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谷:我國人均可支配收入提高4倍左右,實現內循環會更容易

在近日舉行的首屆中國金融四十人“曲江論壇”上,CF40常務理事、中國進出口銀行原董事長李若谷就如何實現內外“雙循環”犀利發問——

第一個問題,如何提高人均可支配收入?

李若谷表示,中國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提高4倍左右,靠內需、消費或者說內循環推動經濟增長可能就相對容易實現。

他強調,增加收入一定要增加就業,一定要增加分配。而要增加分配不能只提高工資和其他收入,必須要提高效率和效益。減員增效與需要增加的矛盾如何解決需要思考。考慮到現在民營企業基本上佔中國就業的80%以上,要想增加就業,就要大力支持民營企業的發展。
第二個問題,如何充分利用和參與國際市場?
李若谷分析認為,40多年來改革開放取得成果,一是國內的原因,二是過去40年我們充分利用和參與國際市場,抓住了全球化發展的機遇。國際市場現在主要由發達國家主導,怎麼能利用好與國際市場之間的融合發展,這是一個主要的問題。
第三個問題,如何處理好監管和發展之間的平衡?
“對企業、金融業的監管,我個人認為不是越嚴越好。”李若谷表示,監管和管理一定要適應現在的發展水平、人員結構、人員水平、機構水平等等,也就是“適度為好”。


如何實現內外“雙循環”

文 | 李若谷

李若谷:我國人均可支配收入提高4倍左右,實現內循環會更容易

李若谷在首屆中國金融四十人“曲江論壇”上發表主題演講

中央最近提出以內循環為主,國內國際循環雙輪推動的發展構想。過去兩年半,中國外部發展環境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這是提出雙循環構想的背景。我主要提出一些問題,供大家思考。

一問:如何提高人均可支配收入?

現在提出的內循環與過去十多年提出的“靠內需推動、靠消費拉動增長”之間有沒有區別?區別是什麼?

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後,消費佔中國GDP的比重一直在30%-40%之間徘徊,有些年份有35%左右,去年大概在40%左右,應該說增長比較緩慢。去年達到40%的水平,是因為消費增加了還是因為GDP總量下降了,這也需要考慮。

一般發達國家的消費佔GDP比重大概為50%-70%,高的像美國佔到70%,較低的歐洲國家是50%多。發展中國家消費佔GDP比重基本在50%-60%,包括印度、巴西等。中國的消費佔GDP比重現在是所有國家中最低的。


要擴大內需,形成內循環為主,一個基本問題就是是否要提高人均可支配收入。從發達國家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來看,美國是4萬美元,歐洲在3-4萬美元之間,約合人民幣20萬—30萬。中國平均可支配收入是3萬多人民幣,城鎮稍微高一些,是4萬多元,農村只有1.6萬多元,和西方的差距大概在8倍左右。當然,中國的人口是歐洲、美國的4倍,所以要達到發達國家消費在GDP中的比例,中國的人均消費水平達到他們的1/4就可以實現。

粗略估算一下,美國的人均消費大概4萬多美元一年,歐洲也差不多,換算過來大約是20—30萬人民幣之間,除以4大約是6萬元人民幣左右。而中國的人均消費是2萬多人民幣,與美歐差10倍-15倍。

中國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要比現在的3萬多提高4倍,也就是城鎮要達到12萬-13萬、農村要達到6萬-7萬,如果能達到這個水平,靠內需、消費或者說內循環推動經濟增長可能就相對容易實現。

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長,包括工資收入、投資收入和其他收入的增長。增加收入一定要增加就業,一定要增加分配。現在分配佔GDP的比例也是不高的。

要增加分配不能只提高工資和其他收入,必須要提高效率和效益。現在我國人口量非常大,勞動力也很多,減員增效是一個辦法,但是另一方面又需要增加就業,所以存在矛盾。怎麼解決這個矛盾是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現在民營企業基本上佔中國就業的80%以上,國有企業大概佔10%多。因此,要想增加就業,就要大力支持民營企業的發展。如何才能建立一個對民營企業發展,同時對國營企業和其他形式經濟發展友好的體制和機制,是形成內循環為主的新格局的一個很重要的亟待考慮的問題。

二問:如何充分利用和參與國際市場?

