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這個故事由本人原創，首發於微信公眾號，內容為一個朋友的真實傾述，為方便敘述，採用第一人稱）
1
下課了，剛回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抿口水潤潤嗓子，坐我對面的同事指指我的抽屜說：“手機震動一節課了，快瞅瞅吧。”
我一看，可不是，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我姐的。我不敢怠慢，連忙回過去――
“蘇帆，真沒想到你是財迷帶轉向啊，媽還在醫院躺著呢，你就急著討要那一萬塊醫藥費，有你這樣當閨女的嗎？還人民教師呢，我呸！”
電話一接通，老姐的罵聲就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我頓時給砸懵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姐，什麼醫藥費呀，發生啥事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聽著電話裡意猶未盡的語氣，我趕緊打斷她的話，問個究竟。
“你別裝沒事人，剛剛方浩東來看媽，不是你讓他跟媽要那兩萬塊錢嗎？你們一共就墊付了這麼幾個，還等不及媽出院就往回討，也太不像話了吧！別忘了媽那幾年是怎麼幫你們的！”
“姐，沒有啊，我不知道這事，你聽誰說的？”
“方浩東親口說的，說這也是你的意思。”
我愕然，頓了片刻方說，我回去問問他去，你先別生氣，照顧好媽。
掛掉電話，我立刻又給方浩東打過去，他竟然拒接。
這個混蛋，他要幹什麼呀？想到他假借我名義跟我媽要債，我羞憤交加，真恨不得衝上去扇他倆大嘴巴，這小肚雞腸的摳搜樣兒，丟人哪！
結婚快十年了，我從未對這個人感到如此失望，深深的失望。
2
我和方浩東是大學同學、戀人，畢業時，為了追隨愛情，我和他一起回了他老家，應聘到同一所中學任教，同年，舉行了婚禮。
戀愛時，我就知道他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都是農民，除了種地基本沒有其他收入，而且他是老大，下面還有弟弟妹妹。
他上大學的費用是申請的助學貸款，所以整個上學期間，他一直在努力做兼職，勤工儉學還債。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絕大多數人躺在父母匯款單上睡覺時，他選擇起早貪黑賺錢，在實驗樓打掃衛生，週末和節假日出去做家教，還有，每天下午下課後，去校門口的小吃店當臨時服務生，打雜，幹一個半小時可以換一頓免費晚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那天，偶然借他筆記看，扉頁上瀟灑遒勁的瘦金體寫下的這句話，如一塊石子投入平靜湖面，在我心裡盪開層層漣漪，我眼裡的他，怎麼看都像《平凡的世界》裡的孫少平，這股子獨立自強的勁兒，讓他在諸多男生裡鶴立雞群，卓而不凡。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我勇敢穿越這層紗，追到了他。
我的家境比他好些，父母都是工薪階層，姐姐已經嫁人，生活得不錯，家裡目前就我一個人是花錢的，所以我在經濟上還挺寬裕的。
看他每天那麼累，我悄悄幫他洗衣服，打飯，替他做一切力所及的事。
別的情侶在一起，都是看個電影吃個飯，出去玩什麼的，我和方浩東卻是例外。
他很忙，除了學習，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掙錢了，他說，時間就是金錢。為了幫他儘早還清貸款，我也加入了勤工儉學的行列，賺來的錢如數交給他還債。
畢業前夕，他終於還清了所有外債，那天，他請我吃了頓麻辣燙，以示慶祝。
