《吳書》載：建安十六年，岱督郎將尹異等，以兵二千人西誘漢中賊帥張魯到漢興寋城，魯嫌疑斷道，事計不立，權遂召岱還。
這段詭異的史料被裴松之插入在呂岱本傳之中，很容易被忽視。詭異之處在於，東吳的呂岱怎麼千里迢迢跑去攻打張魯？這裡面恐怕大有文章。
建安十六年（211），正是劉備應劉璋邀請入蜀的時間，所以呂岱的兩千人應該就是跟著劉備入蜀的。至於說劉璋只邀請了劉備並沒有邀請孫權，這不成問題，孫劉聯盟當時還處在蜜月期，而且孫權的兩千人也不可能橫跨荊州對劉璋造成什麼實際威脅，跟著劉備只能幫助之，為敵是不可能的。
關鍵在於孫權又不是劉璋，他對於劉備入蜀到底要幹什麼心知肚明，怎麼會甘願派兵幫助劉備？對於這點，筆者認為，考慮到孫劉聯盟此前在荊州的勢力劃分上就有過交換地盤的舉動，那麼在攻略益州時完全可能繼續交換，只不過是拿呂岱佔領的益州地盤去交換某些劉備控制的荊州地盤，完全具有可行性。只要孫權派兵在劉備攻益州的過程中確實出了力，那麼不論在實際操作還是道義上都更有資本索取荊州的部分土地。
兩千人說多不多，但也足夠發揮不小的作用，幫助攻打一些次要目標，佔領一些城池都足夠。反過來，有這兩千江東子弟兵在劉備眼皮子底下，也等於變相質押在劉備處的人質，表示孫權不會在劉備出益州期間偷襲後方，因為這會讓兩千江東將士全軍覆沒，如此一來會寒了其他江東將士的心。
那為什麼後來劉備跟劉璋翻臉動手之後，卻沒了東吳部隊的消息？因為呂岱已經撤走了。上面史料稱呂岱是去打張魯，本打算引誘張魯出擊斷其後路，被張魯識破而作罷，順勢撤回東吳。筆者認為這完全是託詞。首先呂岱這兩千人必然要跟隨劉備，不能單獨行動，而劉備雖然名義上是幫劉璋對付張魯，但大家都知道劉備在葭萌關一住就是一年多，根本沒和張魯動過手，呂岱更沒有動機也沒有兵力去打張魯。
解開疑問的關鍵在於劉備。事實上，筆者認為呂岱入蜀就是劉備主動運作促成，並非孫權主動安插的力量。因為前面講過，這區區兩千人對劉備與劉璋都造不成威脅，所以只能幫助劉備，反過來也是制約孫權偷襲荊州的人質。劉備主動提出邀請孫權派兵參股，其實是在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
從今天我們的“上帝視角”來看這段歷史，都會感嘆劉璋怎麼這樣傻，邀請劉備入蜀引狼入室。但拋開上帝視角，劉備的戲很足很有迷惑性。邀請孫權聯合入蜀，其實是在表明劉備無意在此時進攻益州。因為劉備軍隊的一舉一動都將被呂岱掌握並迅速傳回東吳，而且關鍵時刻呂岱到底幫劉備還是給劉備拆臺，這可由不得劉備。
進一步講，很可能開頭《吳書》講的呂岱試圖引誘張魯出戰的行為是事實，只不過這命令出自劉備，劉備只是演戲給呂岱、張魯、劉璋，告訴各方勢力自己真的是來對付張魯的，而實際上他心裡一定在暗暗祈禱張魯不要出來，甚至可能暗中製造一些使張魯不出戰的條件。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劉備在葭萌關按兵不動一年，卻能安然無事。原來，各方勢力都被他開頭的戲給騙了，甚至包括孫權。
呂岱重大事件之三——劉備的工具人
雖然孫權應該知道劉備肯定意在益州，但他想不出劉備在葭萌關與張魯對峙的情況下，怎麼奪取益州。
《三國志·吳範傳》載：及壬辰歲，範又白言：“歲在甲午，劉備當得益州。”後呂岱從蜀還，遇之白帝，說備部眾離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權以難範，範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見者人事耳。”備卒得蜀。