過去40多年改革開放取得的成果,歸結為哪些主要的原因?

一是國內的原因。堅強的、團結一致的黨的領導,是我們內部能夠不斷髮展的重要原因。堅持實事求是,堅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不斷地修改各種不合理的制度以適應生產力發展的需要,幫助我們處理好了發展、穩定、改革之間的關係。

二是過去40年我們充分利用和參與國際市場,抓住了全球化發展的機遇。未來還要不要利用國際市場?如果要利用國際市場,就考慮遵守國際市場通行的規則。

中國2001年加入WTO之後,GDP總量從9萬億人民幣增長到2019年的100萬億人民幣。在沒有加入WTO之前,我們的GDP增長也很快,但當時的基數比較小。1978年是3000多億美元,到2000年增長到1萬多億。對比來看,加入WTO前的22年,GDP增長了4倍左右,加入WTO後在基數比較大的情況下,GDP在19年裡增長了10倍。這是一個事實。

在中國實力比較弱的時候,全世界包括髮達國家對中國的注意力沒那麼高。現在我們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影響力非常大,國際市場以及其他一些國家不會再忽視中國的一些做法。

國際市場現在主要由發達國家主導,怎麼利用好與國際市場之間的融合發展,這是一個主要的問題。

我們經過了十餘年的努力才加入WTO,但現在面臨著WTO仲裁機制停擺、WTO總幹事提前一年離位、WTO已經不能發揮正常作用等等新情況。如果美國執意要退出這個機制,對中國的影響會是什麼樣的?

WTO改革目前還沒有提上國際社會的正式日程,將來如果改革會對中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這是個未知數。在加入WTO的20年裡,我們享受了一些發展中國家的地位和優惠,今後還會不會有也是要考慮的問題。

現在正在進行的中歐全面投資協議的談判能不能達成?主要困難在哪些方面?如果達不成協議,歐洲有沒有可能跟著美國一同對中國採取一些不利的舉動?實際上這些問題就是我們要不要繼續利用國際市場,以及要不要向國際法、國際規則靠攏的問題。

三問:如何處理好監管和發展之間的平衡?

最後一個問題,關於監管的理念。

對企業、金融業的監管,我個人認為不是越嚴越好。監管和管理一定要適應現在的發展水平、人員結構、人員水平、機構水平等等,也就是“適度為好”。

過去有一些提法叫“零容忍”,這個提法值得商榷。要不要學會“放水養魚”?打一個比方,我們為了修補生態環境,現在對捕魚的網有要求,比如網眼不能太小,要把中小的魚漏出去。如果是竭澤而漁,明年打什麼魚?

如何在監管與發展之間找到平衡,怎麼能夠使監督和管理既適應風險控制的要求,又能促進企業和經濟的不斷髮展和壯大,是我們不得不思考的一個問題。

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一直到中期,我見了很多美國各個領域的學者、監管人員,他們一致認為中國的銀行業已經技術性破產,中國的金融風險是非常大的。但是在剝離了4萬多億不良資產以後,一下子就有6家中國的銀行躋身全球十強,上升速度很快。


美國是一個非常注重風險控制,並且經常提醒其他國家注重風險問題的國家。這樣一個十分強調風險的國家,為什麼監管還會有這麼大的漏洞,乃至於戰後甚至100年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發生在華爾街?我曾經和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有過面對面的討論。針對監管問題,格林斯潘的回答是“The less, the better”(越少越好)。到底什麼樣的監管才能夠處理好發展和風險控制的關係?我想提出這樣一些問題供大家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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