我說，你可以不用再那麼拼命了，方浩東搖搖頭，拉起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蘇帆，為了你，我要更努力地奮鬥，給你最好的一切！
3
起初，我父母都不同意我遠嫁，擔心顧慮的話說了幾籮筐，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寬慰他們說，反正跟前還有我姐呢，有人承歡膝下，我嫁得放心。
結婚時，除了象徵性地給父母要了些彩禮，其他一切從簡，婚房就是學校提供的教工宿舍。
婚後，方浩東把他精打細算的長項發揮到了極致，每一分錢都恨不得花出幾倍的效應來。
因為住宿舍，吃食堂，房租水電費省了，平時上班，學校有統一的工作服，買衣服的開支也省下不少，他還利用週末休息時間，去當家教，只為賺取每個月近千元的外快。
說真的，以前我覺得他的節儉是種美德，還挺佩服他的，可是生活在一起久了，真有點受不了。
他的節儉，已經到了登峰造極走火入魔的地步。
手機費，他給我們倆訂的是最低限額的套餐，一個月九塊錢，平時打電話儘量用辦公室座機；他從不輕易浪費一張紙，辦公室教室裡，只要有廢紙他都收集起來，攢多了再拿去賣掉，不論買什麼東西，統統要貨比三家，選最便宜的……
同事之間的聚餐之類的活動，他能不參加就不參加，有次我一個辦公室的姐妹們出去吃飯，讓他轉告我，他居然直接替我回絕，還說外面吃既不衛生又浪費錢。時間長了，都沒人願意和我們打交道了。
面對我忍無可忍的抱怨，他說，這些做法是開源節流，節衣縮食，省下的每多一分，我們離買房的宏偉目標就更近一點。
同事曾開玩笑說，方浩東是“摳搜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摳門技術獨步天下，鮮有敵手。
陪著他當了三年的葛朗臺，總算見到一絲曙光：我們攢夠首付，用住房公積金貸款，買了套房子，同年，我們生了兒子軒軒。
4
搬進新居後，為了繼續他的“開源節流”，方浩東是腦洞大開，妙招無窮。舉個例子，為了節水，他下班後第一件事是先上廁所，再回家。
在家裡，他每次如廁總要先約我一起去，為的是能一塊衝；至於洗完菜的水澆花，洗完衣服的水沖廁所這些都是小兒科了，最離譜的一次，某晚外面下起了大雨，他聽見樓外牆上排水管裡在嘩嘩流水，居然摸黑跑下去沖洗家裡的地墊，回來後還頗有成就感地說，這方法好，至少能省下幾十升水。
生下兒子，我產假休完，在物色看孩子的人選上，我倆開始犯頭疼。方浩東爸媽年紀都不小了，關鍵是身體都不好，而且他最小的妹妹還在上初中，家裡又一大攤子事，所以婆婆這一頭我是指望不上了。
我說不行請個保姆吧，方浩東一打聽，住家保姆至少一千五到兩千，還只是帶孩子不管家務的。
他皺著眉頭算了筆賬，一個月光請保姆再加奶粉錢就得一個人工資，我們還得還房貸，餘下的錢都不夠吃喝拉撒，明顯入不敷出啊。
方浩東試探著問我，能不能把我媽請來幫忙帶孩子，反正她老人家已經退休了，家裡也沒啥負擔。我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只是我媽一來，就把我爸一個人撇下了，有點不落忍。
結果，我爸媽都爽快地答應了，老爸說，孩子要緊，爸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應付得了。
於是，我媽背井離鄉來到我家，負起了帶孩子的重任。
開始時，方浩東還覺得過意不去，我和他合計了一下，決定每隔兩月象徵性付給我媽些報酬。
那天，他拿出一千塊錢要給我媽，說是給她的辛苦費，我媽笑著推辭了，說看的是自己外甥，要啥錢呀。
當時我媽不肯收錢，方浩東順手把錢擱在桌子上，和我媽聊了會兒天，臨走時，竟然真的又把錢裝回了衣兜。
為這事，我很是生氣，我媽還勸我，她是真的不要這錢，方浩東拿回去也沒啥不對的。
為了給我帶孩子，我爸媽整整兩地分居了三年，只有寒暑假能短暫相聚，直到孩子上了幼兒園，我媽才回去。