吳範是一位非常神秘、神奇的占卜大師，在其傳記中有許多預言應驗的記載。關於星象推演之類的神秘事物這裡且不討論，只說吳範預言劉備在甲午即214年將得到益州。這個預言是壬辰年即212年劉備與劉璋剛翻臉時作出的。結果“權以難範”，孫權指責了一番吳範。
孫權認為吳範胡扯，因為呂岱回來了，帶回的消息是劉備“部眾離落，死亡且半”，根本不可能擊敗劉璋。親身經歷的呂岱自然比推演星象可信度高，所以孫權不認為劉備能成功。
劉備當時形勢惡劣屬實，呂岱的情報毫無虛假。其一，參見霍峻篇筆者介紹過，劉備只給霍峻留了幾百人堅守葭萌關一年，霍峻固然是良將，可劉備兵力過於緊張才是根本原因。
其二，劉備在進軍成都的過程中並不順利，甚至一度傳出劉備本人戰死的消息。
《三國志·袁渙傳》載：時有傳劉備死者，群臣皆賀；渙以嘗為備舉吏，獨不賀。
袁渙在曹操麾下做官，因為與劉備有知遇之恩，當劉備死亡的消息傳到北方，魏國群臣皆慶賀，只有袁渙不肯。雖然劉備的死訊是謠傳，但側面反映出戰況的兇險。
所以說各種消息均顯示，劉備不大可能攻取益州。
《三國志·魯肅傳》載：後備西圖璋，留關羽守，權曰：“猾虜乃敢挾詐！”及羽與肅鄰界，數生狐疑，疆埸紛錯，肅常以歡好撫之。
然而當劉備盡遣荊州主力入蜀，只留關羽鎮守荊州時，孫權意識到劉備志在必得了，氣得大罵劉備“猾虜挾詐”。也是從此開始，關羽跟魯肅手下的將士開始互不信任，聯盟關係跌至冰點。這說明，劉備的行動出乎孫權意料之外。
到底劉備怎麼欺詐孫權了呢？
《三國志·先主傳》載：明年，曹公徵孫權，權呼先主自救。先主遣使告璋曰：“曹公徵吳，吳憂危急。孫氏與孤本為唇齒，又樂進在青泥與關羽相拒…”
這段是劉備向劉璋請求借兵借糧去支援孫權抗曹的記載，實質是尋求與劉璋開戰的藉口。老實人劉璋儘管真的借了一半，劉備還是開戰了。話說回來，戲要演得好，必須不能完全憑空捏造，畢竟各方勢力都有情報網，曹操徵孫權這麼大的事，劉璋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去核實，也就是說劉備說曹操南征是真的。
《三國志·先主傳》載：張松書與先主及法正曰：“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釋此去乎！”
連劉備的頭號帶路黨兼鐵桿粉絲張松都信以為真，可見當時曹操伐吳確有其事，而且來勢洶洶。那這跟孫權有什麼關係呢？
兜了一大圈，終於說回呂岱了。劉備到底什麼時候派呂岱回東吳的？從呂岱的所見所聞來看，必然是劉備已經與劉璋兵戎相見之後，而且呂岱眼見劉備進展不利，剛剛吃了一場敗仗。
以下為個人分析，贊同與否見仁見智——劉備告訴呂岱，入蜀計劃已破產，咱們趕緊撤吧，正好曹操那邊也有動作，一起撤回去抗曹。於是乎呂岱先撤了，並帶回劉備損失慘重的消息。哪知道呂岱一撤走，劉備硬著頭皮繼續進攻，而且把諸葛亮、張飛、趙雲全都調往益州。同時關羽已經嚴陣以待封鎖邊境，不會再讓呂岱折返益州了。而且此時孫權忙著應付曹操的威脅，造就了劉備全力西進的最好時機。
呂岱成了劉備的工具人，劉備用真實的情況“欺詐”了孫權。劉備確實沒有給孫權造成什麼實際損失，只是把呂岱支開而已，可劉備此舉無疑破壞了孫劉聯盟的互信基礎，雙方的矛盾也就由此激化，後來雙方在荊州幾乎開戰，迫於形勢進行湘水劃界中分荊州，但聯盟已經名存實亡。
本期主要講了呂岱早年經歷，以及借呂岱講述一段稍顯冷門的歷史，即劉備與孫權關係破裂的直接誘因。下期將會把重點聚焦於呂岱個人，看看他後來有什麼值得講述的故事。感興趣的話敬請點擊關注吧，同時也歡迎大家翻閱往期其他三國人物的文章，您的支持是我持續更新的最大動力，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