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N號房到“竊·格瓦拉”,無底線的流量“生意”何時休?

文/東方亦落

近日,韓國的N號房事件備受關注,主犯是畢業於通信專業的高材生,被指控罪名包括奴役女性、製作和傳播性剝削視頻等行為,並藉此賺取了數十億韓元,而N號房中的會員數高達26萬人。

隨著N號房的曝光,網絡色情黑產也受到關注。令人驚訝的是,中國互聯網中也有這樣的色情黑產存在,一些網站、App和論壇中不乏此類視頻,而一些社交平臺中也能看到宣傳此類網站的廣告,並且瀏覽量都不低。再往前追溯,還有色情暗網通過具有隱匿性的比特幣進行交易,目的是幫助用戶隱藏身份。

最近受到關注的另一件事是,幾年前在採訪中說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並因此被網友們戲稱為“竊·格瓦拉”的盜竊犯周某近日出獄,之後引來許多公司的“爭搶”, 某公司以1500萬的年薪簽約了這位剛出獄的電瓶車大盜,讓許多人的“三觀”再次碎裂。

這些事情看上去並不屬於一種類型,但導致這類事件發生的背後的邏輯卻高度相似,即過分追逐流量,通過對人們注意力的吸引獲利,卻喪失了倫理道德與法律的底線。這與近年的網絡環境、用戶特性以及監管的缺失有著很強的關聯性。而對流量的無底線追求催生了互聯網產業病態的一面,對各方都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所以必須對此加以遏制。

一、色情黑產猖獗,盜竊犯成網紅,都是“注意力經濟”惹的禍?

就在N號房曝光之後不久,中國互聯網中的色情黑產也受到了關注。在一些網站、論壇中,涉及“未成年人”的不雅視頻大量存在,一些視頻的瀏覽量超過了20萬次。而在一些社交平臺和App中,仍有人公然叫賣色情資源,甚至還有“打包出售”等“優惠活動”。

這些視頻和網站本應嚴禁,但實際上卻在互聯網中滋生蔓延,而且一些知名的社交應用和平臺也都沒逃過色情黑產的利用。許多色情網站採用的都是會員收費制度,它們會使用“病毒式”的推廣方式,通過一些“福利”,鼓勵用戶分享鏈接和宣傳語並且發展下線,誘導用戶將這些信息發到微信群、QQ群、貼吧、論壇中,並去知乎、抖音等知名軟件的評論區擴散這類信息,這樣一來其推廣渠道相當於覆蓋全網。

許多色情網站還採用“拉人提佣金”模式,誘導用戶發展新人。因為要成為這類網站或App的充值會員通常價格不菲,所以普通會員發展一名會員,可從“下線”的充值費中抽成。色情論壇“蘿莉網”的一份“收益排行榜”顯示排名第一的用戶至少已經發展了300人成為該論壇的會員。色情App“春水堂”中則包含了大量偷拍女性和疑似未成年的色情視頻,非會員只能觀看30秒,而成為會員要充值18元到188元不等的費用,在其頁面上赫然顯示成為“總代理”和“一級代理”可享受高額盈利分紅,最高可“月入10萬”。

從N號房到“竊·格瓦拉”,無底線的流量“生意”何時休?

以色情內容甚至是未成年人不雅視頻吸引眼球,從而作為盈利方式的行為,本應令人不齒,在那些視頻的背後有著無數個受害者,參與制作和傳播的人理應受到法律的制裁,可從N號房的會員數量到賺得盆滿缽滿的色情網站,足可見有多少人成為了冷漠的看客,對犯罪視若無睹,反而以此作為滿足慾望的“養料”,令人驚訝於在互聯網背後人性的扭曲程度。

扭曲不僅來自於色情黑產,近日“竊·格瓦拉”被許多企業爭相用高價簽約也讓人們再次見識了這種“不正常”。如果說成為“竊·格瓦拉”只是個意外,但如今周某出獄之後的爆紅卻反映了許多網紅公司別有用心。與周某爭相合作的網紅公司高達幾十家,而某家影視公司更是開出了1500萬年薪的天價。

從N號房到“竊·格瓦拉”,無底線的流量“生意”何時休?

一個不學無術還曾因盜竊四次入獄的人,就因為意外走紅,竟然就能掙到這樣的高薪,成為吸金網紅,可見在“注意力經濟”的大潮下,互聯網也可以讓罪犯變成明星。如果“竊·格瓦拉”的人生值得用1500萬去簽約,那麼會給社會傳遞一種怎樣扭曲的價值觀?對於那些還沒有形成成熟觀念的未成年人而言,又將造成怎樣可怕的影響?對互聯網而言又會造成怎樣的負面影響?任何一個有著正常三觀並且有道德底線的人,都不會希望這樣的風氣在互聯網中蔓延。

但是如果先不談倫理道德,而單純去分析上述現象大行其道的深層原因,會發現“注意力經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所謂“注意力經濟”,是指企業最大限度地吸引用戶或消費者的注意力,通過培養潛在的消費群體,以期獲得最大未來商業利益的一種特殊的經濟模式。

從N號房到“竊·格瓦拉”,無底線的流量“生意”何時休?

