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的警花交警崗,芳華依舊

作者:邵舒南

杭州餘杭公安分局交警女子崗,20歲了。這是浙江省設立最早的女子交警崗。

假若,當時種下的只是一粒種子,等20年後,再回首時,那年輪裡流動的枝繁葉茂,是怎樣的蓬勃。而女子崗只會比這樣的生機,更多出幾份綺麗、光燦。

總是有青春的臉龐甘願奔赴於此,就像朴樹在《我去2000年》唱過的,總有未知的嚮往。

當她們的制服從綠色變成了藏青藍,當值守在此的女交警們,從60後,變成了90後,始終不變的,是她們帽簷下堅毅的眼神。

當這方寸之間的崗亭,不知不覺已成為這些女警生命裡,最難以忘懷的職業胎記,往事不只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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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老餘杭人,都把女子崗執勤的路口,稱為最美路口。圖為成立初期,女子崗交警合照


1

她的辦公室,在十字路口

肖湘濤,始終記得她第一次走上十字路口的交警崗的情景。

那是2000年6月29日,天氣晴。

為了這一天,此前,肖湘濤已和她隊裡同事,接受了時間不短的集訓,可當她看似平靜地,帶著隊伍,行進到崗亭附近,看見崗亭外的公示欄上,已經換上了自己名字時,方才發覺,心裡從未有過的緊張,好似一時之間,奔湧過來的,是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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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崗亭的第一任崗長,起初,肖湘濤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把這個崗站下來。


在這個清晨,原先,在這裡執勤的三號崗的男交警們,正式把這個崗亭,交接給了肖湘濤和她的同事。

該崗亭位於丘山大街與景星觀路交叉的十字路口,雙邊道路都不太規則,兩條路相交後斜斜地延伸出去,形成一個角度傾斜的十字。肖湘濤,平時方向感並不太好,第一次踏上路中央的方形指揮台,綠燈熄滅,紅燈亮起,一個利落的轉身之後,又悄悄地調整了一下身體正對的角度。

今年,肖湘濤55歲,想起這段往事,她自嘲地說:“最怕自己亂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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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哨,是每位女交警最熟悉的夥伴。


去女子崗任職之前,肖湘濤已經從警14年,她很少需要外出執勤,成了女交警後,十字路口便是她每天朝夕相處的“辦公室”,從日出到日落。

但她完全沒有走神的機會,哪怕一分鐘呢?

直到傍晚,在崗亭邊執勤的肖湘濤,遠遠地看到了自己剛剛放學的兒子。

肖湘濤把兒子在崗亭裡安頓好,馬上回到路面,等待迎接市中心路段的晚高峰。

可6歲的小孩兒,在崗亭裡轉了一圈,就跑到崗亭外,無事可做時,剛剛好發現螞蟻搬家。那些螞蟻螞蟻排著長長的、整齊的隊伍,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著,真的好像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只是螞蟻奔跑的路途,不需要女交警指揮。

當一名女交警,體力上辛苦是可以克服的,最主要的,有點愧疚孩子。肖湘濤說:“本來交警就被稱為馬路上的‘吸塵器’,我們自己選擇的工作,沒辦法,但孩子放學後沒地方去,也要在這裡跟著一起吸尾氣,就很心疼。”


2

今天的交警怎麼是女的?

熊仰文剛來女子崗執勤時,才22歲,她遇見過那種哭笑不得的事故——

綠燈下,車輛魚貫而入,突然,一輛普桑剎車不及,猛地撞上了前車的車尾。指揮台上的熊仰文聽到巨大碰撞,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查看。

司機一下車,就滿口抱怨:“今天的交警怎麼是女的?害我多看了幾眼,就沒看到前面的車!”

熊仰文說,“當時,女子交警崗在全國也不多見,市民路過,總覺得稀奇,好像欣賞美麗的花瓶,走過、路過總喜歡多看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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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第一天,熊仰文在崗亭邊留影,當時還是綠色的警服。當天,交警大隊還特意買了花籃,來裝點崗亭。


2002年底,熊仰文被任命為女子崗第二任崗長後,女子崗也從丘山大街與景星觀路的交叉口,搬到了距此1公里外的,迎賓路和人民大道的交叉口。

新崗亭的路口更開闊,崗亭空間也更大了一些,指揮台升級成了“雙層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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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女子崗了,但熊仰文也會坐姿挺拔優雅,她笑言,這也許是在崗亭練就的基本功。


