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人尋
01
梅豔洗完最後一個碗，將灶臺收拾乾淨，習慣性將手上殘留的水漬甩一甩，又在兩腿外側的睡褲上蹭一蹭，隨即放下挽起太久褶皺已深的袖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一出廚房，便遇見剛洗完澡出來的老公汪海，上半身還溼著，滴著水的頭髮被老舊的毛巾敷衍地蓋著，梅豔心裡忽地跳了一下，終究在不明所以之時，看著汪海對她一笑而過。
上一次親熱，是在什麼時候呢？梅豔已經想不起來了。
她從廚房走到客廳，剛剛的輕鬆和心動又蕩然無存，因為9歲的大女兒寫了一晚上作業還沒寫完，一張前後兩面打印的數學試卷，冷冷地躺在書桌上，被女兒光顧到的題目，還不到四分之一。
而此刻，大女兒正興致勃勃地對小女兒的橡皮泥指手畫腳，“這樣捏起來更像城堡，這個顏色更像公主……” 兩個相差4歲的小女孩，懵懂無知的玩兒到了一起，全然忘記了還有作業這回事。
梅豔怒火中燒，卻不對著孩子，她氣沖沖地跑進臥室，直勾勾地盯著汪海的胸口，衝著他大喊道，“去管管你女兒！她們是我一個人的嗎？我真是受夠了！”
汪海一句話沒說，直接去客廳粗暴地將女兒們的橡皮泥一把拎起，扔進了垃圾桶，又對大女兒喊道，“你再不去專心寫作業，明天就別去上學了，過兩年就可以出去打工掙錢了。等把你媽氣死，看你們還鬧不！”大女兒眼中淚光閃閃，十分委屈地看著爸爸，不敢吐出一個字。
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然而梅豔的兩個女兒，卻像是被爸爸“拋棄”的情人，因為他幾乎從來不管孩子，每天早出晚歸去工地上幹活，常常加班到十一二點，回來時孩子早就睡著了。
然而生活的糟心，卻不只是孩子。
原本，梅豔覺得只要兩個人的心在一起，再窮再難的日子，熬一熬總能過去。但這兩年，她漸漸覺得抓不著汪海的心了。
02
梅豔十分疲憊地和衣蜷縮在床角，一邊聽著門外的聲音，一邊想著這些年的日子，忍不住輕輕抽泣起來。10年前，他們還在談戀愛的日子，多麼美好，如今想起來，覺得當初自己活在蜜罐裡，現在卻是一隻生活裡的苦瓜。
自從有了第一個孩子，梅豔這些年便幾乎沒再打過工了。沒有老人幫忙照看孩子，她只能一切親力親為。最初，汪海脾氣好，願意遷就她，也積極照顧孩子，她覺得即便窮一點，日子也不難熬。
汪海一直想折騰點自己的事，他把前兩年在外面打工學的那套工地上半生不熟的手藝搬了回來，自己包活幹。然而這些年起起伏伏，欠下一身的債，他自己壓力大，梅豔也日日不開心。兜裡沒錢，自己還可以湊合，幾年沒買過件像樣的衣服也沒什麼，但孩子呢？
梅豔想到這裡，哭得越發難過了。她覺得對不起被帶到世上的兩個孩子，也覺得自己委屈。
汪海一進屋，空氣頓時靜默了片刻，他似乎嗅到了哀傷的味道。隨即，他扔掉搭在肩上的毛巾，往梅豔的身後一躺，也學著蜷縮的姿勢，將她包裹在了懷裡，越抱越緊，直到兩個人的身體都開始發抖。
不知道是誰開始起了興，他們竟開始相互親吻起來，這感覺十分熟悉，又異常陌生。直到他們坦誠相待，大汗淋漓，梅豔睜開眼看到汪海眼裡的空洞，那麼深不見底，她心底五味雜陳。
久未親熱的兩人，是否連口齒間的味道也會逐漸遺忘？被生活的重擔壓垮的中年人，是不是本就沒有資格再享受男女之歡？連兒女的幸福都無法給予的人，是否本就不該行“綿延後嗣”之事？
03
這一夜，汪海自覺地去監督大女兒寫完了作業，幫著她們刷牙洗臉上床，最後才過來抱著梅豔睡覺。話匣子卻打開了。
“我們好久沒這樣過了，你是不是早就對我沒興趣了？我一度以為你在外面有了人。”梅豔嗔道。
“你想什麼呢？我這兩年壓力太大了，外面的事情不好做，家裡的負擔也一天天變重，看著兩個女兒長大，我心裡著急。”
“可你為什麼從來不跟我說？以前，你可是什麼都跟我說的，現在覺得厭倦了嗎？”
“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以為不讓你知道，你至少會過得開心些，沒想到你這麼敏感，那我以後都告訴你好了。”
“嗯，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我都希望你跟我說。”梅豔說，“老公，我不怕日子窮，我就怕你的心離我很遠。”
“我知道了，你以後也別胡思亂想啦。”
這一夜春光無限，因為生活而來的陰霾，都一掃而光。
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相待，無論日子過得順遂也好，坎坷也好，只要是一條心，總歸會活出幸福的味道。人生漫長，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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