5
上個月，我媽外出晨練時，不慎從臺階上摔下來，左腳踝骨折。送到醫院後，醫生說情況挺嚴重，是粉碎性骨折，需要手術，費用在十萬元上下。
接到我姐電話，我急匆匆趕了過去，正巧那天醫院讓續繳押金，我便從自己卡上刷了兩萬塊。
我前腳剛回來，知悉一切的方浩東就說他也要去看看我媽，我還正感慨他這女婿挺懂事呢，沒想到，他是要錢去了！
聽我姐講，他那天到了醫院，問候了幾句，就對我媽說，蘇帆給您墊付的那兩萬塊錢，算我們借您的，啥時候您手頭寬裕了，還得還回來，這也是蘇帆本人的意思，您也知道，我倆手頭也挺緊，……
“放心，我出了院，就是砸鍋賣鐵，也決不會欠你一分錢的！”我媽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我聽了這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方浩東一回家，我就氣沖沖責問他，為什麼要去醫院追債，我媽住院，我掏兩萬塊怎麼了，至於這麼急著討要嗎？
“蘇帆，你媽自己有工資，再說她又不是光你一個女兒，憑什麼要你出醫藥費？我覺得這錢花得不明不白，所以有必要說清楚。”
“你這個時候懂得說清楚了，我媽給你帶孩子時你怎麼不算算，她給你省了多少錢？”
沒想到，方浩東自有一番歪理邪說，他認為，我媽那是給自己閨女看孩子，理所應當不收錢，再說這次我媽崴腳，又不是在看孩子期間，她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醫藥費怎麼也輪不到我們掏。
聽著他振振有辭的說教，我忽然沒了繼續辯論下去的慾望，以前只覺得他小氣摳門，此刻才發現，這個人是如此自私，在他眼裡，別人的付出都是天經地義，輪到自己，卻吝嗇到不肯給予一絲回報。
我告訴他，這錢我鐵定不會再要了，我媽為我付出那麼多，要是我連兩萬醫藥費都不願出，枉為人也。
“什麼？”方浩東像被蠍子蜇了似的跳叫著“兩萬塊呀，我們省吃儉用好幾個月才能攢下來，你說不要就不要，瘋了吧你！”
嚷嚷了一陣，他竟然下了最後通牒，不行，這錢，必須要，否則，這日子沒法過！
此刻，我的心真的涼到了極點。
6
結婚十年，我給方浩東的總結性評語曾是“暖男老公”，還是經濟適用型的。
那次在網上看到經濟適用男的定義：相貌普通，性格溫和，家庭至上，不亂花錢，不吸菸、不喝酒，無不良嗜好。會煮飯 、有耐心，舉止斯文，對配偶忠誠，有擔當……
我一拍大腿，這說的不就是方浩東嗎？
可是，現在看來，這個“經濟適用男”，在兩萬塊錢面前，就露出了自私醜惡的真面目，前幾條，他都符合，唯獨，缺了那份應有的擔當。
當他又一次不依不饒地逼著我去要錢時，我忍無可忍，告訴他，再挑戰我的底線，只有離婚。
“你有病吧？就因為這兩萬塊錢，你竟然要離婚？你也不想想，離開我，你能找個啥樣的？行，離也行，孩子歸你，房子寫的可是我的名字，存款反正也沒多少，你媽花那兩萬我就不要了，算你的……”
我徹底無語。這樣鼠肚雞腸唯錢是圖的男人，好奇怪當初自己腦子裡進了多少水，會把他的“摳搜”當成自強，義無返顧地追隨至今。
本來，離婚二字只是試探，我還以為，他會在我堅決的態度面前有所收斂，孰料，他首先想到的，還是錢……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初的許諾言猶在耳，我卻悲哀地發現，身邊這個人如此不堪，往後餘生，還怎麼攜手共進？
畢淑敏說，婚姻是一雙鞋。不論什麼樣的鞋，最重要的是合腳，不論什麼樣的婚姻，最美妙的是和諧。當然，腳比鞋貴重。當鞋確實傷害了腳，我們不妨赤腳趕路!
看來，我的這雙鞋，真的已不再合腳了，既如此，脫了也罷！
接下來，我要拋給方浩東的，是一份真正的離婚協議書。
- （作者說：生活中，節儉本是一種美德，然而，打著節儉的旗號，六親不認唯錢是圖，則是極端的自私了，這樣的人，註定只會把路越走越窄------）