女子崗的警花們感情特別好,有時相約,下班後一起聚餐。那一身身帥氣的交警制服,總會引人頻頻側目。餐廳領班錢文琴就是其中之一,沒多久,錢文琴就辭去了餐廳領班的穩定工作,報考女子崗,並順利成為女子崗的第二任隊員,和熊仰文同一個班頭。

有次,遇見一輛違章車,熊仰文上前執法時,司機言語上橫衝直撞,錢文琴見狀,用自己的大個子擋在熊仰文前面,她對司機說,“你要想壓人,先壓我。你要想兇人,先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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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文琴,當時是女子崗裡個子最高的女孩,也許就是因為個子高,她總覺得一旦發生衝突,自己總要多保護其他女


事後想來,這句話講得是有些衝動,但也只有同在一個崗位的姐妹,只有懂得太陽曬得把鞋都能和柏油路黏在一起的姐妹,才能在一起生長出這般不分你我的深情。

2005年,熊仰文懷孕,離開女子崗。

她說:“我平時站崗時,也會累,但從來沒有困,那天,竟然靠著路邊的欄杆睡了過去。去醫院檢查,才發現自己懷孕,聽說可以嘗試水中分娩,我就報名了。”

如今,熊仰文的兒子,已經長成1米8的小夥子,而熊仰文還自動保持著,當時在女子崗工作期間的那份自律,她還是會每天清晨早起一小時,只不過,不再是準備去崗亭執勤,而是下廚房為家人準備不重樣的早餐。

熊仰文說:“當時,隊裡設置女子崗,是想柔性執法,讓城市更美好,這也許就是想在砂礫中,放大一滴水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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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期間,熊仰文參加志願獻血。


3

“成績不好, 長大以後就像她一樣站馬路!”

畢業於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法律專業的陳豔麗,剛來女子崗報道時,也只有22歲,在馬路上執勤,陳豔麗心裡,難免是有落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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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豔麗的生活照,一揮手,也像是在路口指揮交通,俯首之間,總有幾分颯爽。


有天傍晚,陳豔麗在一所小學的護學崗執勤。放學鈴聲響起,在校門口,接孩子的家長們漸漸聚集,私家車、自行車和站立等待的家長佔據了本不寬敞的馬路,刺耳的汽車鳴笛聲讓空氣都擁擠了起來。

這時,一位接孩子放學的母親,神情焦躁地拉扯著自己孩子的手,快步從陳豔麗身邊走過。陳豔麗正熟練吹著口中的警哨,指揮著過往交通,忽然,耳邊傳來那位母親對孩子的訓斥:“成績不好,長大以後就像她一樣站馬路!

陳豔麗心裡一怔,又馬上回過神,專注在繁忙的路面上。

執勤結束的回家路上,陳豔麗想起這句話,覺得像是風在抽自己的嘴巴。等終於進了家門,換下這一身警服,萬千委屈忍不住湧上眼眶,她埋頭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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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緝酒駕、醉駕的過程中,有些情況必須對當事人進行抽血檢測。


2005年,陳豔麗被任命為交警女子崗第三任崗長。24歲的她比剛到崗時成長了許多,交警這份職業在陳豔麗心中的分量也越來越重。

2010年,在扶貧幫困項目中,陳豔麗帶領女子崗和小女孩瑤瑤結下幫扶對子。剛到瑤瑤家時,瑤瑤才兩歲,還在奶奶懷裡抱著,初次見到那麼多穿著制服的大姐姐,認生的瑤瑤,大哭了一場。

一轉眼,瑤瑤12歲了,陳豔麗和女子崗的警花們,每年都會帶著禮物去看望瑤瑤。每一次沿著田邊蜿蜒的小路走去,遠遠地就能望見瑤瑤在路邊,向她們揮手。

瑤瑤最喜歡陳豔麗,平時,也常會給陳豔麗打電話。一年一年過去,陳豔麗也像是多了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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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屏幕裡的陳豔麗,視頻這一頭的瑤瑤眼睛一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今年,陳豔麗已經離開了女子崗,工作更加繁忙。但女子崗接力去看瑤瑤的約定,一直沒有停下。

瑤瑤想念陳豔麗,想用其他女警的手機和陳豔麗通視頻電話,瑤瑤奶奶鼓勵她:“你要好好努力學習,以後考到臨平去,就能經常看到這些大姐姐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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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保持一個良好的體能狀態,是每個平凡交警的不平凡。


