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多了“題材不限，詩歌除外”的作文試題，國人空負千年騷情，落筆卻只剩——回車鍵的妙用。
令人扼腕。
不過，就在最近幾個月，一種名為“殭屍文學”的詩歌，在社交網絡上暗暗發酵。
所謂“殭屍文學”，就是由程序操控的殭屍號社交賬戶，隨意抓取網絡詞句生成的內容。
沒有邏輯，沒有主題，標點混亂。
但在數量龐大的殭屍號中，卻偶爾有吉光片羽，充滿詩意，令人悚然一驚！
詩歌已死，屍歌當立
殭屍文學的誕生，起源於一次單向關注。
中文系畢業生小J，是一個詩歌愛好者。2018年，她偶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微博賬號，主人似乎是精神分裂患者，發佈的內容沒什麼邏輯，把各不相干的內容拼接在一起，卻讓小J感受到了超現實主義的詩意。
後來，這個微博賬號被清空了。小J也明白過來，原來她關注多時的微博並不是什麼精神分裂症患者，而是一個由電腦程序操控的“殭屍號”。
這個賬號背後，根本就沒有活人！
鬧了個烏龍，小J卻不由自主地開始關注殭屍號所發佈的內容。後來還乾脆以微博bot的形式，發佈自己找到的“殭屍文學”。
就這樣，“殭屍文學bot”成為了“屍歌”的主陣地。
一群活人，在互聯網上搜尋殭屍號隨機抓取的亂碼內容，簡直就是荒誕的大型行為藝術。
作為支撐起這場行為藝術的基石，殭屍文學本身也得有點真料才行。
點進“2019年度殭屍文學十條”的精選集，小六子震驚了！
這些“屍歌”，縱然比不得海子顧城，但拳打田納西，腳踹烏青體，夠夠的！
殭屍文學有諷刺：
有愛情：
有韭菜的自我修養：
有現實主義：
還有神轉折：
不知道你看完這句話有什麼感受，但小六子看完……
腦海中滿是昆汀電影畫面
殭屍文學被全網搜尋的現狀，令人不禁發問——
殭屍文學，也算文學嗎
微博網友@普通葡萄爬藤炮塔 曾發起一項挑戰。在她列出的8句詩中，有3句來自殭屍號的隨機生成內容，有5句是詩人保羅·策蘭的作品節選。挑戰者需要在這8句詩中分辨出殭屍文學。
“文學”本來就很難被定義。這混雜在一起的8句詩，模糊了詩歌與“屍歌”之間的界限。
但一般而言，文學指的是一種語言藝術，是話語蘊藉中的審美意識形態。最重要的是，文學有可讀性，有意義，有目的，表達人的精神世界。
而殭屍文學的核心，就在於無目的，無意義，它只是一串漢字亂碼，偽裝成真正的人。
弔詭的是，由於殭屍文學的生成機制，是通過代碼隨機抓取網上活人發佈的內容，所以它似乎又比“原汁原味”的AI寫詩更有人味兒。
活人四處搜尋“殭屍”，將文學性和詩意賦予一串漢字亂碼，試圖在0與1組成的二進制中，尋找靈魂存在的證據。
這件事情，比殭屍文學本身，更靠近文學的領域。
我是說，荒誕文學。
畢竟“殭屍文學bot”的受眾和發起者，可能都沒有意識到殭屍號背後的資本運作。
機器人也會夢見電子錢包嗎？
“殭屍號”的背後，不單是沒有靈魂的代碼，更是——錢錢錢錢錢！
流量平臺，泡沫繁榮
2019年10月，一位名叫張雨晗的“網紅”真的紅了。
賬號現已被註銷
某創業者，花了5萬大洋找到微博頭部MCN機構“蜂群”，選中粉絲量380萬的網紅博主張雨晗進行營銷。
營銷視頻發佈後49分鐘，就破了10萬觀看量，還有大幾百的評論，大幾千的贊，粉絲紛紛表示“很需要”、“下單了”、“領券了”。
然而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零點五。
微博營銷雖然熱火朝天，當晚該創業者的網店流量卻基本為0——沒有人進店，沒有人買東西，甚至連優惠券都是工作人員領走的。
難道張雨晗的微博流量都是虛假的嗎？
嘿，還真是假的！
流量造假行為，已經成為大家心照不宣的業內潛規則。
身為社交媒體賬號，粉絲越多，流量越大，就越能擠佔有限的話語空間。金主爸爸就會越青睞你，給你更多的廣告費。
粉絲=流量=錢
這個等式，放之四海而皆準，從網紅到明星到企業賬號無一倖免，而且已經潛移默化給所有社交媒體用戶。
無論是厭惡它的，還是依賴它的，都無法擺脫流量規則的陰影。
舉個例子：
周杰倫歌迷對蔡徐坤粉絲刷榜行為的嘲諷，居然是把周杰倫刷到各大榜單榜首……
歌迷朋友們，你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這也從側面說明，粉絲是多麼重要！粉絲就是一切流量的基礎！
但這世上有趣的靈魂是那麼稀少，能夠吸引到粉絲關注的有趣靈魂就更少了。
怎麼辦呢？
一個字：買！
流量是可以買的， “殭屍號”就是最具體的商品。它搭上了流量變現的順風車，以一種欺詐的形式被納入到更大的資本運作當中。
明碼標價，你細細體會
高質量的“殭屍粉”，要比活人更像活人。
這也難不倒商家。通過專門的養號機器，殭屍號不僅能夠自動轉發、評論、點贊，甚至還能夠四處抓取隨機的文字碎片來充實裝點自己的首頁。
“殭屍文學bot”的發起人，不也曾將一個殭屍號錯認成精神分裂患者嗎？
於是，“殭屍文學”誕生了。
無心插柳柳成蔭。
殭屍文學，雖然出身不堪，卻意外寄託了人們在瑣碎平庸的現實生活中，那一點驚喜的詩意。而對詩情的追尋與敏感，又彷彿是鐫刻在華夏民族基因中的本能。
“殭屍文學”可能算不得真正的文學藝術。
但“殭屍文學bot”，一定是真正發現美、創造美的藝術行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