1994年,這一觀點出現在美國加州大學學者Richard A.Lawbam發表的《注意力的經濟學》一文中;1997年,美國的Michael H.Goldhaber發表的《注意力購買者》一文中正式提出這一概念,他提出當今社會信息極大豐富甚至氾濫,互聯網的出現加快了這一進程,而相對於過剩的信息,人們的注意力成為了“稀缺資源” 。

這一觀點成為了此後“注意力經濟”應用到實際中的基礎。美國著名學者赫伯特·西蒙認為,隨著信息的發展,有價值的不是信息,而是注意力。印度阿瑪蒂亞·森經濟學獎得主陳雲博士在2011年也表示:“未來30年誰把握了注意力,誰就將掌控未來的財富”。

於是我們可以看到,互聯網中各個領域都在致力於爭奪用戶的注意力:燒錢圈地瘋狂給出優惠吸引用戶,知識付費打出奪人眼球的噱頭,社交平臺請大V和KOL入駐引流,微商請明星站臺,網絡主播過分暴露吞吃異物譁眾取寵……在互聯網中,越來越多的領域都信奉“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道理,更何況很多“酒”不香反而是“惡臭”,但不管“酒”的品質怎樣,商家都習慣先把聲勢搞大,再以此為基礎進行轉化。

當然,注意力經濟本身是經濟社會和互聯網產業進步的表現。它營造了新的商業環境和商業關係,改變了市場的傳統觀念及價值分配方式。但也正是由於互聯網對注意力經濟方面缺乏監管,相關的律法也尚未確立,導致一些人為了吸引流量無所不用其極,以至於催生出了“病態”的互聯網黑色產業鏈。

二、“ 病態”的流量產業鏈已成型,但要遏制也並非全無辦法

風起的時候,豬也能飛上風口,可同時被吹起來的也可能是骯髒的垃圾。這就正如網絡色情黑產的猖獗以及盜竊犯所受到的過熱關注。

這些看似非常“邊緣化”的網絡色情生意,暗地裡已經形成了相當成熟的產業鏈。這些網站或App想要運轉,需要先有資金,而其盈利的方式除了收取會員費,還有網站上的博彩廣告,這類博彩廣告一個月就能賺幾十萬元。而這類網站有專門的網站搭建商,一個小時建成,收費一萬元左右,即使是搭建App也就八九萬。可見這門“生意”回本迅速,並且潛藏暴利,其中的內容更是能調動人性中陰暗的慾望,這也是色情黑產能夠迅速成熟的原因。

在推廣過程中,它們還“互幫互助”,在自家平臺中加入其他色情網站的鏈接,互相導流能夠迅速提升彼此的檢索量,在業內被稱為“換鏈”。而搭建商在搭建的時候就提供了境外服務器和豐富片源的“一條龍服務”,在會員充值時通過第三方提現,或使用虛假身份信息,支付通道也有專門的公司在做,可以為這些網站和App提供微信、支付寶、雲閃付等支付通道。

而高價簽約“竊·格瓦拉”雖然聽來荒誕,但本質上這也是已經在互聯網中發生過多次的事。一個人沒有什麼過硬的本事,憑藉某個話題甚至賣醜就瞬間爆紅,並且可以通過巨大的流量和關注度牟利,過幾年再通過一些方式“洗白”,以謀求更大的利潤。芙蓉姐姐、鳳姐、孫笑川,還有一些娛樂圈裡靠某種“人設”大火的明星們,本質上都是資本運作的結果。如果“竊·格瓦拉”再次以網紅的身份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也不過是把這些人的“套路”重複一遍而已。

對於色情黑產,查處起來有很大難度。這些網站的服務器設在境外,一旦被查花幾十元更換域名就能“復活”,而使用虛假身份信息提現也是隱藏真實身份的方法,還有去年10月被查處的全球最大兒童色情暗網“Welcome To Video”是用具有隱蔽性的比特幣進行交易的。

但是對它們並非一點辦法也沒有。隨著黑產越來越多地暴露在陽光之下,相關部門必然會引起重視,根據實際情況設立律法和制度加以遏制。而色情網站不斷被查處也表明使用虛假信息或比特幣交易實際上也不是無跡可尋。早在2017年,一位自稱來自匿名者黑客組織的黑客入侵了暗網中20%的網站,摧毀了超過一萬個涉嫌售賣或分享兒童色情信息的暗網站點。

從N號房到“竊·格瓦拉”,無底線的流量“生意”何時休?

所以說面對這些毫無底線的犯罪分子,我們有技術和法律手段可將其繩之以法。至於將“注意力經濟”扭曲運用的一些企業,此類辦法同樣有效。中國演出行業協會近日宣佈抵制惡意流量炒作,簽約“竊·格瓦拉”周某的公司將被納入負面清單,不給這樣的企業在互聯網中“搞事情”的機會。

在互聯網乃至其他行業一味追求流量進行惡意炒作,甚至傷害他人牟利,不管是對行業還是社會都會產生不可估量的負面影響。可見注意力經濟雖好,但也要慎用,而其中的“尺度”與“底線”需要技術和監管的手段去加以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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