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的故事》：我讀到了父母離婚對兒女的傷害，一生一世

好讀書的美國前總統奧巴馬之所以會在社交媒體上提到了斯蒂芬妮·蘭德的《女傭的故事》，我想他大概有個習慣，就是喜歡留下閱讀痕跡。當他將其列入2019年的夏季書單時，一定沒有想到，他的一個也許是無心之舉，居然讓一個清潔女工的人生成功反轉。

也正是這個緣故，很多《女傭的故事》的讀者把它當做了勵志書。這也未嘗不可。一個陷入靠政府低收入補助餵飽自己、養育女兒的單親媽媽，不甘就此沉淪下去。她邊依靠政府的救助邊拿起了清掃工具，努力用自己的勤勞來改善自己的生活狀況，與此同時，斯蒂芬妮·蘭德還不忘澆灌自己的心靈園地，就算白天的勞作已經讓自己精疲力竭，就算女兒的突發狀況已經讓自己心力交瘁，就算女兒父親和男友的絕情讓自己如臨深淵，都不能讓她停止在僅有的那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裡，用一臺破舊的電腦寫下自己的生活日誌。日積月累後，這些生活日誌就成了《女傭的故事》。

打算閱讀這本書之前，去社交媒體上逛了逛，果然也有像我一樣對書名有疑問的讀者。中文簡體字版的《女傭的故事》封面上，用亞金色燙出了原版的書名《Maid》，我們知道，Maid這個詞要比"女傭"的閾值大了不少，可以解釋為女僕、使女，也有少女、處女之意，所以，我覺得斯蒂芬妮·蘭德將自己的處女作定名為《Maid》，是想告訴讀者她講述的不僅僅是一個女清潔工不放棄的故事，她更想分享給大家的，是一箇中產家庭的女兒是怎麼跌入社會底層的，有時如何倔強地在人生低谷站立起來並一步一步走出困境的。

這樣去領會《女傭的故事》，我覺得才體現出了這本書的閱讀價值。

斯蒂芬妮·蘭德

那麼，一對中產夫婦的女兒，是怎麼淪落到社會底層的？

斯蒂芬妮·蘭德還有一個弟弟。在弟弟讀高中之前，蘭德家一家四口生活得衣食無憂。弟弟上高中那會兒，斯蒂芬妮的媽媽迷上了健身。原本胖胖的媽媽倒是苗條了，可有一天爸爸悟出，妻子一個勁兒地去健身房，根本不是為了塑身，而是有了外遇。"她生出了一種新的渴望，迫切地想要逃離妻子、母親是位身份帶來的桎梏"，斯蒂芬妮的弟弟高中畢業時，他們的父母離婚。

當我們以誰都有追求自由生活的權利來寬宥夫妻離婚這件事的時候，請讀一讀《女傭的故事》，斯蒂芬妮的遭遇告訴我們，所謂把離婚這件事處理好了未必影響到子女的生活，根本是無稽之談。斯蒂芬妮曾經帶著女兒住進父親的再婚家庭，面對面時繼母對斯蒂芬妮尚能彬彬有禮，可一旦與斯蒂芬妮的父親單獨相處，他倆的爭吵就會不可避免地爆發。斯蒂芬妮能覺察不出他們為何、為誰而爭吵嗎？

媽媽如願以償嫁給了那個在健身房相識的法國人，威廉也許對斯蒂芬妮的媽媽很好，對不是自己親生的卻可以管自己叫爸爸的斯蒂芬妮，威廉可是不怎麼客氣，"幾年前去法國看他們，我和威廉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致使媽媽躲進了車裡大哭"。

這就是被離婚夫妻放棄了的孩子的境況。"我的父母都往前看，不顧我的感受，把我孤零零地扔下"，這句話是在我重讀《女傭的故事》時躍入眼簾的，彼時，我正準備用文字批評斯蒂芬妮的輕率：你怎麼可以不認清傑克的人品就匆匆與他同居？你怎麼可以在胎兒與大學錄取通知書之間輕率地選擇撕碎大學夢？明明受過異性的傷害，你怎麼可以不長記性地又與特拉維斯這樣的男人同居還毫無尊嚴地分文不取地替特拉維斯家幹活？你最終被特拉維斯掃地出門落得個網上求救助的下場，是你太不自重造成的。

然而，"我的父母都往前看，不顧我的感受，把我孤零零地扔下"內含的無比傷感，讓我不忍再對斯蒂芬妮求全責備。回憶在生活中遇見的那些婚姻生活不那麼幸福的女性，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嫁得太匆忙。在《女傭的故事》前，我一直認為，閃婚一族多半是被戀愛的熱度衝昏了頭腦，斯蒂芬妮出自肺腑的敘述告訴我們，當父母為了自己所謂的幸福生活毅然決然地離婚拋下已有的兒女後，突然失去父母懷抱的男孩女孩為了求得慰藉，通常會不顧一切地撲入第一個給她溫暖一笑的異性的懷抱，像斯蒂芬妮，不就是因為在斯蒂芬妮最無助的時候傑克給了她一聲"嗨"和一個微笑嗎？至於離開傑克後又誤信了特拉維斯，是在父親又一次忘記了斯蒂芬妮的生日、自己又特別渴望有人陪伴之時，"和特拉維斯在一起後，我成了某個家庭的一員。我完整了。"至此，我們能得出一個結論，亦即，斯蒂芬妮兩次錯選伴侶的原因是，她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那麼，我們可否做這樣的推理？假如斯蒂芬妮的媽媽不移情別戀，假如斯蒂芬妮的父母沒有離婚，在那個完整的家庭裡，斯蒂芬妮會慢慢識別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孰是孰非，她也就不會在一個男人和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之間做出錯誤的選擇，一箇中產家庭的女孩，也不會因此墮入社會的底層——可見，父母離婚對兒女的傷害，一生一世。

自小愛好文學的斯蒂芬妮，生活在艱難困頓也沒有放棄過閱讀，而那些文學作品，又教會她觀察。對一個需要清潔工的體面家庭來說，只有斯蒂芬妮能夠毫無阻攔地登堂入室，於是，她的觀察獨一無二，再用因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而別有風格的文字將自己的觀察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