4

媽媽問一聲“吃飯了嗎?” 她隔著電話大哭

章怡,在女子崗執勤時,被曬暈過。

2008年夏,剛從浙江警察學院交警專業畢業的章怡,恰好遇到了文明城市迎檢,整整一個月,工作時間從早上7點,一直延長到晚上10點。

8月盛夏,站在路邊的章怡,眯起眼睛觀察著來往的車輛。僅靠白警帽的帽簷,並無法遮擋熾熱的陽光,細密的汗珠不斷地從帽簷下沁出,體力不支,直至暈倒。

可第二天,章怡還是一如既往回到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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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換掉警服以後,每個姑娘都有公主夢。


等到冬天,天還矇矇亮,章怡就已經守在紅綠燈下,一直到天黑才撤崗。那時,路口正在進行道路改造,馬路上揚塵很大,混著冬天刺骨的寒風,颳得臉幹疼。

有天夜裡,太陽已經落山,路燈一盞一盞照亮了漆黑的路。不遠處的居民樓,一方方亮著燈的窗戶裡,都飽含著家的氣息。章怡返回崗亭,剛準備收拾回家,媽媽打來了電話。

“吃飯了嗎?”當媽媽熟悉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章怡突然鼻子一酸,沒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隔著電話向媽媽大哭,好像小時候撲進媽媽懷裡一樣。

獨自一人,離家工作一年多了,再堅強的心靈也有脆弱的時候,何況又剛好收到了來自母親的關心。

但等冷靜下來,章怡又會為自己感動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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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電臺節目錄制時,用聲音展現女交警氣質。


其實,報考警校,是章怡爸爸的心願,爸爸崇拜這一身制服,總是幻想著能看到自己的女兒穿上警服的樣子。受爸爸影響,章怡在讀書時,就對交警女子崗充滿了嚮往。章怡依然記得,到警校報道拿到制服的第一天,第一次看到標誌著交警的白腰帶,自己激動的心情。

如今,章怡真正成為一名交警,並被任命為女子崗的第五任崗長。她爸爸總是驕傲地說,自己非常遵守交規,“一定不能丟女兒的臉!”

章怡的大女兒,不到10歲,小小年紀,彷彿也非常理解媽媽的工作一般,每次都會乖乖地坐安全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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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女交警而言,當半馬的夢想,輕輕鬆鬆照進現實,是因為平時就在用功。


5

馬路上永不停歇的車流,彷彿一條愛情紐帶

2011年,陶莉霞報考了女子崗。正式入職前,陶莉霞和同批新入警的同事們,一起進行了15天的軍事化封閉培訓。正值盛夏的軍訓可想而知地辛苦,站軍姿、打手勢,15天下來,陶莉霞整整黑了一圈。到女子崗報道的那一天,老成員們都感嘆道:“怎麼這一批新人都這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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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交警的警帽,在設計上也更柔和一些,比男交警的更加小巧,帽簷還微微卷起。


但對陶莉霞而言,這15天最大的收穫,並不僅僅是交警技能的培訓。更重要的是,她在培訓中結識了她往後人生的伴侶洪天斌。培訓結束後,陶莉霞正式在女子崗上崗,而洪天斌則成為了餘杭交警二號崗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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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馬路兩頭的陶莉霞和洪天斌攜手步入了婚姻,組成了一個特別的“雙交警家庭”。

二號崗距離女子崗不過兩公里遠,在同一條路的南北兩頭。每天清晨7點,陶莉霞和洪天斌就各自在崗亭的路口站崗。雖然望不到對方的身影,但馬路上奔跑著的永不停歇的車流,彷彿一條愛情紐帶,時刻連繫著這兩位年輕交警的心。

陶莉霞和洪天斌,都是4天輪一次值班,他們商量好,各自把值班的日子錯開,保證每天晚上都有人在家照顧孩子。洪天斌,是交警二號崗的崗長,有時一刻不停地忙到天黑,手機電量都還剩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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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兒眼裡,穿著制服的交警就像是超人一般的存在,擁有交警爸爸和交警媽媽的女兒,在同學們面前無比自豪。


平時下班回到家,陶莉霞和洪天斌一起做家務、哄孩子入睡,時間總是很快地往前跑,不知不覺就深夜了。但只有這一刻,兩個人才能安心地坐下來,泡杯茶、聊聊天。正是因為兩人同為交警,才能真正互相理解工作的難處,在生活上更能互相體諒。

也許,小朋友的心總是和父母長在一起,陶莉霞的女兒特別崇拜爸爸媽媽的這份職業,她盛情邀請爸爸媽媽去幼兒園,給同學們上交通安全課。

除了家人的支持,女子崗在馬路上的年頭越久,粉絲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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